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妃提到的药,洒家知道,确有此物!”
他这番话声如洪钟,语气肯定,让殿内的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佟海生,面色更是难看。
佟家早一辈是以家财入仕,代代家主文武都无所倚仗,被民间戏称为“财神官”,意思是除了钱就没什么值得吹捧的东西了,别人在背后也少不了抓住这一点攻讦。
佟海生为了摆脱这个名头,不仅霸了兵部尚书的实权,还总爱自诩“书香门第”,装作博览群书,无所不晓。
结果现在,一个他前一刻才说没听过的草药,下一刻却被一个名字都写不全的武夫说知道,这不就等同于当场打脸?
心中不快,佟海生找茬道:“哦?前辈不知是从医书上看到的,说出来让我也开开眼?”
“洒家并不是从书上看到的,而是亲眼所见!”
黑脸将军一点都不上他的当,直接道:“洒家昔年追随老襄王四处征战,曾在边塞苦寒之地亲眼目睹过一种奇特植物,所有特点都和襄王妃描述的一模一样,没想到竟然是上等好药,早知道就将它连根挖来了。”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看似懊恼地叹息一声。
苏棠心内感慨,这朝堂的文武大臣真各个都是实力派演员,她不过信口胡诌一个莫须有的草药,对方不仅接了腔,还说得如此有模有样,实在令人拜服。
“那不是正好?”
陈阁老望向江霖,“襄王此行去边塞挂阵出征,不仅能稳固军心,还能替太后找回治病草药,既解百姓之困,又救太后之急,正可谓一箭双雕。”
陈阁老明面上虽是在替自己分忧,李承璟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等他想明白,江霖已经平静地行礼领命:“既然是陛下的命令,又承载了诸位大臣和百姓的希冀,澄福便没有推辞之礼。纵使携如此病弱之身,亦决心前往边塞,以回报先皇和陛下的栽培厚爱。”
苏棠顺势道:“臣妇愿一同前往,以便寻找草药,亦能尽军医之责。”
李承璟跟吃了苍蝇一样闹心。
他原本是想支走江霖,在路上解决掉他,便能找机会将独守京城的苏棠接到自己身边,封个假名养在深宫,一辈子无人知晓。
哪曾想,她竟然也主动请缨,当真是铁了心夫唱妇随,要和江霖同舟共济。
台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李承璟也没有别的法子,便只能冷着脸颔首。
“准。”
事情该一件件办,麻烦总要一桩桩解决。
书写圣旨时,李承璟的虎口传来微妙的刺痛,他垂眸看了一眼,总觉得上面还附有一种被血液包裹的粘稠感。
刚才在慈宁宫偏殿,他拔出了镇灵宝剑,刺向佟氏的胸口。
最后关头,方嬷嬷却推开了佟氏,自己挡了这一剑。
那一刻周身沐浴的血腥味,即便已经沐浴焚香多次,李承璟仍然忘不掉。
事发时慈宁宫门窗紧锁,旁人不得靠近,恰好帮了他的忙。
他除掉了在场的所有证人,本想顺便一刀也将佟氏了结,但想了想佟海生这边的后手,还是只给她灌下了之前蓄谋已久的毒药。
一碗汤剂,废了她的嗓子和半身的神经,令她的残生只能躺在床上,清晰地感觉到内脏不断衰竭、肌肉不断萎缩,却连求救和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她咽气之前,他都会给予她无微不至的供养,他要她头脑清晰地迎接死亡。
只有这样的待遇,才配得上金尊玉贵的太后。
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李承璟亲自印下国玺,垂下的眼眸涌动着杀意。
台下,江霖抬眸望着他,狭长的眸中无波无澜。
胜王败寇,在此一局,静待揭晓。
……
苏棠和江霖还未回府,襄王要携王妃远赴边塞作战的消息便先传了回去,府中立马炸开了锅,有人欢喜有人愁。
沉璧一脸阴云地回到住处,看到玲珑正哼着小曲收拾包裹,面色一变。
“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准备回家啊,王爷身子本就病弱,边关又是凶险之地,你该不会以为他真的还能活着回来吧?”玲珑理直气壮,手上的忙活片刻不停:“你也快想办法离开吧,趁我俩还年轻,回自己家还能赶紧张罗一门婚事,别在这耗着了。”
她既不受江霖待见,上来又得罪了苏棠,自然走得无牵无挂。
可沉璧就不一样了,她既不甘心刚得到苏棠信赖就要离开,也不甘心从成为后宫娘娘的美梦中醒过来,回家只嫁个普通人。
恰好在此时,窗外传来了两声信鸽的鸣叫。
趁玲珑未曾注意,沉璧独自走出房外查看。
廊下歇着一只白羽金眸的信鸽,脚上的脚环是由纯金打造,是宫中来了消息!
沉璧心头一喜,赶紧上前拆开密信。
信上说,陛下欲趁此次机会除掉襄王,需要一个伶俐的婢女跟在苏棠身边,以作内应。事成之后,不仅沉璧可以入宫封妃,她的父亲也能一路青云直上,加官进爵。
沉璧看得喜不自禁,将信函焚烧后,当即琢磨起了计策。
苏棠随江霖回府后,第一时间将菖蒲召了过去。
菖蒲听到消息,还以为苏棠是被迫要随军出征,双眼已经哭成了烂桃子,一进前殿就跪了下来,哭着求王爷能放苏棠一命。
苏棠又好笑又感动,将菖蒲扶了起来:“我是自愿一同去的,又不是被强迫。放心,你家小姐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助王爷成功谋……”
“咳咳。”江霖抬起茶杯,咳嗽一声。
苏棠将“谋朝篡位”硬生生咽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菖蒲脸上的泪痕。
菖蒲呜咽道:“那我便随小姐同去同归,死也要死在一起!”
“别说不吉利的话,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呢。”苏棠拍了拍她的手背,吩咐管家取来了两份契约文书。
正是弘文医馆的地契和房契。
但所有者一栏,赫然写着“苏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