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图谋

天边泛起一片鱼肚白。闻姚撑起上半身,低头看向身边的人。

钟阑睡得很熟,侧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嘴唇微张,有规律地吸气吐气。

闻姚回过神,下床穿好衣服。他正欲起身,衣服后摆忽地被人抓住了。

“回来。”钟阑嘟囔了句,“抱着。”

闻姚失笑,躺到他身边。钟阑毫不客气地抓着他的领子,将自己的脸埋入他胸口。

闻姚看着自己身上那团已经皱得不像样的衣服,哑然,双手环住钟阑的腰窝,干脆再次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还没到早朝的时间,寝殿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几声敲门后,李全扯着嗓子:“陛下,燕国那边有回音了。几位大人等不及,想在早朝前见您。”

钟阑在闻姚怀里呜咽了两声,模糊地说:“进来。”

殿内分为内外两室,由一件高大精致的屏风相隔。外面摆着桌案,供平日里书法使用;里面则是卧房。几位大臣谨慎地低头前进,跪在屏风外头。

“陛下,燕国答应了。云诚公主与燕国使臣已经踏上来京的路了。只是这云诚公主,实在有些古怪。”一人说,“当马车行驶进入南辛她便要求骑马前行,怎么都不肯再待在马车里。燕国使团的脸色都青了,可又奈何不了她。”

钟阑揉着眼睛。这云诚公主果然与原著里性子一样。恐怕这个事件里最不想让联姻成功的人除了闻姚就是她本人了。

“知道了,你们让人一路上都顺着她吧。”

闻姚咬着他的耳朵,异常轻声:“你当年也是让下人这般顺着我的吗?”

钟阑眼睛忽地瞪大!这人怎么又多想了?

忽地,环住腰肢的手猛然抽紧!钟阑吃疼,唔了一声。

这一声压抑低吟透过薄薄的屏风落入大臣的耳朵。

“陛下?”

“朕没事。”

大臣们相视。陛下这声音听着也不像没事啊。

闻姚的手顽劣且恰到好处,在几处软肉上舞蹈,逗得钟阑忍不住出声,但又不过火,似乎是故意暴露床上还睡着另一人的。

钟阑努力用单手将闻姚的双手手腕捏住,在尝试的过程中,几个声音瞠目结舌。

“陛下,您,您这儿还有人?”

“非礼勿视,臣等这就下去。”

半透明的屏风让后面的影像模糊,只能大致发现有两个人影攒动。

大臣们忽然想到上次陛下说的“后宫里那位容易吃醋”,一下明白过来,这就是陛下说的那位。

可为何不下旨册立?

“怎么?还不走?等着孤来请你们吗?”

霎那间,几位大臣脸色煞白。

这,这不是摄政王的声音吗?这声音怎么忽然出现了?

他们左右环视,一个古怪而恐怖的念头在脑海里划过,纷纷转头看向那屏风,倒吸冷气。

“臣告退!”

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会不会被灭口?!

待门合上,殿内重回寂静。

钟阑咬着牙恶狠狠地凑到他耳边:“你是故意想让人发现的。”

“是的。”闻姚的声音也一下软下来,“无人知晓陛下与我的关系。我害怕陛下反悔,只想要点侍妾的名分罢了。陛下怪我?”

钟阑心里微动。似乎昨夜闻姚破碎的眼神就在眼前。他叹气,撑起上半身,如瀑黑发散落在胸口与枕上。他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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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诚公主还有一两日才到。这些天,大臣们严阵以待,想着面对各种燕国可能提出的条件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闻姚带领成分组开始抢时间。后面几日,他都没回来睡,钟阑派专人去照顾他,但听说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某个早晨,消息传来:云诚公主入京了。于此同时,闻姚也终于从工作中抽身,回到皇宫。

钟阑看着他憔悴却警惕不安的眼神,心里叹了气。闻姚果然还在防备纠结,所以当云诚公主前来,他寸步不离。

钟阑接见了燕国使臣。云诚公主戴着到脚腕的幕篱,不情不愿地站在使臣旁。

“你们说,朕付的聘礼,需要按照你们列的清单来?”

使臣浅笑:“这是燕国君的意思,还请南辛好好考虑。”

钟阑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是要考虑。这也在燕国的预料内,使臣们并未多说,被带下去休息了。

燕国大军抵在南辛家门口,然后逼迫南辛用聘礼换一个公主,其实是让他们被迫换一段平安。燕国征伐迅速,军费惊人,恐怕是国库见底将南辛当作羊羔了。

只可惜了云诚公主。钟阑的视线落在那一道幕篱上,神情悲悯。

待人散去,闻姚问:“陛下打算如何否了这门亲事?”

“他既然给了一张单子,那便有了讨价还价的空间。左右都能谈判很长时间。只要让他们边境出点小意外,在边境驻军的代价要高于所谓聘礼,他们拖不起,便会将人唤回去。”

闻姚心领神会。

忽地,外面传来通报:“陛下,这云诚公主拒绝住在空宫里,说这联姻并未谈妥,她还不是陛下的人,而是使臣,需要与使团同住。”

钟阑似乎能想象到使团难堪又无奈的表情,笑了声。

“随着她吧。”

闻姚心里一动,眼睛慢慢瞥向钟阑。

这几日,一切计划都顺利进行。每日使团都会与钟阑扯皮良久、不欢而散。而边境方面,南辛把控了各路粮草渠道,让燕国被迫花大价钱绕远路补给。

燕国不是不清楚南辛的目的,只是消息传来,云诚公主不论怎样提要求,钟阑都会答应,态度惊人包容。包容得令人不可思议。众人只能猜测:公主天仙容貌,得了钟阑的心。

闻姚也重新投身成分组工作,只是与钟阑共进晚餐时总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我疲乏了,就先回去了。”

吴庸替他打着灯,一路沿宫道而行。

“陛下太温和了,包容得让天下人不敢相信,宁愿相信他是爱上了公主,也不觉得他是在隐忍图谋。”

闻姚话里有话,吴庸沉声,倒也接上:“陛下一直都是这个脾气。”

“他为了拖时间能让人误会自己于云诚公主有意。那先前……”闻姚的脚步停了下来。

钟阑若是要对一个人好,总像是没有理由的。只是这次闻姚隐约在云诚公主的事情上发现钟阑那颗隐藏在平和之下、筹谋严密的心思。

“殿下勿扰,您与陛下是长久的情谊,与这次不同。”

闻姚的眼睛半闭。他这些天总努力想让自己在钟阑心里有特殊之处。然而,一闭上眼睛,满眼都是那年在落辰斋,钟阑拨开他头发后莫名其妙表现出的善意。

过分、令人不可思议的善意。

与此时多么相似。

闻姚每每回想,总是不明白。自己与他并无交集,光是凭容貌,值得钟阑冒险吗?

既然他的容忍总是有所求,那他当时求的又是什么?

钟阑是一位优秀的演员,让人沉迷。那现在他对自己还是别有用心、有所图谋吗?

图谋,那从一开始,自己带给他的价值。

与某人相似而已。

本以为这些日子钟阑的反应已经能让他确信,自己能占他心里的一角。此时,他却又不确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