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寿。
高进离开夷安后,魏延立即挺兵西进,留副将周七喜领大军及辎重于后缓行,自率精锐轻兵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破淳于、昌安、安丘、营陵数县,又于两日前攻下平寿,兵锋直指相距只数十里的北海国治所。
“文长,诸县初定未稳,袁谭又得新援,此时攻打北海实在太过行险,不若坚守城池,暂避敌军锋锐。”
猎户出身的周七喜生性沉稳,做事冷静周密,先前高进攻打东莱时曾留其驻守黔陬,待取得东莱全境后又调到身旁差遣。
因周七喜是军中宿卒资历甚厚,在百骑中人缘颇佳,且为人谨慎,刚好和孤傲的魏延能够形成互补,破格提拔魏延后,高进便以周七喜为副将协助魏延攻略北海。
“七喜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正因袁谭新得援军,我等才需出兵北海。”
魏延眼界颇高,向来不屑与庸人为伍,对本事远逊自己的人一贯不假辞色,连身为高进亲卫头领的李二宝都不大放在眼里,但对恪守本分、尽忠职守的周七喜倒是亲善有加。
“文才此言何意?七喜愚钝,还望文才详解。”
“某以诡计连夺数城,北海一众豪强迫于威势暂时屈服,若我等畏惧袁谭声势固守平寿,时日一长,后方定要出现反复。彼时我等孤军深入而四面无援,却要陷入进退两难之境。以其如此,不如反客为主进兵北海,抱破釜沉舟之心与袁谭一战。胜,则我等进退自如,北海以东尽归少将军所有!”
“文长高才,某远不及矣。只是我等远道而来,兵马疲惫,文长更是接连十余日未做歇息……”
想到魏延一路打着败兵旗号,数次不顾大将身份亲自前去诈城,入城后又是头个拔刀暴起冲杀在第一线,周七喜便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我军连战连捷,将士锐气正盛,却是三军用命、一鼓作气破敌之时。至于我魏延,小许劳累又有何妨,少将军托某以北海重任,某岂敢不以死报效之!”
“文长高义!”听得魏延之语,周七喜脸色一正,抱拳叹服,表示再无异议。
行之,你且在泰山安心养伤,魏延定保大军不失,稳住青州战局!
出了军帐,魏延翻身上马,临行前转首望向西南处,高进亲笔所书的“文长见机行事,勿把袁谭打残即可。”一行字再度于脑海中浮现,心头不禁涌起一股热流。
半日后,北海城。
“显思,不可,不可啊!敌军劳师远征,我等只需踞此雄城坚守,再遣人传檄诸县。不消旬日,敌军久攻不下定要撤兵,而我军以逸待劳,聚诸县之力定能一战破敌,继而趁胜收复北海全境!”
见袁谭在吕旷、吕翔怂恿下就要倾巢而出进兵平寿,辛评急得满头大汗。
“仲治勿复多言!高进小儿遣一无名之辈前来犯我北海,我岂能惧战不出,令天下人看了笑话!”余光看到一旁的吕氏兄弟安坐马上,双手插胸冷笑不止,袁谭只感一股邪火在胸间乱串。
“显思!”隐隐发现高进是在以战求和,此时并无图谋青州之意,辛评只想劝袁谭稳扎稳打,莫要急于一时胜负。
“仲治!高进小儿暗中迁走郑氏一族,可见其人图谋青州已久,眼下不过顾忌父亲威势只遣偏将来犯,日后中原战事一定,必要兴师北上寇我青州。此时若坐视其蚕食北海,缓收世家豪强之心,他日大战一起……仲治,父亲偏爱显甫,彼时倘若我失了青州,又该如何自处?!”
身为嫡长子,本是继承本宗家业的不二人选,却被袁绍过继给袁基为子,后更被派到不受袁氏看重的青州,因心高气傲,袁谭满腔委屈一直不曾对他人诉说。
今日突闻倚重的数万大军几乎损失殆尽,又被吕氏兄弟一阵冷嘲热讽,袁谭顿时破了心防,一股脑把压在内心深处的忧虑吐了出来。
“显思,你……”怔怔看着两眼通红的袁谭,辛评一时竟无言以对。
“仲治放心,某岂会被此二人蛊惑。此战,胜,乃我指挥得当;败,则我尽收吕氏兄弟麾下兵马!”
“显思——”发现袁谭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辛评骇然大惊。
在袁绍平定河北初时,袁谭亦曾屡立战功,出守青州开始时辖下仅有平原一郡之地,能向北驱逐田楷、东征孔融拿下北海,袁谭自有常人不及之处,非是只会夸夸其谈、实则碌碌无为的草包。
先前一心扑在夺嫡之上,以至忽略了立身根本,如今遭逢巨变,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袁谭觉醒了名门贵公子的权斗本能。
“仲治安心镇守城池,胜则便罢,败,待吕旷、吕翔一回城,便令汪召率众予我将此二人拿下!”
“喏。”半响无语,目光复杂的看了袁谭两眼,辛评轻叹一声,松开前者衣袖退了下去。
“大公子,兵贵神速,这日头都要下山了,平寿还取不取啊。”
不知袁谭已将主意打到自家兄弟身上,勒马等了好一会的吕翔语气有些不耐。
“杀鸡焉用宰牛刀,依我看来,区区平寿无需大公子出马,我兄弟二人自领本部兵马前去即可。”与吕翔相视一笑,另一旁的吕旷无视袁谭满脸铁青,继续出声囔道,“大公子,待拿了平寿,我与吕翔兵分两路,数日便取东面数城而归。还望大公子备好粮草赏钱,免得到时无法犒劳三军将士。”
“好说。”瞥了吕旷、吕翔一眼,袁谭皮笑肉不笑道,“仲治,备好宴席,待我与两位将军得胜归来。”
“哈哈哈!大公子痛快!既如此,某便当这开路先锋,先去平寿与那无名小辈会上一会!”对袁谭一抱拳,吕翔不等答复拨马就走。
“愚弟性情鲁莽,怕一言不合就斩了敌将头颅来献,某且先行一步,还望大公子随即赶上,免得捞不着一口热汤。哈哈哈!末将语言粗俗,还望大公子海涵。驾——”
吕家兄弟跋扈至斯,可见父亲面上不言,心下主意已定,世子之位当是归属显甫。
目视吕旷率军离去,马背上的袁谭痛恨得几欲把掌心掐出血,片刻后,眼里怒气渐消,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淡漠与无情杀意。
我本陷阵一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