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
颜乔乔在雪绒大氅里闷了一路,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只能将脸埋在公良瑾怀里,靠他身上清冽的寒香续命。
呼吸急促得要命,心尖也痒也要命。
酥酥麻麻的痒意和热意就像藤蔓一般,钻进她的肺腑,钻进她的四肢。
她偷偷用绵软无力的指尖扒拉他的衣领。
繁复的衣裳,拨开一层还有一层。
这位殿下最是循规蹈矩,日常着衣也要依照正规制式。什么封翟,什么清檄,什么固束,听着跟天书一样,她反正是分辨不清。
她只知道指尖下层叠的封衣薄而硬挺,用料极讲究。
当他把罩住她的雪绒大氅扔开时,她刚好把指尖钻到他领子里面,触到他颈侧的皮肤和脉搏。
跳得很快。
她本以为他这种玉雕似的人是没有心跳的。指尖轻轻挑了挑之后,它似乎跳得更快了些。
“哗啦。”
他抱着她,大步踏入温泉池。
这是一间偏殿,深青的殿墙,石青的屏风,池子由墨玉砌成。
颜乔乔仰头去看,见水光映入他清黑的眸,雪水渡暖春,看着似是对她有情一般。
她的心脏很不争气地错跳,身上更热了。
“殿……”
温烫的水流涌上来,润润地将她的身躯吞没,衣裳瞬间浸湿,热意顺着肌肤入侵肺腑。
她身躯一颤,口中不自觉地溢出细弱的低吟。
心跳越来越疾,连带着呼吸也彻底错乱。
“我要死了,殿下……”她发出破碎的声音,嗓音浸了蜜一般,甜腻勾人得紧。
公良瑾呼吸一滞,垂眸望向她。
只见少女就像一朵随时会化在水中的花,身躯柔若无骨,几乎捧握不住。
眼波潋滟,唇瓣娇靡,开合间,暖甜的气息拂向他,熏得人昏昏欲醉。
很显然,温泉热水起到了反作用。
他艰难启唇:“……抱歉。”
手臂紧了紧,准备将她抱出温池。
颜乔乔神智已近崩溃。
她热得要命,手指抓住他的肩,缠住他,借着水波的浮力倾身上去,错乱地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形极漂亮,吻上去,发现轮廓清晰,闭着眼也能想象精致的形状。
温凉的薄唇,是能救她的药。
辗转间,气息交错,碎冰感的寒冽清香令她万般着迷。
她本能地想要更多,却不知该如何做,只知道贴着他的唇蹭来蹭去,口中含糊地唤他。
“殿下,殿下……”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压抑地隐颤,嵌在她身上,指骨形状愈来愈分明。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层层华贵轻薄的衣裳浸了水,紧贴着他精瘦坚硬的身躯。她的手指抚上去,分明隔着衣裳,却像能触到他的身体一般。
她贪恋地汲取自己渴望的沁凉。
他沉沉一叹,大手虚着掠过她的腰背,抚过后颈,握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移开些许。
他俯身,额触着她的额,发暗的眸光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颜乔乔,看清楚了,我是公良瑾。”
“嗯……”她发出一塌糊涂的声音,“我知道。我就要殿下。”
他的黑眸中浮起她看不懂的心疼。
“你当真要让公良瑾趁人之危?”他垂头,认认真真对她说道,“我会向青州提亲,待你我定下婚期再……”
颜乔乔果断倾身吻住他,将他未尽的话语封了回去。
她知道他这是缓兵之计。
瑾殿下当真君子如玉,他不愿伤她颜面,竟不惜画下这么诱人的饼——他就不怕她当真碰瓷赖上他?
为了不让他继续说话,颜乔乔无师自通地探出舌尖。
描过他的唇,叩他冷白的齿。
握在她后脑上的大手蓦然一紧。
她成功窃到几分清澈寒凉的男子气息,脑子清醒了些许,却难免更加贪心。
“殿下,”她吻着他,轻薄而含混地道,“我就蹭蹭,不会真对您做什么。您放心,我们青州民风开放,我才不嫁人,我要养一辈子小白脸……好殿下,您不用担心后患,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会坏您清誉,您就从了我吧。”
公良瑾:“……”
她这副登徒浪荡子的模样,令他额角一阵抽着疼。
心也钝钝地疼。
若不是曾见过她自暴自弃的模样,他还当真看不出她这是假洒脱——分明爱极了,情愿孤注一掷只贪一晌温柔,却要骗人,连着她自己也一起骗。
罢了。
左右已是两情相悦。
他轻声笑叹:“与我在一起,可就再没有什么小白脸了。”
“……啊?”
他俯身,重重吻住她的唇。
一经强势便发现,她似已化在水中,唇柔得像蜜,一碾,便是满口香甜。
白雾氤氲间,隐约起伏着几层衣裳,随着水波荡漾,远远近近地漂散。
制式的白袍、封翟、清檄、固束……
颜乔乔半推着他,到来池壁边,坐在他身上。
“别急,当心伤着自己。”他的声线隐忍无奈,极温柔、极细致、极耐心地引导她,“慢点。”
颜乔乔的脑子已经烫得不听使唤。
眼前的殿下就像一块冷玉磁石,拥有致命吸引力,令她飞蛾扑火、玉石俱焚。
她这个人,向来最是离经叛道,最听不得夫子循循善诱的声音。
夫子不急,她便急。
她抓着他骨骼坚硬的肩膀,吻他,骤然落坐。
池中荡开一圈水波。
“……”
公良瑾冷不防她竟来这么一下,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瞳仁收缩时,见她眸中蕴起泪雾,眼尾迤出艳丽红晕,唇间溢出呜咽。
他无奈至极,轻拍她的肩背,安抚她。
颜乔乔颤得像风中落叶,神智却是清明了些。
她晕乎乎地想,良药苦口,解药自然也是不好吃的。
手指颤颤,抓住他的肩,本能地问他取药。
她见他的黑眸不再清澈,暗沉到极致、隐忍到极致。他环护着她,手指隐颤,稳着她,不让她太过出格。
忽一霎,风止云歇。
公良瑾:“……”
压制先圣留在血脉中的本能杀意已是极为不易,还要防她莽撞受伤,几乎耗尽意志力。
一时不慎,失误了。
他抬手,把她的脑袋摁到肩上,轻抚她的背。
半晌,他决定解释一二,哑声开口:“抱歉,我……”
颜乔乔连忙摇头:“没事的殿下,已经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公良瑾:“……???”
恨只恨,此刻暂时无法挽回尊严。
深吸气,忍。
公良瑾薄唇抿成一道直线,握住她的肩,将这只绵软无骨的八爪鱼抱出温池,取袍子罩住二人,将她带回寝殿。
颜乔乔倚着他精瘦的身躯,偷眼看他,见他脸色不是很好。
他擦干她身上的水珠,裹进被褥,然后用一块干燥的厚布替她擦头发。
手极稳。一下,一下。
颜乔乔脑子还没有彻底清醒,晕乎乎坐着,心中时不时轻轻一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坐在大君子的床榻上,任由他给她擦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见他将那块厚布掷开,沉着脸,将她从被褥中剥出来,带着点狠意揽进怀抱。
颜乔乔迷蒙地望向他:“殿……”
唇被封死。
颜乔乔忽然意识到,殿下吻技比她好得多。
一只大手扣住她后脑,他外袍半敞,欺身而上,胸膛结实坚硬,薄唇温柔又利落。
霎时,铺天盖地全是他的味道。
她心尖悸颤,手指刚一动,便被他握住,一根一根嵌入、扣紧,摁在枕上。
好容易得了一丝呼吸的空隙,却是他半咬着她的唇,用沉哑的声线对她说:“来,服药。”
心跳很快彻底错乱。
君子的床榻,渐渐便不似平日清静冷肃。
金戈铁马,玉树娇花。
凝脂白玉般的手臂几次垂出帘帐,又被一只大手无情捉回。
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