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阑不会爱人。”
闻姚静默地看着他。灰袍人的脸藏在宽大的兜帽下,声音沙哑,时不时还会咳嗽。闻姚不回应他,他便自己慢慢地将故事讲了下去。
“我们来的地方,被神所操控。而它最喜欢用感情来折磨我们,”灰袍人笑了下,忽然咳嗽了起来,“我们必须去一个又一个世界完成任务……你就理解为,我们必须遵从命令,去神鬼纵生的地方。”
闻姚挑眉,示意他继续。
“我很久之前见过他。”
那是钟阑倒数的几个任务之一。
他们一行人需要分别走通一个迷宫。
每到一个分岔口墙上都会有亮斑提示,他们需要聚精会神地盯着亮斑,解读亮斑给出的信息,然后选出正确的方向。
听上去是个很容易的任务。
但是越到后面亮斑闪动的速度越快,一旦跟丢了亮斑便会面临二分之一的错误概率。而有一些光斑甚至不会给出明确的方向,只能赌概率。而每次选择错了他们都会短暂地见到自己最珍贵的人或事物——然后看着他们被毁灭。
闻姚坐在主位上,听着灰袍人的讲述,不为所动。
“对心性坚定者而言这不算是惩罚,毕竟知道这都是假的,”灰袍人自嘲地一笑,“然而,一直到很后面我们才发现,那些亮斑的跳动其实是催眠。催眠就是类似巫蛊摄魂术的东西,让我们逐渐无力抵抗那些幻觉。”
更要命的是,其中一位队友犯下了重大错误,导致他们集体遭受惩罚——失去泪腺。
闻姚眼皮一跳。
“后来,在悲愤、郁结、极度悲伤却无法哭泣中,出现了第一位失明的人。”
在这个用眼睛获取通关信息的地方,失明等于死亡。
“逐渐地,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视觉。”灰袍人说,“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在那些必须赌概率的地方就算选错了,也不会看见任何东西,自然不会悲伤,也不会想要流泪。”
“他之所以成为赢家,是因为无心。神喜欢用欲念与绝望惩罚众人,只有他自始至终游离在外,甚至很少愤怒,很少紧张,从不与人共情。”
“陛下,连神都已确认他缺乏感情,您又为何坚持呢?”
他的话语似乎带着蛊惑的意味,循循善诱,然而,还未说完,门外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灰袍人的话断在原地。闻姚皱眉。门口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吴庸焦急的喊声便响起。
“陛下,陛下您快去看看!辛国君晕倒了!”
灰袍人适时地笑言:“瞧,他见我来了,担心自己缺了陛下这护着他富贵喜乐的靠山,这就开始演戏了。多恰逢其时又精心算计呀,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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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必要装吗?不会太刻意吗?”
玄唐白了他一眼:“你比我有经验?”
钟阑:“你不是个和尚吗?”
“你刚才还说我是秃驴装和尚,这回倒觉得我是出家人了?”玄唐冷哼一声,邪笑,“我当年在游戏里也是能靠当小白脸吃饭的,情感专家是白当的?”
钟阑:“倒也不必这般自豪。”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赶紧收拾好,玄唐嘱咐他,等会儿怎么柔弱怎么来,一切交给他。
门开的声音异常刺耳。钟阑赶紧闭眼,玄唐立于床边一副悲悯的样子,像是对钟阑的病情感到担忧。
闻姚踏入房间。玄唐立即眉头一跳。
这灰袍人怎么跟着一起来了?
他注意到玄唐的目光,坦然且得意地扬起嘴角。
闻姚沉声:“他怎么了?”
玄唐单掌行礼:“旧疾发作。”
“他上次发作才是上个月的事。怎么会?”闻姚的语气不由变得焦急,转头看向面色痛苦的钟阑。
“旧疾发作本就无迹可寻。陛下,他刚才已经意识朦胧,甚至在睡梦间呼唤您的名字。贫僧觉得,只有可能是意识不清时才会呼唤心里最重视的名字。”
钟阑皱着眉头,额前发丝凌乱,呼吸急促。他听到玄唐的话,像是被惊扰了,在噩梦中呓语连连,喉咙底发出混沌不清的声音,为数不多可以听清的,大概就是闻姚的名字。
灰袍人险些笑出声。
他恐怕不知道自己刚才和闻姚讲的故事里,钟阑绝无可能珍视任何人与事。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也太巧了。
闻姚坐到他床边,抬手用手背感受钟阑额头的温度。
“未有发热。”
手正欲离开。玄唐清咳了一声,钟阑立即收到提示。
“别,别走。”
钟阑的美是毫无攻击性的。平日醒着是仙风道骨、温润如玉,此时却无比脆弱诱人,圣洁得易碎。他楚楚可怜的模样乍地闯入闻姚的眼,让他呼吸变慢。
闻姚的手停在他额头上空半寸。他垂下眼帘,仔细打量钟阑的模样。
他的视线仿佛有了压迫力,钟阑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那目光,心跳逐渐加快。
该死,慢下来。
为何不听使唤?
闻姚会听到的心跳声的。
向来对伪装信手拈来的钟阑竟然失去了控制力。
他的异样也被眼里只有他的闻姚发觉了。
房间里挤满了人。
心思却各异。
钟阑的鼓膜即将被自己的心跳震碎。热气吹拂着他的耳垂,似乎即将戳破他此时的惊慌。
他似乎听到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得意的笑声。
“陛下是特意在我面前装柔弱吗?”
遭了!
闻姚的视线被睫毛垂下的阴翳遮掩,隐藏在晦暗的冷静中。
他用一根手指卷起钟阑耳鬓的长发,一边搓弄着发丝,一边在仍负隅顽抗的钟阑耳边一点点将他的小心思揭露出来:“是怕我不要你了吗?”
钟阑忽地重重吐气,正准备睁眼与他来一场冷静的、成年人间心照不宣且粉饰尴尬的对话,忽地,闻姚将脸一下埋入他的脖颈。
“有人刚才与我说,你没有欲望,从不动心。”
灰袍人:“?”
你在说什么?这时提起这个做什么?
闻姚将脸抬起,声音颤抖着:“陛下现在会用这样的手段挽留我,我好欢喜。”
灰袍人:“……”
钟阑:“……”
他吻了下钟阑扑朔抽搐的睫毛:“真好。虽然我得不到你的爱,但你也从未爱人。”
“即便你可能为的是那所谓的清闲生活,但至少,你知道该用爱情里的手段对我。”闻姚的声音因为压抑而颤抖,“你先前从未动过心,所以我有机会成为首位。我有机会完全改造你。”
钟阑的脑子里一片浆糊。
一片浆糊的不止是他。
玄唐瞥了眼僵成塑像的灰袍人,冷笑一声:“你知道爱情里为什么要小心思吗?”
“什么?”灰袍人下意识地问。
“这些小手段都是故意用来让对方发现的。”玄唐沧桑行礼,“一切的笨拙、慌乱,一切的精心筹划,都是只为对方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救命,我怎么还没写到剧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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