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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感令人成长,胤祈是真的非常担心汗阿玛养不住家,愁的每顿饭的糊糊都多吃了两口。
趁现在能吃饱赶紧多吃点,等将来家里穷到揭不开锅,再想填饱肚子就难了。
胤禛晚膳的时候都会回承乾宫,连着几天都发现弟弟用饭的时候不再和以前一样喂不进去,甚至开始学着自己用小勺子吃饭,认真的小模样让佟佳皇贵妃恨不得将人抱在怀里亲。
难不成真的害怕汗阿玛养不起他?
小家伙人不大,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挺多。
四爷对宝贝弟弟的反应稀罕的紧,小家伙愿意多吃饭是好事,慢慢的也可以吃点肉糜之类的辅食,不求他和胤禟胤俄一样强壮,平平安安不生病就好。
胤祈努力吃饭,努力长大,已经不满足只在承乾宫内活动,每次看到哥哥都想抱着哥哥的大腿跟着一起出门,就算不带他出宫,让他跟着一起去阿哥所去上书房去毓庆宫都可以,他不挑。
统统暂时可以不参与哥哥们的基建大业,但是统统必须要拥有姓名,明明是三个人的事情,不能一直把统统排除在外。
于是,四阿哥就发现本就黏人的宝贝弟弟更缠他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小家伙穿着厚厚的棉衣被裹成圆滚滚的糯米团子,本来走路就不太稳,变成糯米团子后更是一步三晃,紧张的嬷嬷一会儿都不敢放松,生怕小主子不小心把自己绊倒然后在屋里滚起来。
胤祈想跟哥哥一起发光发热,每次见着后就抱着哥哥不撒手,统统也可以和哥哥一样早出晚归,统统不当咸鱼,统统很能干哒。
佟佳皇贵妃乐得看到儿子们感情好,看着小儿子每次送哥哥离开都像生离死别的架势笑的不行,如果不是天气太冷不好出门,她甚至想带着小家伙去阿哥所看看。
谁能扛得住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祈求呢?
反正她扛不住。
四阿哥痛并快乐着,再不忍心也只能将奶团子放下,依依不舍的将宝贝弟弟还给额娘,然后怅然若失的离开承乾宫。
这种苦恼不能和别人说,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于是逮住太子爷开始倾诉烦恼,弟弟太可爱太黏人也是问题,世上怎么能有这么讨人喜欢的奶娃娃呢?
四爷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听的太子爷忍不住想拿东西堵上他的嘴,这家伙哪儿来的脸说二大爷啰嗦,他自己比二大爷还啰嗦。
太子磨了磨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拿了块点心直接塞到胤禛嘴里,他不敢堵二大爷,还不敢堵他吗?
胤禛将点心吃掉,喝了口水润润喉,叹了口气继续说,“二哥你知道吗?因为额娘不让胤祈吃螃蟹,小家伙竟然以为汗阿玛穷到买不起螃蟹,生怕以后连饭都吃不上,现在天天吃饭可主动了,小家伙才那么大一点,怎么那么多奇怪的想法呢?”
“小家伙有危机感是好事,就是不知道汗阿玛听到后会是什么反应。”太子听到这里也听乐了,汗阿玛如果知道小家伙整天在担心些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话说回来,他这几天忙着应付二大爷和三姥爷,倒是疏忽了别的,胤祈好几天没见着他,该不会把他忘了吧。
太子爷掸掸衣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四弟不用发愁,二哥好些天没去承乾宫了,这些小烦恼二哥替你承受。”
被软乎乎的奶团子抱着撒娇,还有这种好事儿?
胤禛动作一顿,瞬间止住了话匣子,“不麻烦二哥了,胤祈怕生,再被吓着就不好了。”
“怕生?孤是生人?”太子爷要被气笑了,袖子一甩就要出门,那小家伙出生后见的最多的哥哥除了老四就是他,这能叫生人?
老四拦着不让他见胤祈,不就是怕胤祈和他亲近后转投他的怀抱,这点小心思可瞒不住经历丰富的太子殿下。
兄弟二人的唇枪舌战刚刚开始,书房外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太子爷的得力大太监何玉柱匆忙行礼,起来后赶紧说道,“主子,索三爷让人传话过来,说是官窑的琉璃烧出来了。”
“这么快?”太子眼睛一亮,顾不得和老四争风吃醋,当即要出门去官窑看个究竟。
何玉柱喘了口气儿,跟上去接着说道,“主子,索三爷说了让您不用亲自过去,他待会儿就带着烧好的琉璃来毓庆宫。”
太子爷都走到门口了又不得不转身,他只是表现出对官窑的一点兴趣,二大爷也只是说了他两句,索额图至于这么严防死守吗?
只是玻璃而已,难不成还担心大清和前朝一样,木匠皇帝之后再来个琉璃太子?
别介,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他想搞的不只有玻璃,等以后弄出来的东西多了,难道要叫他水泥太子、车轮太子、大炮太子?
这也太难听了点。
太子爷在心里嘀咕了几句,精神还是有些亢奋,拉着胤禛开始碎碎念,“孤以为至少要个把月才能出结果,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就烧出来了呢?”
是他的记忆力太过超群,记住的刚好是烧出玻璃的最佳配方,还是工匠们手艺娴熟,将以前的经验和他的提点结合在一起,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这才一举成功?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能烧出玻璃就是好的,也不知道烧出来的是什么玻璃,索额图也真是的,让人提前来毓庆宫通知什么,直接过来的时候通报不就好了,还省的他在这里抓心挠肝的坐不住。
所以说,爱新觉罗家的话痨是遗传的,太子爷平时不显,真话痨起来比他们家老四更厉害。
胤禛被太子拉着,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对官窑烧出来的玻璃是什么样同样非常好奇,希望是能当窗户的大块玻璃,这样的话额娘和胤祈明年冬天就能住上敞亮的房间了。
今年时间太紧已经来不及,官窑的匠人们也要花时间去熟练新的工艺,紫禁城内宫室太多,就算他们能熟练的烧制玻璃,也不能在大冷天的改造宫室。
太子叭叭叭叭碎碎念了好一会儿,一拍脑袋让何玉柱派人将裕亲王请来,二伯亲自带他们去的官窑,现在出了成果怎么能不通知二伯?
如果真的是可以当窗户的大块玻璃,等皇宫更换完毕,他立刻申请让二伯家里也换一套,二伯住上装着玻璃窗户的亮堂房子,肯定不会再担心他不务正业。
挣钱的事情,怎么能叫不务正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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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额图有些怀疑人生,觉得自己之前的几十年活的就像个傻子,太子殿下得上天眷顾,哪儿需要他费心劳力的白费劲,老天爷直接就帮他铺好了路。
之前牛痘的事情还可以说是意外,可现在,官窑里的匠人琢磨了那么多年都没琢磨出来的西洋琉璃,在太子殿下去官窑转了一圈后就成功的烧了出来,烧出来的还那么大那么平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老天爷都偏爱他们家太子啊。
是他见识短浅,总觉得皇上孩子多,上面还有个颇得皇上喜爱的大阿哥,太子爷地位不稳,需要他在朝堂上给太子支持,现在看来,他做的那些事儿简直是给太子拖后腿。
天花从前朝开始就一直肆虐,满人入关后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上面,只太子让太医研究牛痘这一件功劳就足以让他的位子不可动摇。
人命关天,太子爷弄出牛痘就是造福万民,官窑烧出琉璃这种事情和天花相比都是不起眼的小事,毕竟大清有没有琉璃无关紧要,而天花一旦肆虐,那可是能让中原变成人间炼狱的大疫。
太子被上天钟爱,这是太子的幸事,更是他们赫舍里氏的幸事啊!
索额图激动的说不出话,坐在马车里拿袖子擦眼泪,他算是明白了,以后不管太子殿下想干什么都不用拦着,只要能造福百姓,皇上非但不会觉得太子不务正业,反而会更加疼爱太子。
赫舍里氏一族要做的不是对付大阿哥、对付明珠,而是想办法满足太子的一切要求,他们家太子已经将预防天花的大功牢牢窝在手中,大阿哥再怎么优秀也越不过他。
不就是对琉璃感兴趣吗,官窑没有材料不是事儿,赫舍里氏一族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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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索额图的到来,官窑离紫禁城有一段距离,载着玻璃的马车进入皇宫时,福全已经在毓庆宫坐了好一会儿。
索额图小跑着进来,来不及行礼就开始道喜,“太子殿下,大喜!大喜啊!”
胤禛往旁边挪挪,撇撇嘴觉得索额图的话有歧义,听他说的话和那兴奋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妃生了个大胖小子。
好在太子现在也兴奋的很,没有在意这点细节,迎上去就要看烧出来的玻璃是什么样,“三姥爷办事果然利落,孤万万没想到琉璃会烧出来的如此之快。”
“老臣惶恐,是官窑的匠人沾了太子的灵气,这才成功烧出了琉璃,老臣不敢居功。”索额图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一老一少旁若无人的互相吹捧,气氛那叫一个和谐。
福全嘴角微抽,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们这儿还坐着个大活人,毓庆宫伺候的下人不少,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就算索额图是太子的长辈,也不能在宫中无礼。
索三爷听见声音终于从兴奋中清醒过来,诧异的看着坐在那里的裕亲王,就差没在脸上写上“这儿怎么还有个人”了。
能在朝堂上混几十年的都不是庸人,索额图和明珠在前朝分庭抗礼,面子功夫虽然不如明珠,但也不会让人诟病,尤其是在皇亲宗室面前更是低得下头。
福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赶紧摆摆手让他将官窑烧出来的琉璃拿出来看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别弄出来巴掌大的东西就迫不及待的来太子这儿邀功。
他怀疑太子要去官窑就是索额图怂恿的,这老货为了讨太子开心什么都能做出来,如果不是他怂恿太子,又怎么会自掏腰包给官窑送东西?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去院子里,胤禛托着脸坐在书房,摇了摇头自顾自蹦下去跟上。
分明他才是被忽视的那个,二伯着什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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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毓庆宫外的长街上,上面载着的大箱子已经被搬下来,索额图兴冲冲的走在最前面,意气洋洋的将箱子打开,眼角余光瞥到里面的情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怎……怎么会这样?
太子快步上前,看到箱子里面的玻璃碎片捏了捏下巴,“三姥爷,这些琉璃原本有多大?”
“都是方寸三尺的大面,太子爷看,都是和这块一样平整干净。”索额图苦笑一声,让人避开那些碎掉的小块,将箱子里仅剩的那块大玻璃抬出来,平复心情后很快找回了自信,“老臣见过西洋传教士带过来的琉璃,咱们官窑烧出来的琉璃已经不比他们差了。”
万事开头难,第一块已经烧出来,琉璃就再也难不倒官窑的匠人。
那儿匠人们都身怀绝技,接下来肯定能烧出品质更好的琉璃,这次送过来的琉璃只有方寸三尺只是为了好运,要是不考虑这些,多大的琉璃面都能造出来。
他们大清自己能造出来的东西,以后绝对不会让洋人再沾便宜,甚至还能反过来,和丝绸瓷器一样宰他们一波,那些传教士说话三分真七分假,以前带过来的琉璃也都没多大,手艺指不定还没他们厉害。
胤禛小心的拿了块碎片把玩,抿了抿唇有些羡慕太子能接触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如果他没有被禁锢在紫禁城……
“四弟当心,别划着手。”太子爷亲昵的拍拍他们家老四的脑袋,笑吟吟朝他眨眨眼,看他没有继续钻牛角尖的架势,这才去查看那块最大的玻璃硬度如何结不结实。
福全震惊的看着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的透明琉璃,不敢相信这是官窑烧出来的东西,快步走到装着碎玻璃的箱子旁拿出来一块,正感叹着琉璃的纯净,余光瞥到太子在仅剩的那块玻璃上捏捏拍拍又踹了一脚后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你在干什么?!”
“二伯,这些琉璃挺结实,结果从官窑运到宫里这么点距离就碎了那么多,孤觉得不能怪玻璃。”太子拍拍手看向忽然开始紧张的二大爷,笑的露出小虎牙,“所以,咱们修路吧。”
要想富,先修路,京城没有路,致富有难度。
偌大的北京城,大清的国都,走出皇城后到处都是脏乱差也太丢面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