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
韩峥坐在銮椅上大放厥词,公良瑾只充耳不闻,带着颜乔乔,一步一步踏着深青纹墨金的巨毯,穿过空旷高远的殿堂。
如他般『性』,早已不会将任诋毁之言放在上。
颜乔乔有所感,殿下只会平平淡淡地出剑,诛杀之,然后扔下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之类的话——原谅她才疏学浅,只能得到个。
殿下样的大君子意口舌之争,她却完全不能忍。
“打你小人,哪里用得着殿下出手!”
清脆的嗓音响彻殿堂。
因为有燃灯而略显昏暗的金殿中,陡然漫过一片灿烂红霞。
颜乔乔袖中卷出一道红绫,刺破殿中闷寂的空气,只一晃眼,便带着清越凌厉的飒声,袭到了韩峥面前。
韩峥瞳仁微缩,侧身避过。
却见红绫打的并不是他,而是绕过他,缠在了銮椅后背龙首上。
借力一收,颜乔乔飞天而起。
翻飞的大红衣袂漫卷红绫,灼目耀眼之极。满目红云之间,女子的娇颜远胜一切颜『色』,仿佛赤霞花仙降落凡尘。
韩峥看呆了一瞬。
便是一瞬,一柄炽烈如火的短剑破空而至,直袭面门。
他仰躲避,险险避过剑刃,却被刃锋上的灵火灼痛了面皮。
只见那剑刃一转,卷在红绫之中再度袭来。
“拔剑!”颜乔乔朗笑,“省得待会儿输了又找借口,说我胜之不武!”
横剑一斩,韩峥被『逼』下銮座。
颜乔乔发现韩峥表情有些古怪,他狼狈躲着她的剑,视线却不看她,而是微眯双眸,盯公良瑾身后的金殿巨门。
门外,白愁等人挥军解决了负隅顽抗的御守,金殿赶来。
韩峥忽地笑了下:“手。”
只听匝匝机关声响起,两扇及顶殿门忽然轰隆阖上,一排排精铁制成的门栓渐次降下,将殿门彻底封禁,一望便知牢不可破。
金殿四面阴影中,缓缓浮出一道道身影,出现得悄声息。
些人都是宫人、内侍的打扮,眸中有眼白,脸上浮满黑『色』血纹,袖中探出一双双乌黑长甲。
血邪!
“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风格。”韩峥反手出剑,格住红绫短剑,呲牙笑道,“杀了公良瑾,我再与你生叙旧。啧,今日设伏原是为了白愁,到大材小用了。怎么样,到我还有后手吧!”
“勾结邪魔外道你还挺光荣?”颜乔乔掠过红绫,扬手抓回短剑,旋停下飞掠的身躯,半蹲在在銮椅臂侧,静静注视韩峥。
“哈。”韩峥抬了抬双臂,“界便是样,实力为尊,胜者为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颜乔乔环视一圈,粗略估『摸』着,数量怕是上了百。
满殿血邪却只听命于韩峥。它们喉咙里不断发出低吼,探探脑地围殿中,只待韩峥一声令下,便会扑长毯中的公良瑾。
颜乔乔眼神微闪:“就算杀了我们,你以为外面的大军会放你离开吗?”
韩峥低笑:“我不会走。我历尽千辛万苦才爬到里,坐到个位置,我怎么可能放弃!西梁国血邪大宗师黑目檀半步入圣,只缺大量鲜活的、灵气十足的生血便可化圣飞升——我已为他大开西部通道,他很快就会降临此处,汲血飞升,顺便也替我解决小小的麻烦。”
“届时……”他缓缓抬眸,“三军死绝,黑目檀化圣飞升,大夏便是我囊中之!放,我不会杀你,你欠我的,来日慢慢你讨回。”
颜乔乔怒极而笑,一脚飞踢,踹得韩峥倒退两步。
她偏,望公良瑾:“殿下!”
些年西梁方安静得不得了,颜乔乔本以为他们消停着,到竟是在酝酿样一场滔天大祸。韩峥此举,当真叫做引狼入室,引火焚身!
“事,交给我。”公良瑾微微地笑,“自己可以解决韩峥么?”
颜乔乔点:“嗯!”
“。”他颔首。
个男人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转身便走,广袖在风的密闭大殿中猎猎拂。
“跑?”韩峥扬手捏碎一块材质奇异的玉骨,阴恻恻道,“将他,分尸万块。”
颜乔乔反手握剑,再度『逼』上,剑刃险险擦着韩峥咽喉抹过。
错身而过之际,她发出满怀沧桑的叹息:“你邪魔外道与殿下相比,堪称,小巫见大巫。”
她的声音并不大,然而话音落下之时,金殿中却清清楚楚地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寒泉溅玉珠的嗓音。
纵容、奈的笑。
下一霎,只见公良瑾广袖下的手掌蓦然一翻、一震!
磅礴恐怖的灵气轰然『荡』开。
金殿砖石如碎莲一般,自他身下层层震爆,倒卷四周。
广袖飞扬,冲击波席卷整座大殿,巨柱、銮顶震颤不休,张牙舞爪的血邪们将将飞扑而起,就像撞在了雷霆万钧的战车上,生生被可怖的威压碾成一滩滩糊平的蚊血。
飞掠的砖石,隐隐凝成玄妙的图案。
整座大殿地山摇,唯独颜乔乔的战场未受波及。
弹指之间,血邪尽数诛灭。
公良瑾步幅不『乱』,袖一挥,便见那两扇被精铁封锁的殿门轰然应声倒下。
韩峥惊骇失神自不必说。
颜乔乔可不会跟他客套,她又不是殿下那种大君子,讲究么先礼后兵。
她人,最擅长落井下石。
趁他病,要他命!
反手将短剑一抛,执住剑柄,催周身灵气,一剑直取韩峥。
“噗哧!”
韩峥只来得及避开脉,左胸却全然在暴『露』在剑尖之下,被她一剑刺穿。
“你……偷袭我?!你狠的肠!”韩峥难以置信。
颜乔乔抽剑,带出长长血串。
“你也不必委屈。”她冷声道,“命人刺杀我父兄之时,便该有遭人报复的觉悟。”
韩峥抬手掩住伤口,口中涌出潋滟鲜血。
“那不是被你『逼』的么!”他惨笑,“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你骗我、叛我,我为你丧若死,为你忤逆我父亲,可你呢?你从背后捅我啊颜乔乔!你可知道你一封所谓的休书,将我『逼』到了等境地!我不容易才爬起来,怎么可能让你们青州挡住我的大业,嗯?!”
“死到临,你仍不知自己错在处。”颜乔乔叹息。
“错?”韩峥道,“我错之有!凭么那种不进取的家兔霸占天下之主的位置长达数千年?不就是因为他们有个祖宗?如今道将『乱』,能者居之,你焉知我不能带着大夏开拓新的界?!”
“就凭你和间珠华?”颜乔乔哂道。
说话间,忽有一股腥风顺着敞开的殿门卷入,天『色』毫预兆地变了,像是雷雨后新出了红霞,从天幕染到了地下。
颜乔乔谨慎地倒掠数丈,短剑扬在身前,侧眸望外面。
“血邪半圣降临了。”韩峥以剑拄地,笑得丧病狂。
“你是与虎谋皮!”颜乔乔怒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韩峥拍了拍手掌,“离霜,该请夫人回后宫歇息了。”
帘幔之后,缓缓行出一道瘦削的身影。
看清此人,颜乔乔不禁蹙眉道:“离霜,你既知道韩峥所作所为,为还要为虎作伥?”
离霜抿了抿唇,握剑的手骨节发白,却稳步前,有片刻迟疑。
韩峥吐着血笑:“我对她全家有救命之恩,她只能效忠于我,还命于我。”
“所以得商量了?”颜乔乔冷静地问。
离霜剑指一并,举剑迎上:“得罪。”
颜乔乔娇声笑起来,红绫一卷,身躯像一片花瓣般,轻飘飘地落远处銮柱:“谁还个后手了?”
方才公良瑾诛杀血邪时,将金殿下的砖石尽数震出,此刻殿中布置的俨然是个巨大的生灭杀阵。
颜乔乔眉凝杀意,周身灵气渡入阵中,旋即,带着夏之炽焰的短剑诡异地消失在她手上。
离霜足尖点地,持剑疾速掠来。
“铛——”
只见短剑从一个不可议的角度掠出,斩中离霜剑身最为薄弱处,顷刻便裂出一道痕。
一击之后,颜乔乔调阵势,短剑消失踪。
离霜飞掠之势蓦然一滞,一口鲜血喷洒半空。
剑道宗师人剑合一,剑伤人伤。
颜乔乔轻轻巧巧换了一根銮柱蹲。
此刻,她不自主地分出大半神,留意着外面的静。
那里有两道毁天灭地的气势在接近,如山撞海,天撞地。投洒入殿前的阴影,已是半黑半赤。
半步入圣的血邪大宗师,殿下能敌得过么?
忧虑归忧虑,她并未耽误事。
闪身而过之际,那柄神出鬼的短剑再度浮起。
一回,它直指离霜口。
颜乔乔并不是一个冷冷『性』、杀伐果决的人。
她与离霜算是有分主仆之谊,当初韩荣找她麻烦,确是离霜一次又一次将她挡在后面。
于是一剑,颜乔乔并有径直刺杀离霜,而是抵在她的身前。
其中微妙,两个当事人都能感觉得到。
只要离霜停手,便可全身而退。当然,退了就意味着认输投降。
视线相对。
极短极短的一霎,颜乔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离霜的脸上『露』出笑容。
蓦地一跳,收剑已是来不及。
短剑穿过脏,带出炽热的血。
不知为,看着一幕,颜乔乔口竟隐隐疼痛,仿佛亲身感受到了离霜血『液』的温度。
短剑落在地上。
离霜直直扑倒,再未让任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颜乔乔脏重重跳了两下,擂得胸腔生疼,她吸了一口气,平缓绪,面表情地望韩峥。
“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