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生等宁嫔走了,才跟皇后说希儿的事。”
不愧是楚王的嫡女,虽常年在江南,却耳目通明。
宫中娘娘们的秉性,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靖国夫人微笑着点头,她私下里对宁嫔完全没好感,经常说她丢了世家的脸。
蠢成这样,确实是丢脸。
张太夫人倒是无意纠结宁嫔蠢不蠢的问题,她大概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反而对皇后的另一个盟友,做了详细说明。
锦绣庄原本只是皇后个人的私产,但是生意很一般,在汴京的各大绣庄里,根本排不上名号。
后来江南四大织家之首的康家进京开铺,但他们家只是一介商户,在汴京城毫无根基,需要找一个后台来支撑门面。
他们通过皇后的纨绔弟弟,和皇后达成了交易。
康家提供高级绣娘和精致的绣品,为锦绣庄打响名声。
但锦绣庄需要的布匹也要由他们开在京城中的布庄和布行提供。
锦绣庄的利润百分之九十归皇后所有,康家只拿百分之十。
康家每年还会将全部布行和布庄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上缴给皇后娘娘。
但自从霓裳阁开业后,不但将锦绣庄的生意抢走一半多,就连往日里在康家布行订货的商家和客人,也大半转而向定国公府开设的布行去买货订货,因为那些布行,都打了霓裳阁分号的挑旗。
这样子,皇后拿到手的银子,就不仅仅是锦绣庄一年的五万两银子那么少而已。
康家布行布庄的百分之三十利润,才是真正的大头。
少说,也有五六十万两银子。
如今,也少了近一半。
孙希听得目瞪口呆,她看了眼抱夏怀中的账册:这压根没用啊,人家的胃口,可看不上这些边角料。
卢太夫人啜了口茶,语气平淡冷静:“那皇后有什么想法?”
皇帝训斥了,崔卢孙谢几家也不是好惹的,再斗下去,无异两败俱伤。
皇后不是宁嫔那样意气用事的蠢人,何况做生意全凭各自本事,没理由客人不进门,商家非拉着强买强卖的道理。
如今她们给了台阶,她应该懂得下。
张太夫人笑了笑,继续娓娓道来:“如今云贵妃在后宫势大,三皇子齿序与当年陛下相同,陛下宠爱三皇子,人尽皆知。”
“皇后无子,只能养育宁嫔所生的大皇子。”
“偏大皇子体弱,性格也懦弱,比不得三皇子聪慧灵秀。”
“皇后打点左右,宫中上下耳目,用银子的地方不少。”
“她说,素闻卢谢两族,手眼通天,故友门生遍布天下。”
“若是可以借用,她也就不需要花这么多银子来打点了。”
言下之意,这是要她们几大家族都支持她这个没有嫡子的皇后。
果然精明,却是大言不惭。
卢谢秘府消息网,说是值万万金都不为过。
卢太夫人眉头蹙起,冷笑一声:“她的算盘倒是打得精。这种无本万利的生意,她与商贾之家合作也就罢了。”
孙希腹诽补上外祖母的潜台词:皇后你这样的现状,还不够格卢氏一族为你效力。
张太夫人美目微合,说出的事让孙希祖孙都错愕不已:“皇后说陛下体恤子期在外打仗辛苦,家中妻小无人照料,准备赐他两个宫中女官为妾。”
“美貌是其次,管家理事甚为了得的,让她们在家好好服侍县主,替县主分忧。”
卢太夫人将茶盏往几上重重一摔:“无耻,欺人太甚!”
这根本就是皇后的手笔,皇帝顺水推舟。
孙希眉头蹙起一抹忧色:皇宫里的女官进门,那是打不得,骂不得,轰不得,卖不得,只能好好供着。
崔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帝后更是第一时间知道。
而且御赐贵妾,崔然回来之后,是圆房还是晾着?
圆房,自己饶不了他。
晾着,帝后会时不时出声为难他。
虽说内里撕破脸,但皇帝明面上也不能轻易给崔然定什么罪名。
但御赐之物,不好好对待,皇帝却是可以斥责的。
不行,即便得个妒妇的名声,也不能让那俩女官入门。
张太夫人轻嘟着嘴:“也是我来迟了几日,不过这种小事我都解决不了,也对不起你的一番托付了。”
卢太夫人瞪了她一眼:“你个家伙,说话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可恶,反复揪着别人的心。”
张太夫人扑哧一笑:“事情给你办好了才最最要紧。你还不许我邀邀功?”
“许,许……”
孙希挺羡慕这二人的友谊,自己来了古代,闺中还没有这样的密友。
说归说,闹归闹,张太夫人办起事来,还真是一把好手。
“我入宫之前,便已听说皇后与宁贵妃之间的龃龉。”
“我劝她,与其费尽心机与宁贵妃斗个你死我活,惹皇帝不悦,不如投皇帝所好,另寻美女分薄宁贵妃的恩宠。”
“皇帝念你贤德,关系缓和,你才有望生下嫡子。”
“但这个美女,必须有你能拿捏的地方。这样,她才会为你说话。”
不会吧,这不是王皇后当初请武则天入宫对付萧淑妃的手段?
这,这皇后也能答应?
卢太夫人却笑了:“如芹,你既与皇后说这话,想必,是已经有了人选?”
张太夫人巧笑倩兮,孙希看得都呆了,这风情,难怪将先帝迷得神魂颠倒。
“到底是你了解我!当初帝后生隙,是因为当年侧妃徐氏一尸两命。”
“皇帝登基后,追封徐氏为皇贵妃。”
卢太夫人愕然:“你,你不会找了……”
张太夫人点头:“是的,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她与徐皇贵妃,竟有七八分相似,若是我们再稍加训练,当可以假乱真。”
孙希忍不住追问:“那她有什么把柄是可以拿捏的?”
张太夫人看着她,但目光却是透过了她,仿佛在追忆往事,心有戚戚。
又似在思索什么,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尤其那一双清澈的黑眸,丝毫没有因岁月风霜,而变得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