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唯有情字最伤人

夜色已然过半。

除了花姬平稳的呼吸声外,只有夜风悠悠的吹打着窗棱的声音。

清凉的月辉从薄窗斜斜的照进屋内,蔓延过桌椅板凳,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斑驳陆离的光点。

床上的人已经沉沉睡去,朦胧的月色洒在她的脸上,显得那么的圣洁。

可是她的动作却又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咪一样,紧紧的蜷缩在沐长卿的怀里,十指扣在他的胸口。

轻柔的顺着那如云的秀发,沐长卿借着月辉细细的打量着怀里的这个女人。

花姬。

来到这个世界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两人之间的感情其实是没有多少波澜起伏的,就好似水到渠成一般,从相遇,相识,到相知,相爱。

这正是因为这自然的情愫积淀,才让两人之间的感情显得更加绵长细腻。

花姬不争不抢,哪怕知道了秦媚的存在,也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沐长卿为难的事情。

当然,两女第一次的碰面那碗中的鱼肉除外。

那也是花姬在前,秦媚强势的挑衅加入在后。

作为女人她也会偶尔有些醋意,毕竟作为女人,谁又愿意和别的女人一同分享自己的男人?

但是花姬更多的都是将那酸楚独自的埋藏在心里。

作为正宫花姬无异是合格的,她与秦媚有着显著的差异点,那便是她从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争风吃醋的模样,落落大方的像个大房一样。

也正如如此让沐长卿心中很是愧疚。

自从来到扬州之后,各种事情忙的几乎让他忘却了这样的一个人。

直到花姬来到了扬州,这才让沐长卿恍然如梦回过神来。

原来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直被他丢弃在了长安。

怀里的人儿轻轻扭动了两下身体,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着睁着眼睛沉思不语的沐长卿,花姬探出脑袋,语气轻柔的说道。

“沐郎,怎么还不睡?”

紧了紧她身上的被子,沐长卿温柔道。

“还不困。”

“那花姬陪沐郎说说话。”

“好。”

于是,沐长卿将来到扬州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缓缓告诉了怀中的人儿。

花姬也不打断,只是轻轻的抱着他,安静认真的听着。

从红霞山的寨子到百货商场的落地。

从大当家的嗜酒到自己做了寨子里的先生。

从秦媚的关系进展到柳风馆的冲突。

沐长卿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直到听完最后一个字,花姬才轻轻伸过脑袋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

“沐郎是感觉累了么?”

不问秦媚,不问柳青,不问洛玉藻,而是先贴心的关怀着自己,沐长卿平静的心湖渐渐的掀起了一丝涟漪。

“你不吃醋么?”

沐长卿问。

花姬笑了笑,随后将臻首靠在那宽厚的胸膛,听着胸腔内有力的心跳声。

“花姬当然吃醋。”

“不过花姬也知道,沐郎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男子,能够吸引别的女子很是正常。”

“那洛玉藻和柳青与沐郎也没有太多关系,花姬还犯不着为她们吃醋。”

“不过秦掌柜………”

听她提起秦媚,沐长卿也是心下猛的一紧,随后便听到怀里的人儿轻轻叹了一声。

“其实花姬很羡慕秦掌柜。”

“她可以时时刻刻陪着沐郎,而花姬却忙于公务要时常与沐郎分别。”

“若是沐郎担心花姬会和秦掌柜有别扭,其实沐郎多心了。”

“一想到沐郎若是以后会离开花姬的身边,花姬便感觉活着都没了意思,换位思考一下,秦掌柜又何尝不是和花姬一样对沐郎情根深种?”

“所以花姬会和秦掌柜好好相处的,沐郎在中间也不用为难的。”

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涩,用力的抽了抽,沐长卿再次用力的抱紧怀中的人儿。

“沐郎,今夜抱着花姬睡觉,不可以松开好吗?”

“好!”

一缕轻柔的夜风顺着窗沿偷摸的闯进屋内,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万耐俱寂,只剩下斑驳的影子在屋内交错重叠。

—————

翌日清晨。

待沐长卿和花姬温存之后,两人走出屋子便发现秦媚几女早早便已经穿戴整齐正陪着老夫人坐在客厅之中闲聊。

看见秦老夫人,花姬连忙甩开沐长卿的胳膊,走到她的身边问好。

老夫人对于花姬的到来也没有什么反感,早前秦媚便已经告诉了她和沐长卿的关系。

点了点头,老夫人慈祥的笑道。

“都坐下来吃饭吧。”

用餐期间,沐长卿却是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

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竟然少了云芷溪那个憨憨。

“云姑娘呢?”

问了一句,悠水放下碗筷小声回道。

“刚才悠水去看了云妹妹了,她说身体不适,在床上休息还没起来呢。”

身体不适?

这小丫头昨天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今天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揣着疑惑,沐长卿也没有多言,准备吃完饭去看看她。

早餐过后,花姬对着秦媚低语了几句,秦媚会意过来,两女笑着走出屋外,也不知干啥去了。

沐长卿对于两女之间的小动作自然看在眼里,不过也没有随意参合。

随即唤来侍女让她准备了一点吃食端着走到憨憨的房间。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推了下房门,房门没有关上,被轻轻推开。

沐长卿端着盘子轻轻的走了进去。

云芷溪正背着身子躺在床上,小脑袋紧紧的蒙在被窝里,不声不响的。

将盘子搁在一旁的凳子上,沐长卿问了句。

“生病了?”

好一会被窝里才传来一声嘟囔。

“没有。”

“那起来吃早饭。”

“不饿,不吃。”

哟,小丫头片子咋突然脾气这么大?

擒着笑意,沐长卿打趣道。

“待会我要去集市买点东西,顺便准备去红霞山一趟,不过缺一个拎包的人,既然你没空,那我只能去找刘大哥了。”

听了这话,细细碎碎的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随后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

烦躁的瞪了一眼在床前得瑟的人,云芷溪恶狠狠的念道。

“你好烦啊!”

“怎么?心情不好?”

在床边坐下,沐长卿语气平和了一些。

别过头去,云芷溪重重的哼了一声。

“没有。”

“还没有?你就差把我不开心写在脸上了?”

“要你管啊,你怎么这么多事啊,不去陪你的花姬来烦本姑娘干什么?”

推搡了两把沐长卿,怎奈云芷溪的力气实在太小,那人纹丝不动,憨憨只好泄力的放弃。

花姬?

怎么又和花姬扯上关系了?

沐长卿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不过这小丫头不开心沐长卿倒是发现了。

想了想沐长卿蛊惑道。

“我准备弄一个好玩的玩具,你要不要去看看?”

或许是外出游玩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也或许是对于沐长卿口中那好玩的玩具有所期待,在沐长卿的言语蛊惑下,憨憨最终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碗中的食物。

随后又傲娇的扭捏了几下这才起床,两人对着城中走去。

在城中购置了一些东西,沐长卿便带着云芷溪前往了红霞山。

憨憨对于沐长卿够买的那些绳线,白色锦缎有些好奇,不过也没有多问。

两人在红霞山呆了片刻,教完今日份的功课,沐长卿又马不停蹄的带着云芷溪往山巅爬去。

此时已是午后,温度倒是适宜,不过憨憨那小胳膊小腿,爬着爬着便有些没力气了。

见她停下弯着腰喘息着不停,沐长卿也没有多想,一把抱起她的身子便将她背在了身后。

憨憨有心想要拒绝,可是感受着那宽厚的后背,有气无力的呢喃了两句又放弃了。

红霞山不算太高。

所以并不会出现什么高原反应之内的。

山巅有一大片的空地,杂草茂密。

将手中的东西摆在草地上,沐长卿又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云芷溪便坐在帐篷里一脸好奇的看着沐长卿在那捣鼓着手中的东西。

绳线,锦缎,毛笔,竹竿。

这便是沐长卿准备制作玩具的东西。

哄小孩嘛,风筝自然是极为有效的。

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为何突然这么不开心,不过作为朋友,沐长卿还是很有义务哄好她的。

云芷溪狐疑的看着沐长卿拿着毛笔在那洁白的锦缎上涂涂画画着。

无暇精致的面容上满是好奇。

“坏人,你,你做什么呢?”

“做风筝啊。”

头也不抬的回道,沐长卿继续专注的画着手中的画像。

“风筝?那是何物?”

嘀咕了一句憨憨有些不理解。

见沐长卿不搭话,索性也就不再言语,歪着脑袋认真的看看。

直到沐长卿停下手中的毛笔,那白色锦缎上的画面才清晰的映入了云芷溪的眼帘。

那是一个卡通般的人物画像,两个高高的双马尾尤其显眼。

看着那与自己有着三分相像,奇怪但又有点莫名可爱的图案,憨憨咬着手指希冀道。

“坏人,你,你画的是我么?”

“是啊,看看像不像?”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云芷溪急忙将那锦缎夺了过来,看着看着不由便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坏人,这人的头怎么这么大啊?本姑娘可没有这么大的头。”

“哈哈,这叫卡通画像,就是抽象了一点,你不觉得很可爱么?”

“唔,是有点可爱呢???”

“别急,还没做好,你再等一会。”

将那锦缎又拿了回来,沐长卿继续埋头穿针引线。

毕竟是细致活,忙活着沐长卿的额头上也是不由渐渐有些汗珠溢出。

正准备抽空抹一把汗,一个小身影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伸出袖子在他的额头上擦了两下。

沐长卿抬头看去,那人又哼了一声抽手离开。

心中失笑,沐长卿继续忙碌着。

不一会儿一个风筝终于做成。

先是助跑将风筝放飞至半空,随后沐长卿才将那牵引线放到了云芷溪的手里。

憨憨便这样呆呆的看着自己那卡通的画像在山巅之上飘荡着。

“坏人,你,你…………”

“喜欢么?”

长舒了一口气,沐长卿涨红着忙活了半天的脸笑着。

看着坏人那滑稽的模样,想着他今日为自己做的一切,憨憨没来由的心中涌现出一股说不清楚的心悸。

随后别过头去也不说话,目光呆滞的看着那越飞越高的风筝。

咦?

不喜欢?

不会吧?

这可是我哄小孩无往不利的招式啊?

一抹青色在天际浮现,太阳落下了山头,红霞慢慢布满了天宇。

山下是影如蚂蚁的秋叶城,头顶是灿烂弥漫的无垠彩霞。

清幽的风吹拂过山巅,夕阳的余韵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那逐渐与彩霞融为一体的风筝,云芷溪呆呆的呢喃着。

“坏人,我们给这个风筝取个名字吧?”

取个名字?

想了想,沐长卿开口道。

“既然这风筝是为你做的,那风筝上的人也是画的你,那便叫它芷溪吧?”

芷溪?

怔怔的重复了两句,云芷溪蓦然转过头来傻傻的看着沐长卿,小脸上泫然欲泣,眼瞅着就要落下泪来。

这一下顿时给沐长卿吓的够呛。

急忙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语气轻柔道。

“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不喜欢就把它放飞好了。”

用力的揉了两下眼睛,憨憨掷地有声的回道。

“喜欢!”

“喜欢怎么还要哭呢?”

女人啊,真是让人难以捉摸的生物,跟年龄大小无关。

就在沐长卿心中腹诽无比的时候,憨憨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坏人,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欺负我?”

哈?

尴尬的笑了笑,沐长卿的眼神有些闪躲。

“有吗?哈哈,没有吧?”

“有的。”

憨憨第一次露出极为正经的神色,随即看着沐长卿一字一句道。

“本姑娘知道,你就特别喜欢欺负我。”

“娘亲说了,若是有一天有个人没事便想着欺负我,而我又不反感,娘亲说那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顿了顿云芷溪又道。

“坏人,你说本姑娘会不会喜欢上你了?”

红霞山之巅。

一个小身影一手握着风筝,一手抹着眼泪。

一旁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手脚无措的愣在原地。

一缕霞辉落在两人的身上,伴随着一阵清风悠扬而过,整个夕阳剪影如同雕刻在了画卷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