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玉郎关在黑风谷的水牢里这些日子,伤口虽然上了药在渐渐痊愈,但因为瑶池水的禁锢修为惩罚,他就跟凡人体质没多大区别,伤处好得非常慢,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忍受伤处仿佛泡在盐水里似的那种刺痛。
不过,他幼年时在那魔修手里吃过的苦头比这重多了,也就不觉得太难捱,反而是心里对于师尊的想念令人抓心挠肺似的难受。
可这段时间来牢里看他的人就只有小师妹和祁宴,师尊一次也没再来看过他,甚至是连在小师妹他们面前也没有提起过他,仿佛已经彻底将他遗忘了似的。
他不由有些懊恼,当日师尊偷偷来看他时他不该揭破的,师尊定然是恼了,所以才不来看他。
水牢里的昏暗灯盏长久不灭,时光漫长,令人不知白天黑夜,除了他以外连一只蚂蚁都没有,本该是孤寂的,但他想着师尊也就觉不出难过了。
或许是太过想念,每当听到水牢里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觉得是师尊来看了,但每次都会失望,也就很是嫌弃来看他的安莲和祁宴。
而这天夜里,就在他靠在池壁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有人的脚步声响起,他不由带着几分期待惊喜的心情抬头看去。
但来的人却既不是他满心期盼的师尊,也不是安莲他们,而是一个他憎恶到了骨子里见了他就想打他八百回的老匹夫钟道成。
他在门派里并不喜欢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生活,没少触犯门规,要不是有师尊护着,钟道成恐怕早就将他下狱了。
就如他看不惯钟道成这种正经古板实际却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样,钟道成对他这种离经叛道的作风也必定积怨已久。
这下落在他手里,敖玉郎也没觉得他会心慈手软放过他,但他能忍了这么久才过来,这就已经让他很是意外了。
虽然心里料到这厮下手狠辣又不近人情,但他面上却是毫无惧色,只略微一挑剑眉,冷笑道:“老匹夫,你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但别想逼我认错!”
他知道钟道成看着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心眼儿比针还小,他早看出来这厮对于他经常待在师尊身边这件事其实在意得很,这厮一心想要独占师尊,还不喜欢旁人接近师尊,所以极其想要能抹杀他对师尊的感情。
要不是这老匹夫对于师尊的心思不正,太过让人恼怒恶心,还故意屡次在他面前挑衅,偏偏师尊还毫无察觉,他也不会怒得直接动了武想要将他赶出碧烟宫。
他倒是不后悔因此暴露了对师尊的感情,他只遗憾不能将这老匹夫亲手宰了。
本以为这老匹夫在听到他这样不恭不敬的话以后会动怒,却又会碍着身为掌使的威严自持硬生生忍着,那脸色别提有多精彩了。
但这一次钟道成却并没被他激怒,脸色很平静,他看得出来是真的平静,而不是以往那种装出来的不跟他计较。
敖玉郎不由提起几分警惕,望着他。
钟道成一身玄衣,仿佛要融进墙那边的黑影里,他垂眸看着池水,随后目光却是落在了他的脸上,那目光很奇怪,像是在辨认什么,幽深又有几分森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敖玉郎被看得不耐,正要开口时,却听见他忽然道:“今日掌门同她提了结亲之事……”
敖玉郎的呼吸一顿,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蓦地一变,盯着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钟道成却是没什么表情,接着道:“她拒绝了我,当时我就站在屏风后面……”
闻言,敖玉郎的神情缓下,却带了几分快意又自得的眼神看向他,只是心里的警惕更高了,连嘲讽他都忘了,只纳闷他也不是那种被师尊拒绝了就来同他讲心事的人吧。
钟道成却似乎并不在意他怎么想,只自顾自地语调毫无起伏地陈述般道:“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我有什么不好,她竟然拒绝我,如果她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这段日子要对我笑,要和我一起下棋练剑探讨功法。”
敖玉郎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醋得不行了,但气的那个人还是钟道成,师尊有什么错,肯定是他缠着师尊要她陪他做这些事的。
但他按捺住了性子,因为钟道成还在继续说话:“所以,我偷偷去了她的书房,想要找到能证明她喜欢我的东西,哪怕是一首诗一个名字也好。”
听到这句话,敖玉郎实在忍不住了,哪怕没什么用,还是拔出了他的旭日剑,剑光凛冽,他怒道:“你他妈还要不要脸?”
怎么说也算是门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了,居然连偷闯女子书房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今日是书房,明日指不定就是寝殿了,更何况师尊的书房也是有结界的,一向是禁地般的存在,就连他都从来没有进去过。
这个老匹夫怎么敢闯入的?
他气得胸口起伏,要是这水牢没有结界的话,他的剑只怕就已经刺过去了。
但钟道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由怔住。
“我看见了一幅画,那幅画就挂在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钟道成的眸光莫测盯在他的脸上,语气森冷如霜,“画上的那个人就是你!”
敖玉郎本来正怒意翻腾想着怎么将他大卸八块才解恨时,陡然听见这么一句如惊雷般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哪儿还记得别的,脑海也有一瞬的空白,随之而来的就是满腔的喜悦和难以置信。
师尊表面那么冷冷淡淡,私下里却将他的画像放在房内……日日观摩?
敖玉郎忽而有些不好意思,心头如小鹿乱撞,有几分荡漾地想……
莫不是师尊也如他一般对他生了情意,但又碍于师徒这层世俗身份的禁锢而不敢明言,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爱意睹画思人而已。
这么想着,敖玉郎不由又是甜蜜又是心疼,果然,他以前猜得也没错,师尊心里的的确确也是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