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蕴认真盘算什么叫直接却不直白。
有点难。
他分析了很久,自认语文阅读理解不错,但是这句话他实在想破了脑袋不能理解。
为什么直接了还不是直白,什么样的直接才算不直白。
不能问虞白,他想。
不然不仅会被认为情商有问题,还很有可能露馅。
良师不嫌多,他决定适当求助一下周乙乙。
“直接又不直白?”
周乙乙悠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这个问题很有深度啊,小怪兽,这是你那个小脑袋能想出来的东西吗?你想干嘛?”
裴蕴必不可能告诉他:“你就说会不会吧。”
“会,当然会。”
周乙乙眯着眼睛:“你要是不能理解这句话,那我帮你翻译一下,直接不直白,通俗点说,就是欲而不骚。”
裴蕴:“......你好好说话。”
周乙乙:“我是在好好说啊,你仔细品品,多形象。”
裴蕴干巴巴的:“品不动。”
“哎,你真是,这样,我给你举个例子。”
周乙乙想了想:“比如我,我和安澜在做的时候,如果我一边叫哥哥,一边用上面的嘴咬他,这就叫欲,如果我一边叫老公,一边用
他懒洋洋歪在沙发上,一边说话,一边笑眯眯用脚背去撩坐在沙发那头抱着电脑写论文的安澜。
后者仿佛聋了瞎了,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对他的撩拨也视而不见,一门心思扑在电脑上,指尖在键盘上飞快翻动。
那头裴蕴靠了一声,暴躁遮掩之下,害羞难为情都快从电话里溢出来了:“你能不能别一言不合就开车!我们情况又不一样......都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你思想端正一点行吗!”
周乙乙翻了个白眼:“宝贝儿,这事可不兴思想端正,还想不想迟到肉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那你换个形容,别这么露骨,我消化不动。”
周乙乙简直要笑死。
这么纯情,到了床上高潮哭的时候是不是害羞得要人□□立马才能哄得好啊?
他说行:“我给你换一个不这么露骨的,比如我现在和安安都在沙发上,如果我过去坐在他身上亲他,就是欲,我用小小乙蹭他,就是骚,如果我不仅蹭,还要脱了小内内蹭,那就是更进阶版,简称色/情——”
嘟...
听筒传来忙音,对面挂断了。
周乙乙大笑出声。
然而下一秒就被忙完丢开电脑的安澜扑过来压了个严实。
他亲亲他的耳根:“少跟小裴说这些,他可能会做噩梦。”
周乙乙顺势屈腿夹住他的腰,笑道:“哦?到底是噩梦还是春梦?”
安澜不理他了,吻并着手渐渐往下。
周乙乙看看薄纱窗帘外的艳阳高照,用脚后跟抵了他一下:“喂,大白天的,干嘛呢?”
安澜:“给你演示一下色/情的后续。”
周乙乙:“???我又没有搞——唔!”
后面的话也没机会说出来了,随着身上人的动作逐渐变成软绵绵的呜咽。
-
晚上实验课结束,裴蕴和小组里几个同学将借上楼的实验器材归还到底楼器材室。
放培养皿的置物架有点高,裴蕴也得稍微踮脚才放得上去。
弯腰起身时,听见咔嚓一声响。
抬头一看,对面两个姑娘正举着手机笑眯眯对着他,被发现了也不心虚,正大光明让他摆个poss再来一张。
“拍我干嘛?”
他嘴里这么问,手上还听话地比了个“耶”。
“你好看呀。”女生直言不讳。
裴蕴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在白炽灯光照耀下,两相对比,更衬得他皮肤白皙干净,眉眼精致,衣服版型宽大,套在他身上莫名有种随性天真,不谙世事的青春味道。
这样的他,随便一个小小动作都能让人挪不开眼。
“这是谁的衣服呀?”
女生狐疑地瞥他:“你是不是又穿人陆教授衣服?”
裴蕴抖抖下摆:“什么啊,这是我的衣服。”
女生:“那怎么这么大?”
裴蕴继续放东西,一边放一边跟她们闲聊:“故意的,买大的夏天穿着通风凉快。”
女生说:“你是凉快了,可是让别人走不动路了。”
裴蕴:“为什么?我又没绑着谁。”
女生点到为止,不回答他,只意味深长道:“我觉得你可以买个锁骨链戴戴,一定很好看。”
裴蕴:“什么叫锁骨链?”
女生还没说话,另有一个女同学又嘻嘻笑起来:“戴什么锁骨链,这么漂亮的锁骨,不种草莓都浪费了。”
女生竖起大拇指:“有道理,懂还是你懂。”
裴蕴听得云里雾里:“你们说什么呢?”
两个女生有些惊讶:“小裴,你不知道种草莓吗?”
不止她们,就连体委也是睁大了眼睛望向他:“不是吧裴蕴,我都知道的东西,你不知道?”
他们这反应,裴蕴一哂:“怎么你们是要报警抓我吗?”
“不至于不至于哈哈哈。”
女生眼珠一转,脸上闪过狡黠:“体委你快教教小裴,他连这个都不知道,以后很容易吃亏的。”
“得嘞!”体委放下手里东西,做出一副摩拳擦掌的动作。
“......”
裴蕴第一次觉得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你们干嘛?”
“你不知道种草莓是啥对吧?没事,我来给你种一颗你就知道了!”体委说完,贱兮兮笑着就朝裴蕴扑过来。
裴蕴一头雾水,愣是站在原地没动。
“闹什么。”
门口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将实验室的喧闹按下暂停。
一见陆阙来了,体委一秒收起张牙舞爪的模样,和他们一起规规矩矩叫了一声“陆教授”。
陆阙拿着一沓文件走进来,视线淡淡从裴蕴身上扫过,随即收回,进了最里资料室。
资料室和器材室是相通的,就隔了一道门,外面说什么里面能听得一清二楚。
有陆阙在,他们也没胆子再胡闹,赶紧收拾好东西溜了。
裴蕴要跟陆阙一起回去,等他们走了,他就自觉转身溜进了资料室等他。
陆阙带来的那些文件需要录入目录之后分门别类后放上资料架,他坐在电脑前录入文件,裴蕴就搬了另一张凳子乖乖坐在旁边看。
他发誓,一开始他真的没想什么,只打算安安静静等陆阙忙完了一起回去。
无奈跟喜欢的人独处的狭小的空间太容易勾起思维发酵,他坐着坐着,脑瓜子里的东西就开始不安分了。
他记起了白天时周乙乙跟他说了话。
其实太长也没想很多,就是什么叫哥哥,叫老公,上面亲亲,
咳咳。
哥哥他已经叫过无数次了,老公倒是没有。
不过让他叫他小舅舅老公......
靠靠靠!!!
这特么太羞耻了!不行,他叫不出口!
坐腿上...应该,勉强,可以吧?
他小舅舅这么纵着他,他如果非要让他抱着自己工作,估计也不会拒绝,亲是不敢亲,但或许他可以鼓起勇气蹭,蹭蹭?
他胡思乱想着,被文件翻页的声音拉回现实,才发现自己目光早在不知何时从电脑转移到了陆阙腿上。
意识到脑海中出现的距离限制级只有一步之遥的画面,他猛地扭头撇开视线,抬手搓一搓,耳朵烫得快烧起来了。
陆阙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侧过头,视线不经意从他宽大衣领下露出的半截锁骨上扫过,落在一只红得几乎滴血的耳垂上。
“怎么了?”
“没,没怎么。”
某人脑袋里想得大胆,回到现实一秒怂。
继续坐在陆阙身边都倍感压力,干脆主动站起来:“这些文件录完了是吧,我帮你放架子上去。”
每个资料架都贴好了标签,资料右上角也做了分类,这项工作并不难。
短暂的交谈结束后,资料室恢复了安静。
两人各做各的事,离得远了,裴蕴耳朵灼烫的温度也慢慢褪了。
他想,今天可能不是个好时机。
下次再说。
于是努力收了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心思,专心致志归置文件。
轮到最后一份文件时犯了难。
“这应该算是微生物实验吧......”
他思衬再三不能确定,想问问陆阙,刚准备回头,手里的文件就被人抽走。
陆阙站在他身后,抬手将文件放在网上第三格格架:“不算,是人造特殊生物实验。”
喔。
裴蕴点点头,想问具体的分类标准,忽听嗒的一声轻响,整个资料室陷入一片黑暗。
“???”
裴蕴:“咦?灯坏了?”
陆阙镇静收回手:“停电了。”
走廊上传来一阵低哗,看来还有不少人在实验楼没有离开。
“怎么这个时候停电啊,咱们学校有发电机吗?”
裴蕴转身,看见陆阙站在他面前没动,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小舅舅还有个夜盲的毛病。
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和路灯灯光足够普通人在室内视物,但是对夜盲患者来说,这点微薄的光源显然不够用。
无所不能的陆教授就这么被困得寸步难行了。
不知怎么,裴蕴忽然有点想笑。
“小舅舅,看得见我吗?”他明知故问。
陆阙还有闲心顺着回答他:“看不见。”
裴蕴:“一点点都看不见啦?”
陆阙:“嗯。”
裴蕴嘴角一咧。
“幸好我等你了,不然现在你不得摸瞎。”
他有些得意,声音带着少年气的轻快:“我牵你出去?”
陆阙没说话。
裴蕴玩笑心思起,仗着自己夜视能力好,抬手在他面前晃:“陆教授,你是不是——”
话说半截,晃动的手忽然被对方抬手握住。
陆阙掀了掀眼皮,恰好与裴蕴视线相撞。
裴蕴唇畔笑容一滞。
望进的着这双眼睛极漂亮,极深邃。
仿佛幽暗星空映照下的寒潭,潭面覆着一层薄冰,冷冽清幽,勾得人明知薄冰不能载物,却还是忍不住踏足陷落。
等到一脚陷入了才会发觉,茫茫冰原之下潜藏的却不是冰冷刺骨的潭水,是明灭跳动的火焰。
裴蕴知道他此时此刻不可能看见什么,更不可能与他对视,却依旧不可避免产生了一种被烫到的错觉。
他扛不住地偏头想要躲开他的视线。
一墙之隔的走廊有人声传来,说着实验楼电压系统故障的事,处理完保守估计也要半小时。
半个小时......
他侧耳听着,睫毛一颤。
福至心灵就在一瞬间。
半小时的滞留。
半小时的黑暗。
几乎是完全单方面的凝视,他的主场。
天时地利人和,裴蕴后知后觉意识到,如果错过这一次,他可能再也遇不上这样好的机会了!
他的呼吸和心跳一样在念头冒出的瞬间乱得不成章法。
默默鼓起勇气,重新对上那双勾得人深陷的双眸。
裴蕴喉结上下滚动一圈,深吸一口气,将尚且自由的另一只手温吞攀上陆阙肩膀。
陆阙睫毛轻阖动,眸眸沾染的夜色更深。
裴蕴不敢多看了。
他错开视线,微微仰起脸,紧张作祟,有些颤巍地凑近陆阙,要贴不贴地靠在他脸侧。
再进一厘米,鼻尖就能触到他的下颌。
“小舅舅。”
他轻轻嗅了嗅,声音和动作一样青涩笨拙:“你好香啊。”
说完后顿了顿,没有注意到揽上腰侧的那条手臂,一鼓作气:“闻起来就很好吃......”
“嗯,你也是。”
随着一句清清淡淡的话音在耳边落下。
裴蕴尚未从意料之外的回应中回神,腰上忽地一紧,他被揽着往前跌进宽阔的怀抱。
陆阙学着他的动作偏过头,却不同于他的胆小,热气扑上耳根同时,鼻尖也轻轻压上了那只又一次红透的耳垂。
酥麻的感觉迅速传到指尖,耳蜗里被一根绒毛都似被拂过。
裴蕴险些勾不住他肩上的布料。
...这,不太对。
他懵逼地想,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方没有就此停下。
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微凉的鼻尖从他耳侧为起点一直往下,虚虚点过下颌,颈侧,触碰似有似无。
他在黑暗中看不见,于是很当然地把握不住距离的尺度。
裴蕴忍不住在他怀里缩了缩肩膀,脑袋快要乱成了一锅粥。
和上次很像,但是又不太像...
那晚的陆阙是醉着的。
但是今天,他们都很清醒。
他是真的在闻他身上的香味么?
哦对了,他说过,自己心情不平静时,香味就会变得很浓。
他现在就很紧张......
“为什么不躲开。”
陆阙开口,尽管声音里比方才多了几分低沉,却依旧散不了那股清冷气。
裴蕴连心慌都慢了一拍。
他抿了抿发干的唇瓣,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后颈就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乖乖站在那里给他咬?”
裴蕴明白了陆阙说的和他想的不是一件事。
“咬?”
他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
但没有在言语上表达出来,只是磕绊道:“你说体委吗?他,只是想告诉我种草莓是什么意思,没说要咬我。”
真的太久了。
上次也没有停留到这么久......
而对于他的回答,陆阙像每次在教室里提问的时候一样,轻飘飘甩出三个字:“不知道?”
猝不及防被课堂提问支配的恐惧笼罩。
裴蕴心虚,忍不住讨好地往他颈窝靠近,磕绊着:“对不起,我,我回去就百度。”
“用不着。”
“什么?”
“用不着百度了。”
随着陆阙话音落下,裴蕴锁骨处被贴上一点柔软。
紧接着一阵刺痛。
短促的呼声从喉间哼出,浑身力气被抽走大半。
这次不只是腰,连腿也一并软了,全靠陆阙支撑着他才没有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