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愣了愣,略有迟疑地看着炎。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已经直截了当拒绝了他,但现在知晓了炎的身世背景后,她心头便对他升起了些许怜悯之意,一时不那么忍心开口。
正犹豫时,石道下方传来一声急吼吼的大喊:“师父!发生大事啦!”
二人同时一怔,共同向下望去。
四大长老登阶而来,走在最前面的仇霜刃满脸写着焦急,顾不上行礼,便急切道:“昨夜人界江南一小镇发生惨案,全镇百姓一夜之间惨遭屠戮,无一幸免!”
苏棠如遭电击,当下转头望向炎,一脸错愕。
炎的面色不禁变白了几分,眉头蹙起,回避了苏棠的目光。
那边仇霜刃丝毫没有意识到氛围不对,仍在继续道:“根据邻镇的百姓反应,行凶之人能在瞬间让整个镇子陷入熊熊烈火,应当不是凡人,而是魔界的魔修或是妖怪。如此一来,求告官府也是无用,他们便找到最近的太玄门药房,求掌事向宗门修书一封,请我们派出修士前去镇压邪祟!”
对于天下百姓而言,太玄门无疑是他们的最后一道保护伞。无论遭遇任何妖魔鬼怪侵袭,只要向太玄门求助,一定能逢凶化吉,避免灾祸。
然而嘲讽的是,这一次他们求助的对象,却成了施暴者本人。
见炎的面色冷凝,落白里上前一步,施礼道:“原本这些凡尘俗事不该由师父操劳,但因这件事发生得极为蹊跷,而且行凶者使用的术法和师父您受伤时身上的术法痕迹极为相似,我们便怀疑此事与您之前遇袭也有关系,依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炎眸光阴沉,一言不发。
石裕小声对黄思邈道:“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啊?”
黄思邈颔首,目光落在苏棠身上,又看了眼被她怒目而视的炎,“师父,此事事发突然,我们师兄弟还是先回去拟几个方案,待会再来请您定夺。”
说罢,他便朝落白里使了个眼色,又拉了仇霜刃一把。
“啊?这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吗,怎么还要拟方案?啊呀你拽我干嘛,我自己会走!”
仇霜刃一路连声抱怨,不情不愿随着其余长老一同离开。
苏棠眼底的光芒一寸寸冷凝下来,满是失望:“不解释一下吗?”
炎侧眸看了眼她,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依旧被她眸光中的失望所刺痛,转身一甩长袖:“我没什么好说的。”
苏棠定定看了看他,忽而苍凉一笑:“是啊,你是魔界魔尊,杀死一个人对你而言和碾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你自然想杀就杀,又怎么会纡尊降贵向别人解释?”
炎眸光一凛,扭头道:“你既然已经如此看我,又何必找我要解释?”
“我只是单纯想不通。”
苏棠眼底微微酸涩,看着这张和江霖别无二致的面容,她的心也不可避免地疼痛起来。
“你特意带我去人界,先是装作和善,假意说自己想做一日的普通人,就是为了在夜晚展现自己的真面目,好给我一个‘惊喜’吗?亏我还觉得你改变了,还以为你有向善的可能,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你行凶前披上的羊皮,是你虚假的伪装!”
一字一句,如同锋利的钢针刺进了炎的心底,让他的心撕裂般疼痛。
多年形单影只的生活,已经让他失去了向别人解释原因的能力。何况他又能说什么,只说是因为一个人类骗子,再加上他人误解了自己,他就一怒之下杀光了所有人吗?
多说一个字,有办法让她眼底的失望少一分吗?
明明还没有尝试,炎便在心底给自己判了死刑,索性冷着脸,放弃了任何解释。
回想起昨日见过的一张张面孔,那个算命的老伯,那对甜蜜的小情侣,还有那群在酒家欢声谈笑的食客……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消失于面前人的剑下。
冰凉的液体从脸上滑落,苏棠迅速擦了把泪,将发簪扔回到了炎的怀中。
“尽管这是江霖的东西,但被你碰过,还是让我觉得恶心。你根本不懂什么是人,更不会懂如何去爱一人,就别再做这些东施效颦的事情了!”
说罢,她红着眼眶,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皱巴巴的花灯掉落在地上,炎用力捏紧了手中的发簪,狭长的眸中满是隐忍的痛楚。
数千年的魔界生涯,他早就算不上是一个人了,更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如爱另一个人。就连心底对苏棠的那份感情,也起因于一份不明不白的执念,像是与生俱来刻在灵魂深处一般,虽让他刻骨铭心,但他却始终无法理解,甚至不知那该不该称之为爱。
在他垂首间,面前的高山之巅陡然亮起了万丈光芒,直通云霄。
——那是某间千年密室被开启的征兆!
会出现在那座雪山的密室,必然和江霖有关系!
炎的眸光一凛,顾不上思考其他,立刻飞身向光芒来源处追去。
密室坐落于雪窟深处,地上铺满冰晶,江霖跪立在一处复杂的阵法面前,伸出手,微微闭了上眼睛。
还未等他做什么,一阵剧烈的罡风便从后面袭来,险些将他小小的身子掀翻。
下一刻,江霖的后襟被炎拎了起来,整个人悬在半空中。
“小鬼,我抓到你了。”
炎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贴近他的耳朵道:“小孩子家家,一个人偷偷摸摸到这个地方做什么?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想来动什么手脚啊?”
江霖皱眉,演技很好地挣扎了起来:“你放开我!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乱动!”
炎的面色立刻冷峻下来,用力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把对方控制在冰冷的墙壁前面,让他动弹不得。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自己看好了!”
他伸出一只大手,牢牢卡在对方的头上,开始强行读取对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