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兄弟,今天你有空了吧?”
戴着一顶草帽,裤腿挽着,穿着一件土布外套,看起来跟工地上干活的人没什么区别的金德福突然凑了上来。
刘春来被他吓了一跳。
“老金,你这是干啥?”对于金德福,他现在一点都不待见。
这狗曰的,从国庆前过来,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他自己带着厨子啥的,哪怕刘支书大队部改造而来的招待所一个房间一天收他6块钱的住宿费,这狗曰的也丝毫不提要回去的事情。
好像准备在这里生了孩子安家,自家的生意也不管了,除了去县城采购外,大多数时候都是留在葫芦村。
而跟其他人又不熟悉,刘八爷也不太理会他。
所以只能找刘春来了。
一开始,刘春来还陪着,结果这狗曰的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天天找刘春来喝酒,啥事儿都干不了,甚至有时候连续几天喝得难受。
搞到后来刘春来直接就不搭理他。
“这不,没钱了,到你们工地上干活挣钱呢!一天八角钱的工钱,中午还管饭”金德福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很满足这每天八角钱的工钱。
“少扯淡!直接说事儿,老子忙着呢!”刘春来没好气地说道。
他算是明白了,对这种人,就不能给好脸色。
越是给了好脸色,自己越会被他缠着。
到现在,每天晚上刘八爷那院子里,都是两三桌人开饭,不是刘泽福弄一些经典的川菜,就是这狗曰的带来的厨师弄各种粤菜,再不然就是桌子上同时出现川菜跟粤菜的经典。
刘春来发现自己这段时间都胖了好几斤。
酒也没少喝。
蓬县能搞到的茅台啥的,都被这狗曰的买了!
物价低的年代,即使顿顿都喝几瓶茅台,餐餐大鱼大肉,一天也花不了多少钱。
而且这狗曰的大方,出门都是好烟开路,到现在,完全如同老刘家的那种辈分比较高的人
“我真的想在这里安家,第一批房子,给我分一套呗,要不然,你划块地给我,我自己修也行。”金德福知道刘春来不待见自己。
可他没法走啊。
不说投资啥的,就怕回去了,自己就被抓起来了。
一直都在这边,却没有断掉跟花都的联系。
那边的人,告诉他的是公安找了他好几次。
全国严打,进去了,还能出来么?
来找刘春来,让他避免了一场牢狱之灾,现在这边待着就是了。
当初是刘春来提醒他,让他跟祝锐回去结婚,刚走没有几天,全国严打就来了
别说没啥重要的事情,哪怕有事情,也得先问刘大师。
走,是不可能走的。
“那个你还是拉倒,大队部的招待所,你想住多久都行,只要给钱就是了”刘春来直接翻了个白眼。
金德福这狗曰的,居然想要弄一块地,按照刘八爷的老宅子,在燕山寺下面修一套四合院。
刘春来能同意么?
房地产,能搞。
可燕山寺上面的土地就那么点,以后旅游业搞起来,可以开发,却必须让所有权留在大队。
没有可持续发展的杀鸡取卵行为,是绝对不能干的。
“我说真的,你不是叫我投资你们这边吗?五百万,我投五百万,你给我一块地”金德福伸出一个巴掌。
这倒是让刘春来有些意外。
狗曰的,究竟有多少钱?
张口就是五百万。
“你投资什么?”刘春来鄙视地看着他。
“服装!反正你们没有打算走低端路线,那种靠着量来获得利润的产品。”金德福看着刘春来,心中有些忐忑。
要是大师认为自己抢他的业务,随便施点法,自己这辈子可就完了。
能救自己,也能收拾自己。
之前就有这想法,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出来。
就担心刘春来反对。
“这边原材料可不好供应,要打造一个完整的配套也不容易。从纺织到印染等一系列的工艺,都没有集中布局。”刘春来有些意外。
这货啥时候想着要做实体了?
建设服装加工厂,他没意见。
发展好了,甚至可以形成一个西南内地的服装产业化集群。
唯独是纺织跟印染等厂,对环境污染大,蓬县又地处嘉陵江上游,绝对不能留在这附近。
“那个没关系,其他地方有就行了。你们的深水码头修建好了,从外地运输过来也没问题啊。”金德福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运输成本可不少。服装厂靠近原料供应,才是比较合理的。”
未来,靠近市场,才是最好的选择。
“谁在意那点?如果运输成本占据的比重很大,你完全可以在花都那边建设服装厂,而不是在这边”金德福的头很铁。
刘春来倒也不反对。
“你看,要建设厂房,就需要土地,要不,这山上的你给我批一块,我把厂修到这山上?”金德福见刘春来不反对,顿时提出来要买地建厂房。
五百万的投资,足够买下很大一片地了。
甚至连整个燕山寺都能买下。
还是在花都那些地方。
“休想!我们不炒地皮。土地是集体的!”刘春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知道未来房地产会赚钱,却不会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做文章。
不过,未来必须根据发展情况,做好足够的土地储备。
“那我就只能租赁厂房了。对了,你服装厂里的人,给我分一点呗,不能一上来全部就是新手。要做就做大”金德福知道刘春来态度坚决,也就不再提。
反正他也没打算永远待在这里。
刘春来询问了他一些详细情况后,见对方是真心想要在这边弄厂,不由琢磨了起来。
服装厂的投资小,见效快。
金德福有着充足的市场渠道,完全可以在这里投资。
五百万的投资,一上来,绝对会有很大规模。
哪怕一件衣服只赚一块钱,在不购买地皮,修建厂房的情况下,那效益更好。
“加快公社工业园区建设?春来,粮站那边的厂房,才刚投入使用,宿舍因为钢筋跟水泥等建筑材料供应不上,都没修好”严劲松一脸为难。
机会摆在眼前,可得不到。
别提有多闹心了。
马文浩脸上也是肉痛,又不想放过机会。
“要不,金老板直接自己投资建设厂房?我们在骷髅坝那边给金老板划一片地?”
骷髅坝就在公社旁边,地势平坦,一直通到青山公社。
那里是一开始刘春来就提出未来可以发展的区域。
目前,连规划都没有。
现在金德福要投五百万搞服装厂,为了拿下,自然要提前谋划。
至于刘春来说的产业不产业的,不重要。
先把架子拉起来。
人口聚集起来。
“不,我不会投资厂房的。”金德福终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跟刘春来谈买地皮,是为了燕山寺那上面的风水。
六马归巢啊!
那多好的风水。
金德福不懂风水,可看到刘春来可劲儿地往这山上砸钱,加上刘八爷这样的人甚至都想百年后到那上面占块地,以生意人的精明,不谋划才是怪事。
“可我们除了有地皮,也没钱啊”严劲松眼巴巴地看着刘春来。
“那边有一片是你四大队的,要不”
马文浩试探着刘春来的反应。
他知道刘春来规划的是四队往望山公社的方向打造产业园。
为了这个目的,都从青山公社谋划了一个生产队。
以马文浩的了解,即使刘春来没有那想法,刘福旺也会谋划将周围更大的范围纳入他们四大队的辖区。
“六队跟五队那边沟里的土地,我这已经有计划了,你们可以从一大队跟三大队着手。”刘春来直接拒绝了,“至于资金问题,倒是容易解决。只要跟金老板签了合同,他的资金到位一部分,就可以向四县联合投资公司申请投资”
反正已经给吕山县的水泥厂安排上了。
不在意在他们附近再多安排一点项目。
或许,为了不让投资公司把利润赚走,许志强跟吕红涛等人会想办法先筹出这部分的资金。
“建立工业园区?目前是不是条件还不成熟?”吕红涛没想到,刘春来跟严劲松几人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是为了这个。
目前省道铺上了碎石,下雨天路虽然不好走,可也不是没法行车。
外面下着连绵的细雨,几人不顾天色都黑了,就为了这个!
“我们也没有钱啊!”许志强眉头拧在了一起。
从刘春来冒头后,他就发现,本就财政窘迫的蓬县,现在财政更加窘迫了。
“许书记,吕县长,花都过来的金德福准备投资五百万,在我们这边建设一个规模比较大的服装厂”马文浩把情况做了汇报。
也提出,金德福提出只租赁厂房,而不是拿地皮自己建设。
“这货没打算长期干,毕竟我们这里条件不如沿海地区;但是呢,至少签十年合同,按照他的想法,整个厂,至少需要两千台缝纫机,超过五千名工人按照这个规模,每年租金至少也得四十万往上走,投资这样的厂房,成本也就一百多万联合投资公司那边,会批准这样的项目的。”刘春来说道。
如果没有公社建设轻钢厂房的成本跟经验,刘春来还不好核算成本。
看起来规模不小,但是需要的地盘不大。
厂房加上配套的宿舍等,就是最大的投资。
地皮反而是最便宜的。
目前的征地补偿根本不需要太高成本,也不存在钉子户。
不愿意转移户口的,也可以从别的地方调配协调安排新的土地。
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获得非农业户口,吃上商品粮的。
“你打投资公司那笔钱的主意?这钱可不好搞,目前都还没有到位。”吕红涛见刘春来一脸平静,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这样庞大的厂子,原材料工厂规模就不能小。陇山县那边可以提供;而要扩大规模,建设又少不了,吕山县的水泥厂可以扩大规模”
“要不,咱们自己搞?”许志强急了。
刘春来不说还好。
一说他就发现,别人的机会更大啊!
给他人做嫁衣?
要不得!
蓬县就缺这些支柱产业。
刘春来白了他一眼,“许书记,要真把所有项目都留在蓬县,他们会同意给钱吗?”
许志强顿时梗着脖子,“大不了咱们砸锅卖铁自己想办法!”
“时间太慢。而且,这些产业留在我们这里,原材料供应方面,很容易就被他们卡住了。”刘春来明知道许志强是清楚这些的。
大家都穷怕了。
好不容易看到机会,自然不希望其他地方得去。
倒是吕红涛,看着刘春来,眼里露出了思索的光芒。
“你是打算让天府机械厂卖设备给他们?”
“天府机械厂也没有那么强的技术啊。”许志强愣了。
这些话题,严劲松跟马文浩两人根本就插不上话。
不是说他们自己搞个厂房,让金德福给钱来租赁,然后大规模地把幸福公社的闲置劳动力转换成工人,解决整个公社的贫穷?
怎么就又涉及到了这些产业?
还有什么天府机械厂。
跟天府机械厂有什么关系?
“其他三个县也有机械厂,虽然人数不多,设备不多,技术比咱们还差”刘春来没有过多地解释。
有些事情,解释多了,没用。
但是需要时间去谋划。
很快,刘春来几人拒绝了许志强跟吕红涛两人的挽留,没有留在县政府的招待所休息,而是连夜赶回去。
“明天开始,就准备选择位置,目前刚开始种小麦,选中的区域,就不要种了,浪费种子”回去的路上,刘春来对还没回过味的两名公社干部说道。
两人脑袋里一团浆糊,只能点头答应。
天上还飘着小雨,路比较滑,刘春来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没有再说话。
几人走后,许志强跟吕红涛两人却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过了好久,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