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垂下眼帘,想了想,斟酌词句道:“卢嬷嬷处事,更为圆滑周到些。若说真心,还是赵妈妈,但俗话说,好心还会办坏事。”
“立身事外,反而看的清,主意拿得明。这个还是要小姐自己根据事情斟酌考量。”
是啊,猪队友不是不忠心,而是真没能力。
但通常碍于情面,又不好舍弃的。
孙希决定,两位妈妈还是都带着吧。
一时,门外传来抱夏的禀报声:“小姐,大夫来了。”
三人闻言,暂时息了话题,便都走门出去,进了隔壁丫鬟们的房间。
秋纹此时还晕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李大夫给她把了脉,拿出药箱,给她额头上了药,包了纱布。
然后才坐到屋内正中的小圆桌旁,开了药方,让小丫鬟去他城内开的宝荣堂抓药。
孙希问大夫:“这丫头怎么样了?”
李大夫答:“小姐放心,姑娘无性命之忧,只是要疗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要干重活。待吃了我开的药,派人守着她,她晚上可能要喝水,明日应当就会醒来,无大碍的。”
卢氏等人俱都松了一口气,这才真放下心来。
众人一时都散了,各回各房。
孙希留下秋香和秋柳照看秋纹,便也回屋了。
她闭眼躺在床上,思绪百转千回,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夜深了。
月上柳梢头。
凝晖堂。
卢敏窝在允良怀里,眉头紧锁:“笑笑一个人嫁进崔府,我真不放心,”
允良抚了抚卢氏的手臂,笑道:“你就是忧心过度,宁姐儿比笑笑还不如,还不是在齐国公府好好的?”
“那不一样,定国公府人事复杂多了,崔夫人又是个软弱的,撑不起来,哪比得上盛阳长公主,把府里料理的妥妥帖帖,宁儿虽是当着家,可省心着呢。”卢氏嗔道。
“那有什么要紧,我看咱家希儿比宁儿稳重有盘算多了,母亲教养出来的孩子,夫人尽可放心。”允良语气悠然,丝毫不担心。
“你们男人,就是心大。你跟老太太说说,让她再拣一个干练的老嬷嬷跟着希儿过去,她虽谨慎,毕竟年轻,经的事少。”卢氏觉得这个建议还是允良亲自跟申老太太说比较好。
“好的,我亲自去办。夫人放心!”允良说完,抱着卢氏的脸,狠狠亲了一下。
卢敏双腿盘上他的膝盖,紧抱住他上身,便要爬上去亲热。
允良忽然想到一事,推开卢敏道:“忘了跟你说,老太太托我打听唐叙之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允良面有忧色。
卢敏虽一脸失望,但事关女儿,便也停下来,盯着允良的眼问道:“如何?”
“同僚们对他褒贬不一,有说他傲气太盛,仗着是定国公府女婿,行事过于盛气凌人。”
“因他是状元出身,那些进士出身的寒门,都很是敬着他,说他才高八斗,品性高洁,不与世家为伍,看不起他们那些寒门。”
“这我能理解,唐家虽是富户,到底不是什么高门,他入赘崔府,那些世家子弟,肯定言语里有所奚落,他又有些傲骨,自然不愿与他们为伍。身在世家,心向寒族,如此便处境尴尬。”允良抚了抚须,沉吟道。
“那老爷预备如何?”随着允良的步步高升,卢氏心里早已慢慢对他生了诚服之心。
“此事等笑笑嫁入崔府再说,现在上赶着安排唐叙之的官位,在崔家未必落着好,还容易叫旁人拿住话柄,说我任人唯亲。”允良带着久居高位者的从容,不容置疑道。
卢氏搂住允良的胳膊,神情焦灼:“笑笑的事,老爷一定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事多,但底下几个孩儿,到底都在我们自己身边,随手便可照料。唯有笑笑,小小年纪,便要嫁入那虎狼窝,我的心,跟油煎一样。”
“何至于此,你别危言耸听!定国公府在汴京的名声,没那么不堪。”
“何况我看那崔然,行事稳重,颇有章法,他如今才二十岁,便已是天子近臣,正五品的诸中大夫。汴京世家子弟,他也算得上翘楚了。”允良对这个女婿,倒是颇为看好。
“崔然我自是满意的,就是那唐叙之,他就是崔府的蛀虫!”卢敏恨声道。
“自家女婿上进,便是极好了。你尽管放心,有我在,他碍不着咱们闺女!”
“你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到时候出事,我谁也不怪,就怪在你头上!”
“你这女人,真是……”允良无语了。
莫熙斋。
孙希正用着午膳,她最近胃口不好,卢敏特吩咐厨房烧了酸辣汤给她佐餐。
抱夏进来汇报:“小姐,秋纹醒了。”
孙希抬眼:“无大碍了吧?”
“她说让小姐费心了,抱竹与她交好,她偷偷跟抱竹洒泪说小姐不要她了,她昨晚心情郁闷,这才上树看月亮,想心事,不成想一晃神,就掉下来了。”
“你传言下去,八个秋我都舍不得,抱竹也带上,都跟我一道入崔府。但她们务必要听话,服管教,不然犯了事,我可保不住!”孙希心想只能先出言震慑,让她们心里有个数,才会少出错,规束自个言行。
抱夏闻言大喜过望:“谢谢小姐,姐妹们这下都能在一起了。您放心,哪个敢不听话,我先训斥她们。”
“抱冬,把饭菜撤了吧,我不想吃了。抱春,陪我去院里走走,消消食。”孙希起身,漱了口,便走出了房门。
孙希慢踱着步,思考自己这十五年来的得失。
她想自己一个女子,携匹夫之勇闯公门侯府,是万万不行的。
因圣旨赐婚,不遂心愿,自己已心境落寞许久。
考虑事情,也不如心情愉悦时周全。
因逆境而废事,只能说明自己是个弱者。
我心里年龄虚长崔然几十岁,却还是配不上他。
祖母、外祖和父亲,心里都明白。
他们不好意思明说,怕我自惭形秽,心绪更趋下沉。
崔然曾说,我的软肋,显而易见。
自己这般从小防着的人,都能这么轻易地看清自己。
那么,旁人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大嫂徐氏入了院子。
迎面走来,刚好跟孙希碰上。
她拉着孙希的手,笑道:“妹妹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