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何来?”孙希心不在焉道。
和崔然定亲以来,最近没一件事顺心。
她怕了,她们认为的喜事,她未必那么觉得。
“宁姐儿回来了,盛阳长公主也一道儿,还带了宫里的赏赐。母亲让我来叫你出去见客。”徐氏见孙希面上淡淡的,直接说了喜事。
“不过是些金银之物罢了。”
“可不止,宁姐儿偷偷跟我说了,还有别的呢,她说要亲自跟你讲。”
二人边说边走,来到了凝晖堂。
孙希见院子里满满当当,摆了几十个大箱子。
她走进内堂,上前跪拜盛阳长公主。
公主赶紧让人扶了起来,一面说:“自己家里,希姐儿不必多礼。”
“谢长公主!”孙希这才起身,靠着孙宁下首坐了。
盛阳长公主上了年纪,脸略微有些发福。
她身着广袖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
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
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
她眉目含笑,看着孙希道:“希姐儿有日子没见,出落得越发清雅秀气了。”
孙希起身福了福:“谢长公主夸奖。”
“才说不必多礼,快坐下,我们坐着聊聊家常。”长公主亲切道。
“宁儿跟我说,你快嫁入定国公府了,她作为亲姐,要回娘家给你添妆。”
“但我想啊,忠勇伯府哪里缺金银财帛这些身外之物。”
“陛下登基之时,原本便要赐封孙宁为县主的,但后来国孝期过了,一直忙于朝政,便耽搁了。”
“前日进宫,我与太后提了这事,太后说不如趁着这次喜事,一同恩赏了希姐儿。”
“宫里这两天啊,就会来伯府下旨意了。宁儿等不及,拉着我先来给你们报喜讯。”
卢敏越听到后头,越是开心。
家里出了县主,可不止是放鞭炮庆祝的喜事。
这可是圣上对孙家大大的恩赏哪。
孙宁指着院子里的箱子道:“笑笑,这些都是太后和公主赏的。”
孙希又准备起身,孙宁压住她道:“你就别跪了,接圣旨的时候再跪。”
公主也笑着点头:“宁儿说的是。以后在崔府,受了委屈,尽可以到我们府上,跟我们讲,我们替你出气。”
孙希粲然一笑:“真的?那我就放心了。”
“这样活泼,才是好孩子。”公主又转过头看着卢氏,“希姐儿定亲后,一直拘谨着不怎么爱笑了,一定是你拘着她学规矩了吧?以前她来我府上,可是爱笑的很。”
卢氏大喊冤枉:“我真没有,子期岁数到了,定国公府催着笑笑过门,我这阶段准备嫁妆还来不及,哪有时间拘着她?”
“那是希姐儿对未来夫婿不满意,愁着了?”公主笑着打趣。
孙希心内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陛下赐婚,臣女深感荣宠。只是我与崔然相识已近十年,私下里难免有过争吵。”
“公主不知道,那崔子期,看着像谦谦君子,私下里老欺负我这个小女子。”
“我之前在他文昌阁借书,他就一直嘲笑我虽跟着史学大家班夫子学习,对于史鉴概论却远不及他。”
“我当然不服气了,我说班夫子教导我们闺学,学的自然都是列女孝女之类的女子学问。”
“他却说,历史是触类旁通的,说我堕了班夫子的威名。”
“我气不过,就拼命看文昌阁的历史典籍,终于偶尔能赢他了。”
“可他输了就生气,答应帮我借的洞……”
孙希顿觉失言,下意识嗫嚅:“动物毛与蜀锦配色的图册,就不借我了。”
卢敏、孙宁和徐氏,眼睛里都透着惊异之色。
长公主面色如常,一派慈眉善目。
孙希双眸微闪,接着道:“我和他经常吵架的,怕当不好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辜负了陛下的美意。所以每天踌躇不安。”
“我还当什么要紧事,值得你愁成那样?陛下加封你为县主,就是做你后盾呢。”公主笑得更欢了。
“是啊,这下,我可不怕崔子期了。”孙希一脸十多岁女孩的天真。
“这才是原来希姐儿的样子,我喜欢。你婆婆将来嫌你性子太跳了,你就尽管扯着我的大旗,说盛阳长公主就喜欢你这样的。知道吗?”
“公主别把她宠坏了。”卢氏笑着搭腔。
“女孩子家,就应该宠着,娇气着些,内宅里,什么要紧。男孩子要应对朝堂国事,才需要通贯古今,讲礼仪,懂法度。”公主语气宠溺。
孙希笑而不语,低下头,双颊微红,一副小女儿态。
“笑笑害羞了,公主,我们就不打趣她了。”孙宁笑道。
“姑娘大了,懂男女之事喽。”盛阳长公主语调悠扬。
孙希垂下头,揪了揪孙宁的衣襟。
公主见状,大声笑起来。
孙希谨记祖母所言。
盛阳长公主其人,
谈笑间,知芸芸众生相。
三日后。
内官领着圣旨到孙府。
孙允良晋封忠勇侯,生母申氏诰封一品庆国夫人,嫡妻卢氏诰封二品定阳郡夫人。
嫡女孙希封定阳县主,拟与定国公世子崔然择日完婚。
允良的封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孙家众人,接了圣旨,全都欢天喜地。
卢敏尤甚。
只有孙希,内心忐忑,暗诽圣意难测。
她觉得,这下真该找祖母,好好谈谈了。
忠勇侯府。
寿安堂。
烛光微暗,屋内闪闪烁烁几只流萤。
小丫头们拿着娟扇,不住地扇着往外赶。
孙希歪头靠在祖母腿边。
申老太太抚着她的脸,笑道:“年轻真好啊,看这小脸蛋,嫩的跟刚剥了皮的鸡蛋。”
“祖母,你说崔然,靠得住吗?”孙希问。
“怎么了,你怕他纳妾?”老太太问。
“祖母,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孙希撒娇。
“我还真不知,你说的是哪个。”
“圣上给父亲封侯,又加封我为县主,祖母不奇怪吗?”
“你父亲任职参知政事,位同副相,原本便该封侯,圣上一直拖着,不就是因为你外祖已是国公,你舅舅又身居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