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绒脸型偏小,五官漂亮。
只是他先前总是留着过长的发型,给人的感觉总是比较冷郁,不大好亲近,特别是当刘海过长,把眼睛都给遮住,气质上更沉郁了。
现在理成了寸头,更加突出了他的五官。
黑色的T恤,称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荣绒的眼珠不算是特别黑,眼神却很亮,很有灵气,鼻梁高挺,整个人就像是从阴翳的角落,走到了阳光下,气质都明朗了起来。
就像是阳光下笔挺的小白杨。
英气勃发,少年气吗满满。
荣峥:“很精神。”
荣绒笑了笑,眼睛明亮,“我也这么觉得。“
除了小时候,夏天太热,给小孩儿理过光头,荣峥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荣绒理过这么短的头发了。
当年那个手抓着马桶的边沿,全身只包着纸尿裤,非要把小手伸进里面玩水的小破孩,现在已经是个勃发的少年了。
荣峥放下手中的手机,从办公桌后头走出,“中午要在这里吃么?”
“不了。哥你应该很忙吧?我等会儿回家给爸妈做了午饭,去趟医院,顺便再来公司一趟。不过我应该就不上来了,哥你到时候让刘哥下去拿一下。”
他哥这么忙,他还是把食盒给放楼下前台就好,这样他哥可以抓紧时间休息。
荣峥皱眉,“做饭这些事情可以交给吴姨。至于我这边,我可以吃外卖或者食堂,何必你亲自跑来跑去这么麻烦。”
“我也不是天天做。就这两天,等爸出院了我也就不做了。这是给病人的特殊待遇,哥你只是顺带的。”
这两天,VERSA报名结果应该也快出来了。
“睡美人”最重要的鸢尾根的精油他已经有了,接下来,只需要把“睡美人”调配出来就好了。
然后,他就可以安心等着VERSA全球特聘调香师初赛的通知。
荣峥从母亲应岚那里听说了,荣董事长最近变得十分挑剔。
吴姨做的菜,他很少有吃一半的。
怕被发现,就偷偷地把菜分给隔壁病友,隔壁病友的家属拎了水果来到荣父病房道谢,这才东窗事发。
就是荣绒做的饭菜,每次都吃光了。
跟个老小孩儿似的,尽跟妻子、儿子斗智斗勇了。
如果荣惟善身体健康,就在家里赏赏画,种种花的,平日里跟老朋友打打高尔夫,钓钓鱼,荣峥肯定不让荣绒每天都这么折腾。
眼下病人最大。
荣峥眼露无奈,“这两天天气热,做好防晒再出门。”
荣绒弯了弯唇,“好。”
…
中午,荣绒拎着食盒来到医院探望荣惟善。
荣惟善跟妻子应岚两个人,一个坐在病床上,一个坐在病床旁,吃着水果,看综艺节目。
两个人瞧着不像是住院跟陪护,倒像是在酒店的房间里度假。
荣绒走进病房,夫妻两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小儿子理了个寸头。
以前夫妻两人就不大喜欢荣绒的发型,不是前面刘海过长,遮住了大半眼睛,就是发型太特立独行,实在不是他们这一辈能够欣赏的了的。
只是孩子喜欢,他们就一直没敢提,怕说了孩子该嫌他们烦了。
这一回,荣绒自己主动把头发给理了,瞧着帅气又精神,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夫妻两人被惊讶到了。
惊讶之余,涌上心头的就是高兴。
这个发型,可比以前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发型强多了。
荣惟善的主治医生过来查房,瞧见了,也觉得寸头很适合这位荣家二少,由衷地夸奖了一番。
医生、护士出去后,荣惟善嚷嚷着,等出了院,他也要去理个寸头。
应岚帮着荣绒把食盒,还有从家里带来的空碗给一一摆在折叠小餐桌上,“绒绒是脸小,模样又长得出挑。理了寸头又帅又酷。有小伙子的那种精神头,好看。
网络上不是有一句话么,寸头才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你啊,颜值不够,还是不要往上凑了。回头被记者拍到,还以为你犯什么事了,回头影响公司股价。小峥这两天好不容易稳定的公司的股价,你还是不要添乱了。”
“几个意思?怎么的?绒绒理寸头就是帅小伙,我理寸头就是劳|改|犯了?”
可把荣父给气坏了,“我难道长得不帅么?我要是不帅,绒绒跟小峥兄弟两人的模样能一个赛一个地出挑?”
应岚给父子两人把饭给盛上,“幸亏两个孩子自己争气。”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别往自己的老脸上贴金啦。
荣董事长说不过妻子,又不能朝妻子发脾气。
这个气啊。
中午怒而干掉两大碗饭。
…
吃过饭,荣夫人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收起。
荣惟善利索地从妻子手里把小桌子接过去,给放到一边去。
荣绒一点也不意外。
从小到大,他爸的求生欲,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荣绒笑着进洗手间把食盒跟碗给洗了。
应岚转头不见了小儿子,就猜到小儿子去洗碗去了。
昨天也是荣绒做了午饭、晚饭送过来,又把碗给洗了。
应岚赶紧去了洗手间,她伸手把荣绒手里的碗给抢过来,“放在那里给妈洗就好了。你去休息,看电视,吃水果,都行。”
荣绒把应岚手里的碗给拿了回来,“不用。这才几个碗?我在……”
荣绒差一点脱口而出,自己上辈子在餐厅打工的时候,洗的碗可比现在多多了。
餐盘又大又沉。
常常一天下来,手臂都疼得根本抬不起来。
应岚因为荣绒的话给分了神,她眼露困惑,“什么?”
荣绒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把手里的碗洗干净后,娴熟地沥了水,给放到一边,“总之,就这么几个碗,我来就可以了。爸等会儿该午休了。爸午休了,您也回去,好好睡一觉。敷个面膜,或者是去美容院做个SAP什么的再过来。要是太累了,您就留在家里休息就好。
总之这里有我,您不用太担心。”
应岚欣慰小儿子的长大,同时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可名状的难过。
明明绒绒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从来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可是,总觉得孩子好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吃过很多苦。
“妈,您这是……您怎么了?”
荣绒又把一个碗给洗干净,转过头,瞧见应岚泛红的眼眶,吓了一跳。
他抬手想要擦去母亲的眼泪,想起自己手里还有洗洁精泡沫,赶忙把手里的泡沫用水给冲洗干净。
应岚摸着绒绒的头发,感受着掌心的微刺感。
绒绒小时候头发又黑又密又软。
一眨眼,就这么大了啊。
应岚眨去眼底的水气,“没什么,妈就是……觉着我的绒绒长大了。”
荣绒长舒一口气,“您吓我一跳。”
接下来,荣绒没再让母亲碰碗。
他把应岚给“赶到”了沙发,给她手里塞着遥控,让她看看电视就好。
“绒绒,过来。”
荣绒洗完碗,从洗手间里走出,听见应岚叫他就坐了过去,“怎么了,妈?”
应岚看着荣绒眼底的两圈青色,很是心疼,“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好吧?辛苦你了。”
荣绒弯起唇,“不辛苦。就是做个饭,再送个饭。”
应岚胸口抽疼,那种莫名的疼痛感又来了。
应岚拉过荣绒的手,“你爸吃了药,等会儿也该午睡了。趁着等会儿你爸睡觉,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过来。你爸这儿我来陪。”
母子两人都想说服对方回去休息。
荣绒:“就爸能把宇宙飞船都给震得从天上掉下来的呼噜声,您昨晚上能睡好?还是我留在这里吧,我昨天晚上睡过了,而且睡得可好。”
虽然也还是会做梦,不过好歹是睡了的。
他爸睡觉会打呼,响得同一楼层的荣绒都能听见。
只要是听见呼噜声的当晚,荣绒第二天一准能瞧见他把爸从客房里出来。
应岚被逗笑了,“小声点,别让你爸爸听见,听见了又该生气了。”
荣绒眨了眨眼,“嗯,不让爸听见。”
在吃药的荣惟善喝下一口温水,吞下喉间的药,语气幽幽地道:“你们母子两人以后说悄悄话,音量能象征性地小一点吗?”
他这一字不落地全给听见了。
荣绒笑着道:“好。下一次我改进。”
荣董事长仰头,怒而咽下一颗药丸。
母子两个人对看一眼,都笑了。
…
应岚还是没拗得过小儿子,先回去休息了。
荣绒一个人陪在病房。
起初,他陪着他爸一起看综艺,不一会儿,响起荣董事长能把宇宙飞船都给震落的打呼声。
荣绒把病床摇下,给他爸把被子给盖上了。
荣绒脱了鞋,躺在隔壁会客厅的沙发上,听着隔壁他爸震天响的呼噜声,给他哥发了一条音频。
“提不提神?”
荣峥没回。
荣绒也没指望他哥秒回。
这个点,他哥应该在午休。
意外的的是,两分钟后他哥就给他回了。
荣峥:“刚才市场部经理在我办公室。”
荣绒:“……不要告诉我,哥你外放了?”
荣峥:“嗯。”
荣绒:“爸会追杀我们两个吧?”
荣峥:“我想市场部经理应该没有厉害到听打呼声的声音,就能辨别出是荣董事长的能力。”
接着,又发了一条。
荣峥:“提神。”
荣峥:“今日份咖啡可以省了。”
这是在回答他开头,提不提神的那个问题呢。
荣绒手里头握着手机,笑得不行。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哥是这么一个冷幽默的人?
不一会儿,可能是觉得这样打字太费时间了。
荣峥发了个视频过来。
荣绒接了。
“爸睡下了?”
“睡了。饭吃了,也吃了药,还看了综艺,后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哥你看,爸是不是面色红润有光泽?”
荣绒就跟汇报工作似的,一五一十地跟他哥说了。
这是为了让荣峥放心呢。
他起身,走到病房,把视频对着他爸,病床上,荣父仰着头,嘴巴微张,因为睡着了,脸庞泛红,还真的有那么点面色红润有光泽的意思。
不过,看得出来,父亲确实被照顾得很好,睡觉的时候神情是完全放松的,面容平和。
荣峥没在视频里见到母亲,“妈回去了么?”
“嗯。你听爸这呼噜声,妈昨天晚上肯定没睡好。我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辛苦了。”
荣绒回到会客厅,抄了一个抱枕,脑袋枕在上面,人躺下去,双手举着手机,镜头怼着脸,“是挺辛苦。爸这呼噜声,一般人真遭不住。也是这医院抗震效果强,要不然早就该被震塌下了。”
这孩子,太损了。
荣峥眼底染上笑意。
“哥,中午爸妈因为我吵起来了。”
“嗯?”
荣绒摸了一把自己的寸头,“我理寸头太帅,勾起了荣董事长的胜负心。”
“请转告荣董事长,为了他病情的稳定,放弃这种无用的胜负心。”
荣绒笑出了声,笑得画面都在乱晃。
又因为他爸睡着了,荣绒不敢笑得太大声。
“哥你赔我肚子。”
笑得他肚子都疼了。
“叩叩叩——”
荣峥的办公室被敲响。
荣峥跟电话那头的荣绒说了一声,“等一下。”
“好。”
荣峥抬眼,是荣惟庸跟荣惟平兄弟两人。
其中,荣惟平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刘幸一脸着急地跟在他的后面,“抱歉,总裁。我跟两位荣总说过,您在午休……”
“没事,你先出去吧。”
刘幸歉然地看了上司一眼,关上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的门一被关上,荣惟平就像是一节失序的火车头,他猛地冲向了荣峥,面目狰狞,“是不是你!”
视频这头,荣绒唇边的笑意倏地收起。
他听出了,刚才那道愤怒的声音的主人,是他小叔。
是警方已经开始找荣惟平问话了,所以荣惟平来找他哥的麻烦了?
紧接着,他听见他哥在电话里头道,“迟点聊。”
不一会儿,荣绒手机里发送进来一条新信息。
荣峥:“警方找过小叔了,爸那里你先替我瞒着。”
荣绒:“好。放心,医院有我。”
兄弟两人达成共识,不能再让父亲的身体受到刺激。
荣峥看着对话框上,荣绒打下的这一行字。
片刻,锁了屏。
荣惟平刚刚冲向荣峥的刹那,最后关头还是被荣惟庸给拦下了。
荣峥这一次会报警,荣惟庸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让他意识到,荣峥这一次是真的动了真格。
也让他猛地认知到,他的侄子不似他的二弟,荣峥不像他的二弟那样重视家族亲情。
荣惟庸自己也并不是全然干净的,在幺弟已经折进去的情况下,他当然不敢把荣峥得罪得太狠了。
被荣惟庸拦下,荣惟平胸口火气更盛,他眼神阴冷地盯着在给人发信息的荣峥,“怎么?心虚了?这是给保安处发信息呢?还是给警察发信息,说我威胁你人身自由了,啊?你踏马说话啊!”
在一个晚辈面前这样气急败坏,大爆出口实在太有失身份了。
荣惟庸心底失望。
荣峥没有要否认的意思,他直接开口承认了下来,“是我打电话报的警。”
荣惟平眼睛倏地赤红,他额头青筋暴起,握拳的手猛地袭向荣峥。
“惟平!”
荣惟庸这一回拦得慢了一些。
荣峥挨了荣惟平的这一拳,唇角见血。
荣惟庸心里头大骂小弟太蠢。
蠢得没了边。
这个蠢货!
他难道不知道惟善心软,只要去惟善跟前哭一哭,闹一闹,惟善还真能狠下那个心,把他送局里不成?
现在可好,把人家宝贝儿子给打了!
荣惟庸心里头顿时涌上一股无名火,以及深深的绝望。
小弟这一回,怕是真要折进去了。
…
荣绒收到他哥的微信,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
他把先是把父亲荣惟善的手机给调成了静音。
又给家里的吴姨打了电话,告诉她今天谁上门来也不要开门,还让吴姨把母亲应岚的手机给拿远一些,等她睡醒了,再把手机交给她。
把家里的佣人吴姨给吓了一跳,忙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别是荣先生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电话里荣绒向他解释,因为母亲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好,所以想让她好好休息,好好睡个觉。
荣夫人平日里电话是挺多,上门拜访的人一直也没少过。
这两天夫人一连陪了先生两晚,确实应该好好休息。
荣绒这么一通解释,这才让吴姨放了心,并且在电话里保证,今天一定会让夫人休息好,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夫人。
有吴姨在,母亲那边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荣绒又到护士台,跟值班护士知会一声,他爸在午休,如果有访客,就请转告对方,他爸中午就已经出院了。
这是为了以防他爸的那几个兄弟姐妹又过来找他爸打亲情牌。
荣家是医院股东,尽管这位荣二少爷提出的要求有点古怪,护士还是照办了。
就算是提前跟护士台那边打了招呼,荣绒还是不大放心。
他可太了解他爸那几个兄弟姐妹的尿性了,护士说的话他们未必会信,到时候肯定还会执意地要求去病房看一看。
为了以防万一,在荣惟善醒了之后,荣绒就以请他吃下午茶为由,把人给哄下楼,到处转悠了一下。
昨天荣绒陪在医院的时候,也陪着荣惟善到处转悠转悠,四处溜达了下,荣惟善倒是没起疑。
一直到查房的医生给荣绒打电话,荣绒才陪着荣父上了楼。
他那两个姑姑也确实是来了。
听说荣父已经出院了,两个人不信,直接去了病房。
果然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又分别给荣惟善、应岚夫妻两个人打电话,电话一个也没有打通。
两人是又急又气,脸色很不好看地走了。
这些,都是荣绒向护士打听到的。
“谢谢护士姐姐。”
荣绒把从楼下咖啡厅买的蛋糕跟咖啡送给前台的值班护士。
年轻的小护士被荣绒的这一声姐姐给酥到了,红着脸,小声地回,“不,不客气的。”
…
荣峥今天来得比昨天要早。
傍晚时分就来了。
他今天的提早,就跟他唇角的伤一样,惹人瞩目。
病房内的两大一小都刚吃过晚饭,都坐在沙发前看综艺。
见到荣峥唇角的伤,荣夫人惊得站起身。
荣惟善盯着荣峥脸上的伤,“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抢人家女朋友,没打过人男朋友所以挂彩了?”
如果这伤出现在荣绒的身上,夫妻两人都不可能会这么惊讶。
关键是,这伤竟然出现在大儿子的身上。
要知道,荣峥可是连叛逆期都没有的人,更不要说跟人打架斗殴了。
荣绒把电视综艺的声音给调小,“我哥要是能冲动到抢人女朋友,他都不可能母胎SOLO这么多年。”
他甚至觉得,冲动什么的,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在他哥身上。
他哥这个人,一直都很理性。
“谁说我一直都母胎SOLO?”
“你谈过恋爱?”
房间内的三人齐齐出声。
荣峥:“……”
他倒是不知道爸妈还有小弟对他的感情生活如此关心。
“大学的时候有过比较欣赏的一个异性。”
荣绒好奇地追问,“后来呢?”
荣峥淡淡地道,“我觉得对方能力不错,邀请她去我当时创业的那家公司上班,对方拒绝了。”
荣绒沉默。
万万没想到,故事竟然是这种走向。
不愧是工作狂人设。
人家对异性有好感是要把人追到手,他哥……
是要把人成为下属,让人为他卖命???
老天保佑,那个女生最好是那个时候并没有喜欢他哥,要不然未免也太惨了。
荣惟善语气疑惑,“那你这不是还是没谈成恋爱么?你这就连喜欢也算不上吧?会有小伙子喜欢一个姑娘,喜欢到把她发展成为下属的么?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见了她,只想把她娶回家当老婆?”
来自老父亲的吐槽最为致命。
荣峥:“……”
沉默啊。
沉默是今日的病房。
话题不可避免地跑偏了。
应岚跟父子三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能不知道这三人打得什么主意?
她冷着张脸,“你们父子三人少插科打诨的。荣峥,我问你,你嘴角的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瞒不过。
荣峥也没想过要瞒。
荣峥今天来医院,就是为了坦白来的。
就算是他今天不说,爸妈迟早也会从新闻媒体得到小叔被警方调查的消息。
荣峥于是把他报警,警方已经在立案调查小叔荣惟平的事情,以及今天发生在办公室,他跟小叔荣惟平之间的冲突简要地交代了一遍。
他主动坦白,总好过他父亲在全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骤然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要好。
荣峥报警调查荣惟平,以及荣惟平很有可能要面临牢狱之灾这个消息,对于荣惟善跟应岚夫妻两人的冲击太大了。
只不过,夫妻两人冲击的程度全然不同。
对于应岚而言,仅仅只是太过意外,她内心其实是支持大儿子这么做的。
她的小叔子这些年胃口越来愈大,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应岚担心迟早有一天,这个炸|弹会把整个荣氏集团都牵累进去。
现在,荣峥报警了,她的小叔子这一定|时|炸|弹算是安全拆除了。
当然,她知道,惟善对这件事恐怕那么容易接受。
许久,荣惟善出声道:“小岚,绒绒你们先出去。小峥留下。”
“惟善……”
“小岚,让我跟小峥谈谈。”
一旁的荣绒出声道:“妈,我们先出去吧。让爸跟哥好好谈谈。”
应岚忧心忡忡地望了眼丈夫跟大儿子,随荣绒出去了。
病房房门被关上。
…
“做得好。”
荣峥倏地抬眸。
他神情微愕地看向病床上的父亲,“爸?”
“你小叔被立案调查的消息,迟早会被传出去。这两天,你自己要做好准备,不能让投资人对我们因为你小叔这件事,失了信心。
还有那些被你小叔掉包了的钢材,工人的安全作业器械,一定要及时全部都换上合格的产品,不能让那些信任咱们荣氏的户主,为我们荣氏工作的工人们寒了心。”
荣峥点头,“我知道的。”
事实上,在他昨天报警后,他就已经交代了公关部,全面做好交关。
媒体记者那边,也已经打过招呼,不会对小叔被立案调查这件事进行大肆报道,务必将影响降到最低。
工地那边他当初在质检组上交小叔购买的那批钢材跟工人的安全设施设备有问题后,他在保留证据的同时,就已经做了全面的替换。
荣惟善对大儿子的办事能力心里头有数,也就没有再做其他的叮嘱。
他摆了摆手,略显倦意地道:“你也出去吧,脸上的伤记得让医院的医生或者是护士帮你处理下。还有,让你妈进来。”
荣惟善低喃道:“让她进来,陪陪我。”
荣峥看了眼父亲脸上的倦容,还是低声地说了句,“抱歉。”
他让父亲难过了。
荣惟善倒是淡淡地笑了,“道什么歉?你摁着你小叔吃回扣,挣那昧良心的钱了?放心吧,爸还没老糊涂。”
如果惟平没有对小峥动手,而是过来向他认错,他或许还会有那么一点愧疚。
现在……
他心底实在生不起什么愧疚的心思。
相反,有一种终于挣脱了某种枷锁的轻松感。
这些年,他一直在为惟平兜底,擦屁股。
他累了。
荣峥出了病房,向等在病房外的母亲转达了父亲荣惟善的意思。
应岚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却又不至于太过意外。
惟善心软,可绝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应岚眼露自豪。
她的丈夫,果然没让她失望!
“妈,绒绒呢?”
荣峥在四周看了看,没见到荣绒。
“说是去给你拿药去了。我打电话问……”
荣峥道:“我给他打吧。您进去陪陪爸。”
应岚犹豫了下,“也好。”
推开病房的门,进去了。
…
荣峥给荣绒打电话。
铃声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
“哥,我在郭医生的办公室。你来一下。”
荣峥听见“郭医生”三个字,心尖微跳了下。
荣峥挂了电话,搭乘电梯,来到郭医生办公室坐在的楼层。
办公室的门没关,荣峥在门扉上敲了下。
“进来。”
怎么是绒绒的声音?
荣峥走了进去。
原本背对着门口方向的荣绒,坐着转椅转了一圈。
他双手戴着医用手套,坐在办公室的一张转椅上,对进来的荣峥笑了下,“坐吧,荣总。今天由本医生,对您进行一对一的服务。”
荣峥:“郭医生不在?”
“嗯。另外找护士开药太麻烦了。刚好在走廊上碰见郭医生,郭医生听说我要碘伏跟棉签,就说他办公室有。我跟着他来到办公室,结果他临时有事被护士给叫走了。”
荣绒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郭医生办公室的原委简单地说了遍,对荣峥道:“荣总,坐呀。”
荣绒用眼神示意荣峥坐他对面。
荣总并不是很想坐。
荣总想走。
荣绒挑眉,“看样子,荣总好像对本医生的医术不大信得过啊。”
荣峥:“……郭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荣绒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没有。不过,他出的是急诊,肯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来吧,荣总。咱们速战速决。”
荣峥:“……”
荣峥最终还是认命地在荣绒的面前坐了下来。
荣绒用手打开复合碘消毒棉签,从中取出一根棉签棒。
荣绒手中的棉签在荣峥的面前晃了晃,“来了喔。如果痛的话,可以喊出来喔。”
荣峥:“……”
“如果太痛的话,也可以哭的。”
荣峥微叹了口气,“荣绒,闭嘴吧。”
“好呀。”
荣峥是又好气又好笑。
笑容扯动唇角。
倏地,伤口微凉。
沾了碘伏的棉球棒,被轻轻地涂在他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