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顾森羽准时被生物钟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侧脸看向身旁的枕头，却发现简云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我怎么睡得这么沉呢……”他嘟嘟囔囔地坐起上半身,目光转了一圈，落到床头柜上。
柜子上整整齐齐地叠放了两件衣服，看起来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真贴心。”顾森羽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下床。
洗漱完毕，他沿着昨晚的记忆往外走。
谢家老宅子太大了，幸好布局中规中矩,他才不至于迷失方向。
就在顾森羽准备穿过花园时，迎面忽然走来一个陌生男人。
打眼看过去,五官和简云川有几分相似，只是唇角惯性似的微微上扬，像一只俊美的笑面狐狸。
“你好呀～”笑面狐狸主动向他打了声招呼。
顾森羽停下脚步,“你好。”
“我叫谢珩,你叫什么名字呢？”谢珩打量着面前的青年，目光并不显得冒犯。
“顾森羽。”顾森羽礼貌地回答,又问了一句,“请问你知道，简云川他在哪里吗？”
谢珩的语气意味深长起来：“啊,原来你就是顾森羽啊～”
顾森羽：……
不会吧不会吧，又是一个熟知原主威名的角色？
“那个啥……可能你听过我的名字，但是吧，现实和传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小顾总指着自己的脑袋,熟练地解释道,“比如说,你看我现在就不是油背头。”
“呵呵……”谢珩轻声笑起来,“你真可爱，比传闻中要可爱得多。”
顾森羽：“谢谢夸奖～”
谢珩继续笑：“不过我有点好奇，小可爱你和简云川，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好朋友啊！”顾森羽不假思索地回道。
“哦～”谢珩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你们是好朋友啊，难怪呢。”
微一停顿，他又笑眯眯道：“从小到大，简云川可都没往老宅子里带过任何朋友，看来你们的关系真是很好啊。”
“真的假的？”顾森羽一脸惊讶，随即弯起眼睛，“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简云川已经将他当成了非常重要的朋友，虽然嘴上还不肯承认。
谢珩招了招手：“来吧，我带你去找他。”
同一时刻，简云川正执棋和老爷子对弈。
骨结分明的指缝间执了一枚黑子，却迟迟落不下盘。
“小川，你输了。”老爷子端起桌上的茶杯，浅酌一口。
“是，我输了。”简云川放下棋子，干脆地认输，“外公的棋艺越来越精进了。”
老爷子摇摇头，慈爱平和的目光落在小外孙脸上，“不是外公的棋艺精进了，是你今天有点心浮气躁。”
简云川沉默下去。
片刻后，他正准备开口解释，却听见一阵脚步声。抬眼看过去时，正对上谢珩的眼神。
下一秒，谢珩身后探出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简云川，早上好呀～”
简云川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一点，“过来。”
顾森羽依言，乖乖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等人走近了，简云川起身介绍道，“外公，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朋友，顾森羽。”
顾森羽的目光落至老爷子身上。
白发苍苍，面部皱纹丛生，但轮廓硬朗利落，腰杆子笔挺如松，依稀可以窥见年轻时的英俊风采。
他鞠了一躬，响亮地问好：“外公好！”
这一声喊得极其自然，简云川不由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你也好。”老爷子面目慈蔼，深陷的眼睛平静温和，里头仿佛沉淀着漫长的岁月。
人都来齐了，厨房阿姨开始忙着端上早餐。
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看着一桌子的豆浆油条包子，“家里习惯吃中式早点，小羽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的。”顾森羽连连点头，“油条就粥，天下我有！”
老爷子被他逗笑了，“那就好，你还在长身体吧？早餐要多吃一点。”
顾森羽眨了眨眼睛，“不不不，我早就过了长身体的年纪了，外公。”
谢珩慢悠悠地接过话：“爷爷夸你长得显小呢，小可爱。”
“啊？”顾森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是这样吗？那谢谢外公嘿嘿～”
简云川却微微蹙起了眉，隐含不悦的目光扫向谢珩。
“怎么，表哥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谢珩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脸笑着问道。
简云川收回视线，“没有。”
“有有有……”顾森羽忍不住接话，“你脸上有点帅气啊！”
简云川：？
他面色一沉，拿起一个包子就塞进身旁人的嘴里。
“唔……”顾森羽嘴巴被堵住，只能专心吃包子，终于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率先放下碗筷，用热毛巾擦了擦手，缓缓开口道：“小川，你最近在忙什么？”
“在朋友那里帮忙。”简云川简单回了一句。
“你舅舅的公司最近忙不过来了，也想让你过去帮帮忙。”老爷子用眼神示意谢珩，“谢珩，是这么回事吗？”
谢珩抬起脸，“是的，爷爷。”
顾森羽咀嚼的动作停下来，一侧腮帮子鼓鼓的，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谢老爷子非常疼爱小女儿，但谢茵自小被他宠惯了，不愿意学习管理公司，所以简正斌入赘谢家后，老爷子就让小女婿进入了谢氏集团核心，和儿子一起打理集团事务，希望将来女婿可以在他百年之后，照顾好他的女儿。
但老爷子做梦也没想到，他的举动无异于引狼入室。
没过几年，简正斌就自称要自立门户。老爷子给了他雄厚的资金和人脉支持，却万万没想到简正斌会反咬一口，暗中勾结集团高层，前前后后几年时间，竟然架空了谢氏集团。
等老爷子回过神来，集团颓势早已难以挽回，又遭人陷害，出了一桩轰动的社会新闻。
为了及时止损，老爷子快刀斩乱麻，很快就宣告谢氏集团破产重整。
如今，新公司由谢珩的父亲谢昱管理，公司规模地位早已大不如当年，但大大小小也是一家企业。
“我不想去，外公。”简云川眼眸低垂，再次拒绝了老爷子的提议。
“外公知道，你现在还待在简家，肯定是有你自己的想法。”老爷子说话的语气重了一点，“但是小川，有些事，你应该学会放下了。”
顾森羽立刻注意到，他握住筷子的手指骤然收紧了，用力到骨节处都微微泛白。
简云川张了张口：“我——”
“外公，简云川说的朋友就是我啦！”顾森羽悄悄拍了一下他僵直的脊背，嘴上可怜巴巴地认错，“是我的错，但是我的公司目前真的离不开他，这可怎么办？”
简云川怔了怔，下意识侧眸看向他。
老爷子的脸色有所缓和，“是这样吗？”
“对啊对啊！”顾森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外公，其实我是开服装公司的，我们公司叫森美服饰，目前主打时装和运动装，我跟您说嗷……”
小顾总眉飞色舞地介绍起自己的公司，成功地一波将话题带走了。
谢珩饶有兴味地听着他说，直到手机传来一阵振动声，才不得不起身，“我今天约了一个重要客户，现在得出发了。”
“去吧。”老爷子抬了抬手，“路上小心。”
“外公，我也该去公司上班了。”顾森羽的话被打断，还有点意犹未尽，“下次来看您时再继续说。”
“好好好。”老爷子含笑望着他，眼神从一开始的和蔼转为显而易见的欢喜，“一定要常来，外公喜欢跟你聊天。”
顾森羽有点害羞地笑了笑，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好的外公！”
*
黑色迈巴赫流畅地行驶在车流中，小顾总单手扶住方向盘，自以为潇洒帅气，“先送你回公司？”
“去你们公司吧。”简云川的目光落在窗外，“我今天没什么事，可以帮你解决最近积攒的问题。”
“好嘞！”顾森羽应了一声，尾音飞起，“简顾问上岗喽～”
简云川浅浅一笑，打开手机，回微信消息。
退出对话框后，他的手指往下滑了滑，发现某个四人小群显示有十几条未读消息。
他不动声色地点开群聊，一进去就看到几条砍价消息。
“你……”他迟疑了一下，看向专心致志开车的人，“最近手头是不是有点紧？”
“什么？”顾森羽飞快地看他一眼，“没有啊，怎么，你是想问我借钱吗？”
简云川：……
“不是。”
“如果你真的需要用钱，千万别不好意思啊。”顾森羽又看他一眼，“多的我拿不出来，救急还是没问题的。”
简云川放弃和他继续沟通这个问题，指尖又往上滑了滑，一张自拍照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原相机镜头，毛孔纤毫毕现，但照片里的脸光滑得像剥了壳的水煮蛋，清澈水润的大眼睛瞪着镜头，两根细细的手指在眼尾的泪痣处，比了个剪刀手。
又傻气又可爱，还带着一丝不自知的诱.惑……
简云川点开大图，保存原图，动作一气呵成，然后退到聊天界面，举起手机屏幕对准他，“这是什么？”
顾森羽扭过脸，刚看了一眼就心虚地转回正前方，“那个啥，纯属手误……”
“手误？”简云川冷笑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话，“那你本来打算发给谁？”
“我本来打算——”小顾总灵机一动，“我本来打算发给你呀。”
简云川微一挑眉。
“接下来的几周我都会很忙，所以提前发一张自拍给你，如果你想我了，就可以看一眼我的照片。”顾森羽语气诚恳地信口胡诌，“要是你嫌麻烦，也可以打印出来贴在墙上，别打成黑白的就行。”
简云川：……
“以后不要再随便发你的自拍。”他收起手机，一脸冷淡地补充道，“除了发给我。”
顾森羽踩住刹车，缓缓停下车，“说到自拍，我们俩到现在还没合照过呢。”
简云川：“所以？”
“来自拍吧！”顾森羽兴奋地解开安全带，打开手机凑过去。
简云川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两人肩抵着肩，脑袋挨着脑袋，亲密地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一二三——”顾森羽按下拍摄键，坐直了身体，查看刚才拍下的照片。
沉默了几秒，他忍不住疑问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偷偷一个人开美颜了？”
简云川：“那是你的手机。”
顾森羽：“是哦……”
好吧，看来这就是普通人和纸片人的长相区别了。
“照片发我一张。”简云川提醒道。
“不行，我得先给自己单独美个颜。”小顾总难得捡起了偶像包袱。
“就这样挺好的。”简云川不认同地皱眉，“你别乱修。”
“放心啦，我不动你的脸。”顾森羽打开美图软件，自个儿捣鼓起来。
好几分钟后，他自觉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我发给你。”
简云川打开微信，等了两秒，“照片呢？”
“可能是网太慢了吧——我靠！”顾森羽倏地睁大了眼睛，“我怎么发给我大哥了？”
简云川冷静道：“撤回。”
顾森羽连忙按住图片，但没来得及操作，“嗡”的一声，对方直接拨通了语音电话。
“完了，已经看到了……”顾森羽自暴自弃地接通电话。
顾晔：“你发的是什么东西？”
顾森羽：“自拍……”
顾晔的语气不屑一顾：“简云川的眼光就这？他喜欢的居然是这种蛇精网红脸？”
“啊？”顾森羽茫然地和简云川对视一眼，“什么蛇精网红脸？”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顾晔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旁边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顾森羽退出微信界面，点开相册又看了一眼。
简云川有点好奇，倾身看过去。
这一看，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只见那张漂亮可爱的脸被P得歪歪斜斜，一双眼睛大得像铜铃，下颌又长又尖能戳死人，跟葫芦娃里的蛇精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人呢？说话。”顾晔的声音又响起，“你这两天是不是都跟简云川在一起？”
“没有啊！”顾森羽一口否认，“我就是给你看看简云川发在朋友圈的照片。嗯，他的眼光确实不行，旁边那人长得也太丑了叭！”
小顾总自黑起来毫无人性，心道这下大哥总不会是怀疑他了吧？
“行。”顾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公司啊。”顾森羽打开车门，示意简云川一起下车，再小心翼翼地关上车门，“勤勤恳恳打工人。”
下一秒，打工人的眼神正对上公司门口站立的顾晔，以及和他并肩而立的秦昇。
顾森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