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视频那头的简云川忽然侧转过身，远远看向镜头的方向。
顾森羽隔空和他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中指狂戳屏幕上的挂断键。
“咚～”的一声，屏幕上的人消失，顾森羽伸出手，“兰兰阿姨，听我解释！”
兰雪柔捂住眼睛不肯松手，“你先把手机放下再说！”
“视频已经挂断了,这是个意外！”顾森羽干脆将手机扔到床上，举起双手以证清白。
兰雪柔一点点挪开手,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确定没有什么非礼勿视的东西，这才开口问道：“小羽,你到底是在跟谁聊天啊？为什么对方不穿——”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雪白的脸蛋又红了红。
“对面是简——”顾森羽刚想说“简云川”，但转念一想,这种情况下,为了保护简小少爷的清誉，还是别说他的名字了。
“就是简单认识的一个朋友。”顾森羽镇定自若地解释道,“他只是脱了上半身的衣服，想跟我比一下谁的肌肉更发达。”
“啊这……”兰雪柔的表情变得很疑惑，“你们男孩子……都是这么聊天的吗？”
“哎呀，兰兰阿姨,你不懂男孩子们的攀比心啦。”顾森羽顺水推舟,举起右手胳膊,试图挤出一点肱二头肌,“你看，我的肌肉是不是很发达？”
兰雪柔踮起脚尖，仔细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好像……也没有特别发达哎。”
她这么回答，算是很委婉了吧？
顾森羽：……
兰兰阿姨，你也不用这么诚实吧？
“小羽，你太单纯了，不知道网络上是有很多骗子的。”兰雪柔以为继子陷入了某种网聊陷阱，忧心忡忡，“尤其是像那种不太……不太正规的网聊对象，你可千万不要被骗了呀。”
顾森羽有口难言，只能拍拍胸脯保证，“兰兰阿姨，你放心，我可聪明着呢！”
“阿姨，你们聊什么呢？”这时，顾晔端着杯子从门口路过。
顾森羽求救的小眼神立刻投向他。
真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大哥的声音这么亲切！
“没聊什么呀～”兰雪柔回过身，决定暂且结束这次的谈话，“我先走了，你们都早点休息啊。”
她走到门口，和顾晔错身而过时，犹豫了一下，非常小声地提醒道：“阿晔，你最近要多关心一下弟弟哦。”
顾晔不动声色地应下了，“我会的，阿姨。”
等兰雪柔走远了，锐利的目光投向顾森羽，“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我没有哇……”顾森羽一屁股坐到床上，“大哥，你没发现我最近两点一线，比小狗都老实吗？”
“呵。”顾晔冷笑一声，“你就算是只狗，那品种也是二哈。”
顾森羽：？
他理不直气不壮地反驳道：“二哈怎么了？二哈多可爱啊……”
顾晔走进房间里，“你最近晚上一直在跟谁聊天？”
“就聊天啊。”顾森羽垂下眼睫，“那微信开发出来，不就是让人聊天的吗？”
顾晔微微眯起双眸，一瞬不瞬地审视着他的表情。
顾森羽被看得心里直打鼓，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不就是聊个天吗，他干嘛这么心虚啊？
顾晔冷不丁又问道：“阿姨觉得你谈恋爱了，你不会真谈了吧？”
“没有！”顾森羽再次毫不犹豫地否认。
顾晔：“男的女的？”
“真没有……”顾森羽无奈地往后仰了仰，“我要是真谈恋爱了，能不告诉你们吗？这又不是什么丑事，有啥好瞒着你们的？”
“鉴于你前科太多，全家人现在关心你的感情问题，也很正常。”顾晔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是男的女的，只要你不在外面乱搞，是真心实意想和人家过日子的，家里人都不会反对。”
顾森羽来了兴趣，“真的吗？什么人都行？”
顾晔：“不男不女，不行。”
顾森羽：……
“行了，你早点休息吧。”顾晔收回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又顿住，转过身来补充道：“简云川，也不行。”
顾森羽：？
“简云川怎么了？”小顾总下意识顶嘴，“大哥，你怎么还对他有偏见呀？他优点那么多，多少人排着队想娶他回家呢！”
顾晔：“比如说？”
顾森羽：“长得好看！”
顾晔：“还有呢？”
“还有——”顾森羽一个急刹车，“等等，大哥你把我带进沟里去了！我跟简云川可是拜把子的好兄弟，你能不能别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想得那么龌龊？”
顾晔冷笑：“说来说去，你不还是图他长得好看？”
顾森羽：……
这天没法聊了！
好不容易把大哥这尊大佛送走，顾森羽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仰躺在大床上。
过了一会儿，他摸到手机，打开微信，点进两人的聊天界面。
简云川：【刚才准备去洗澡，没注意到视频没挂断，没事吧？】
隔了两分钟——
简云川：【看到回我。】
顾森羽噼里啪啦地打字，【没事了。】
刚发过去，手机就震动起来。
“刚才进来的人是谁？”好听磁性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是兰兰阿姨，吓了她一大跳呢。”精神放松下来，顾森羽不由调笑道，“还好你没来得及脱裤子，不然——”
简云川：“阿姨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别提了，他们就是以为我交女朋友了，所以才跑过来问我。”顾森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过看到视频里是男的，应该就打消疑虑了。”
“为什么？”简云川沉默了片刻，嗓音听起来愈发低沉，“你……不接受和男人？”
“当然，我可是直——”
“男”字咬在舌尖，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顾森羽想起原主包养的那一二三四五六……十几个小金丝雀，无一例外全是小男孩。
还好他收得快，差点就露馅了。
简云川追问：“你是什么？”
“咳咳……我是认为，爱情无关年龄性别，爱可以跨越一切。”顾森羽清了清嗓音，用一种极为深沉的语气回道，“如果是我认定的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要和他生生世世在一起。”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忽然陷入了漫长的沉寂中。
顾森羽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只好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不过我现在一心只想搞事业，这次新锐设计师大赛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哪有心思在这种时候谈恋爱啊，真是的……”
“嗯。”安静地听他抱怨完，简云川低低应了一声，“我会帮你。”
“真的吗？”顾森羽瞬间精神一震，“这周六我要出席设计师大赛开幕典礼，可能还要接受记者采访啥的，你要陪我一起吗？”
简云川：……
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吗？
*
由森美服饰联合服装设计师协会主办，国风时尚集团承办的第一届国潮新锐设计大赛，总共分为线上初选、入围公示和决赛展示三个环节。
线上初选启动之前，还有一个隆重的开幕典礼，其实也是为了炒一下比赛的热度，吸引更多优秀的设计师来参赛。
毕竟这是第一次举办比赛，热度和权威性暂时都不够。
周六，开幕式会场附近，五星级酒店。
林秘书一手拎了一套西装，“老板，距离典礼还有三个小时，您应该快点做决定了。”
“红西装热情似火，黑西装冷静稳重，就看顾总您想要展现什么样的风采了。”妆造老师一边给他上妆，一边建议道，“不过我觉得，以顾总您的气质，完全压得住这套红西装。”
小顾总笑眯眯的，“谢谢夸奖～要不，我还是等我朋友过来帮我挑吧。”
林秘书便将两套西装分别挂在衣架上，等待挑选。
裤兜里的手机“嗡”地震动一声，顾森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林秘书，简云川到酒店大厅了，你去接他一下。”
林秘书：“好的，老板。”
十分钟后，简云川踏进酒店房间，目光落至巨型化妆镜上，不由微微一怔。
镜子里的那张脸陌生又熟悉，上妆后褪去了平日里的清纯可爱，眉目显得漂亮而凌厉，正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睫，看起来有一股说不出的高贵冷艳感。
“简云川，你来了！”顾森羽一抬眸，从化妆镜里发现身后的人，立刻想起身去迎接。
然而，下一秒就被脚下的线绊了一下，差点扑倒在化妆台上。
简云川：……
还是当他刚才那句话没说过吧。
妆造老师立刻道歉，“对不起顾总，我马上把线收起来！”
“没事没事……”顾森羽摆了摆手，往简小少爷的方向走，“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刚好帮我选西装！”
妆造老师的目光移向门口站立的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一身质感极好的墨蓝色西装，衬出宽肩窄腰长腿，身材比例完美，光是神情冷淡地站在那里，就自有一股禁欲又性感的气息。
简云川自然地抬起手，拂去他肩上遗落的发丝，“好。”
“你看，一套红色一套黑色，妆造老师说我都可以轻松驾驭呢。”顾森羽拿起红色那套，尾音上扬，语气有一点臭屁。
简云川上下打量了两眼，“就这套吧。”
“好！”小顾总弯起眼睛，美滋滋的，“穿上这套红西装，我就是全场最靓的总裁！”
简云川笑了一声，没有反驳他。
酒店隔开了单独的衣帽间，顾森羽拿起搭配好的衣服进去准备换上。
简云川在沙发上坐下，打开手机查看微信消息。
卓旭尧：【你的小顾总就那么重要，让你为了一个破开幕仪式抛下我？】
卓旭尧：【今晚我要是跟客户喝死了，你会不会有一丁点的愧疚之感？】
简云川：【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
卓旭尧：【行！你就跟你的小顾总过去吧，从此我俩恩断义绝！】
简云川：【借你吉言。】
卓旭尧：【死亡凝视.jpg】
“简云川！”衣帽间里忽然传来模模糊糊的叫声。
简云川收起手机，起身往衣帽间的方向走，“怎么了？”
顾森羽：“你先进来……”
简云川拧开门把手，一进去，打眼就看到一个无头毛衣人。
他的脚步顿住了。
“你进来了吗……”眼睛被脱到一半的毛衣蒙住，顾森羽有点分不清方向，急得原地直转圈圈。
结果一不小心多转了几圈，头晕目眩地往地上倒。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落入了一个温暖又安全的怀抱。
“怎么连毛衣都不会脱？”简云川牢牢抱住他，语气无奈又有点想笑。
“都怪我大哥！”顾森羽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控诉道，“早上我穿这件毛衣的时候，就发现有点穿不上，但大哥嘲笑我头大，我想证明我头不大，就让顾轻舟使劲帮我塞了进来。”
“所以……”简云川忍着笑，“你的头，到底大还是不大？”
“不大！”顾森羽坚决不松口，又催促道，“你快帮我把毛衣弄下来，我的妆都花啦！”
简云川松开他，无从下手，“我要怎么办？”
顾森羽指挥道：“你就用力往外拽。”
简云川抬起双手，抓住了毛衣的下摆。
就在这时，林秘书也走到了衣帽间门口，正想问老板需不需要他的帮忙，就听虚掩的门缝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用力……用力……”
“啊……疼疼疼……”
“再用力一点……快了快了啊……”
林秘书虎躯一震，迅速转身往外走，“老师，我想放个音乐，您喜欢听什么音乐？”
状造老师有点发懵：“啊？古风行吗？”
“嗯，摇滚很好。”林秘书自言自语地打开音乐播放软件，播放了一首前奏激烈的摇滚乐。
这样，衣帽间的声音就不会传出来了。
与此同时，简云川狠了狠心，用力一把将毛衣从圆滚滚的脑袋上拨了出来。
“嗷！”顾森羽一个踉跄，闭着眼睛将他扑倒在沙发上，尖利的牙齿隔着衬衫磕上凸起的锁骨。
“嘶……”简云川倒抽了一口气，伸手捏住尖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
吹弹可破的脸上被勒出了好几道红痕，一双大眼睛里水雾迷蒙，上扬的眼尾点缀的泪痣也红红的，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通。
漆黑的眼眸变得极为幽暗，他用指腹摩.挲着唇畔蹭花了的口红。
顾森羽眼泪汪汪地仰视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
简云川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加重，只觉得有一股邪火在筋脉和血液里乱窜。
他的嗓音彻底哑了下去，“你……”
顾森羽：“我就说了吧，我的头根本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