冲天的火光下,高伯逸脸色难看的瞅着那个死胖子大官指挥宿卫军灭火,抢救驿站存留的信件,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貌似,自己摊上大事了!
“陈二狗,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大肚子的胖胖中年人走过来,眯着眼睛问道。那语气就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
唉,恩将仇报,早知道前两天不去揭那个棺材了,这尼玛活生生的农夫与蛇啊!
高伯逸满肚子苦水对着中年胖子摊摊手道:“官爷难道没看见在下也是无辜受害之人么?”
他指着横尸遍野的驿卒说道:“您看,拜那些贼人所赐,这些我舅父的同僚之前还亲切的跟我说话,如今阴阳相隔,我也很痛心啊。”
寒心是有的,痛心就未必了。那些驿卒一向认为他是便宜舅父的拖油瓶,吃白饭不干活,平时对高伯逸也没什么好脸色。当然,欺负他还不至于。
“哼,没事,时间多的是,你可以到大理寺狱里面跟老夫慢慢讲,来人,把这两人给我带走!
都给我听好了,直接送大理寺,不许耍滑!这是陛下要亲自审问的人,出了差池,一人犯事,全体连坐!你们所有人一起人头落地!”
中年胖子大吼一般的说道,他的心情也很差,因为存留在驿站的信件几乎全部都付之一炬了。留下的线索,除了那些一看就是邺北城青皮的黑衣人以外,毛都没剩下了。
北齐虽然存在的时间才短短二十几年,但却在史书上留下了很多浓墨重彩的笔画。
比如说《大唐律》的前身《北齐律》,就是开律法之先河,在汉律基础上大步迈进的经典之作。
没有《北齐律》,大唐的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会逊色很多。
再比如说后世影视里出镜率极高的“大理寺”,就是北齐率先建立的。
设立大理寺的最初目的,是因为地方官员的司法权力过大,可自行勾决死刑犯人,造成不少冤假错案。高洋深感吏治混乱,为了使刑狱汇总,这才始置大理寺,作为复审机关。
从律法的角度看,大理寺的出现,是革命性的进步,从制度上减少了冤假错案的产生,为律法的进步树立了一盏明灯。
而大理寺狱是指归大理寺管理的中央监狱,关押中央诸司犯罪官吏和京师地区重要案犯的场所,也会关押全国各地疑案重案的犯人。
高伯逸的舅父深深看了中年胖子一眼,然后被穿着明光铠的宫廷禁卫押走了。而高伯逸被押走的时候,他看到那个讨厌的胖子对自己不动声色的轻轻摇了摇头。
眼神似有深意!
大理寺狱的饭不好吃?
什么都不要说?
我不会有什么事情?
还是有人要对我不利?
老天,你这胖子能不能再暗示明显一点啊!你就摇个头,我怎么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啊,我是穿越者不假,但我也不会读心术,也没有自带系统啊!
此刻高伯逸的内心是崩溃的。不过至少能证明一件事。
这回自己似乎是被殃及池鱼了。
……
高伯逸以为自己危如累卵,其实这次完全是他想多了。
他认为皇帝亲自审问是特事特办,其实不然。
那个中年胖子说皇帝亲自审问,这是自东汉以来流传下来的一个传统。它被历朝历代所接纳并发扬光大(除了皇权衰微的东晋以外),这种行为还有一个生僻的名字,叫“录囚”。
录囚,亦作“虑囚”,主要指封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或者特定高官(非典狱系统的人)定期或不定期地巡视监狱,讯察狱囚,以便平冤纠错,决遣淹滞,酌予原囿,借以标榜仁政,以维护统治阶级的法律秩序。
这也是皇权和文官集团斗争的一个重要砝码。也是皇帝赦免人犯的首要途径。毕竟朝廷不是一个人说话,皇帝有时候要办自己想办的事情,也要在所谓的“框架”里办事。失去游戏规则的约束,爽是爽了,但也就没人陪你玩了,最后还是会根基不稳,成为亡国之君。
邺城驿站被凶徒袭击并焚烧成白地,天子脚下,难道被人称为“英雄天子”的高洋不去询问一下?
他如果真的糊涂到这样的程度,那北齐的皇位根本就轮不到他来坐。
这一夜,邺城很多权贵都没有安睡,各种消息如同飞舞的纸片一般,迅速传递到了每家每户。上至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全都知道了一件事。
邺城驿站大火,皇帝震怒!
……
很不幸的,高伯逸锒铛入狱了,而且还是入的最“高档”的大理寺狱。也许是案子受到上头重视,他被分配到了一个“单人间”。
并没有那种一进监狱就被犯人欺负,然后露一手震撼四方,从此过上牢头狱霸的“幸福生活”这种剧情。
没人理,没吃的,没书看,也没水喝,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的牢房里铺了一张草席,角落里搁着一个木桶(方便用的,叫净桶),然后就没了。墙壁是青砖做的,看上去很新,也没什么血书啊,老鼠洞啊这一类狗血的设定。
干干净净的墙面,就好像刚刚搬进去的新房一样。
“我该不会是被优待了吧?穿越者虎躯一震,然后就把我放了?”
高伯逸有些异想天开的自言自语道,认为局面应该会好起来。因为他并没有犯什么罪。
不过他再次想多了,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但落毛的鸡绝对比落毛的凤凰要惨!
北齐的律法有个制度叫“官当”,是指官员犯罪并处以一定刑罚后,可以用官阶来抵当部分或全部刑罚。
这也就是说,如果高伯逸是大官,如果皇帝不想搞死他的话,那么到监狱里“意思意思”就行了。
过段时间,只要皇帝心情好,很快就能官复原职。
可惜,高伯逸只是个庶民,地位甚至连他那个当舍长的便宜舅父都不如,官当这个制度,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既来之,则安之,熬夜半宿的高伯逸靠着墙壁慢慢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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