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7
雪天的乐园和晴天总有些不同,附近童话风格的塔顶覆着雪白,天光大亮,工作人员扮演的玩偶们在四处走来走去,柏生往前溜达了两步,还是觉得两个人有点格格不入。
不是说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格格不入,是那种气氛——别的游客来玩儿,要么是一家子,要么是亲密的朋友,要么就是小情侣,他和闻鹤甚至都没什么话说,中间的距离说不定能再塞一个方圆,看起来当然奇怪了。
闻鹤倒是很习惯似的,默默跟在他后面,察觉到他停下后,侧头:“怎么了?”
看起来还有点困惑的样子。
柏生:“……”
算了就这样吧!
闻鹤看着柏生微微加快的步伐,也同步跟了上去。
柏生再快。
他也再快。
两个人最后差点在雪地里竞走。
闻鹤有点呆呆:“我做错什么了吗?”
柏生:“没有哦。”
闻鹤:“喔。”
那就好。
柏生:“……”
烦死掉!
闻鹤的直觉告诉他柏生最近有点不太对,但他的情商告诉他没有。
这也不能怪他,闻鹤离家出走多年的情商最近因为单恋而回来了一部分,这部分现在能让他不说出惹人生气的叼话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如果还想让他细细地感觉到柏生的态度变化和情绪变动,那是比较难。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一前一后在道路上走,柏生原本还不太爱搭理他,结果发现走着走着,从后面突然探出来个棉花糖,粉色兔子形状的:“给你吃。”
柏生:“?”
“你什么时候买的?”柏生回头,颇有些不可置信:“闪现过去都没这么快吧?”
闻鹤瘫着脸点点头:“是没这么快。”
柏生:“那你是怎么……”
他没说完,就瞅见不远处白手套事了拂衣去,好事不留名的寂寞背影。
柏生失语:“保镖是给你这么用的吗?”
闻鹤充耳不闻:“给你。”
“我不吃棉花糖。”柏生严词拒绝,很正直,“也不喜欢草莓味。”
闻鹤直接自信:“可你刚刚盯着看了好久,我知道的。”
柏生:“……你知道个头!!”
闻鹤擅自揣测獭意买了个棉花糖,不但没让柏生高兴起来,心情好像还更差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柏生走着走着,后面又默默探过来一条线,他下意识地一攥,发现是一个嫩黄色的鸭鸭气球。
柏生:“?”
闻鹤说:“给你玩。”
柏生:“谁要玩气球?我又不是小孩子。”
闻鹤:“可是你刚刚盯着……”
柏生恼火:“你别跟在我后面了!!”
闻鹤懵懵:“。”
咦。
怎么回事呢。
方圆在后面差点笑噶了:“嘎嘎嘎嘎嘎!!管家!!别笑死我了!!”
看这两肩之间的距离,都能走正步了,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忧是在做无用功。就这嘴这情商,怎么说呢,对象这东西,对闻鹤来说大概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管家还是那般宠辱不惊:“你且再看。”
方圆忽的感到一股恶寒:“……”
不会吧,难道柏生就喜欢这款的?怎么可能,獭宝眼光才没那么差。
柏生攥着棉花糖和小气球,飞快地走,视线又忍不住在路边毛绒绒的演员玩偶上划过。
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当然不会像小孩那样,觉得这些憨态可掬的玩偶就真的是动画片里活泼的角色,但其实…他还挺想过去摸一摸的。
以前没试过,倒也不是想互动,他就是单纯想知道玩偶的皮毛是什么触感,只是这样。
最好还能握握手……
隔壁的大白鸭撅着屁股哒哒哒过来了,附近的小孩发出毫不掩饰的“哇啊”声,一股脑儿冲了上去,“握握手!握握手!”
闻鹤又阴鹅不散地凑过来了,“你想去吗?”
柏生:“…不想!”
真烦人,正当他打算别过脸去时,隔着衣物,他的手腕被轻轻搭住了。
闻鹤看着他,微微喘气,眼神清朗,“可是我想去。”
柏生:“?”
“我想和它握手。”闻鹤一本正经道:“可以陪我一起吗?”
柏生:“……”
不远处的方圆看着两个人在小孩堆里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摸大鸭,受到会心一击:“???”
管家善解人意:“别急。”
方圆他不能接受:“呵呵,我急什么急,我一点也不急……”
管家:“还没完。”
方圆:“?”
二丫你胳膊肘到底往哪边拐啊!!
“……”
两人摸完大白鸭,距离终于从可以走正步缩减到了可以练齐步走,柏生还沉浸在鸭鸭软乎乎的触感中,就听到了坏消息。
本来中午的花车游行因为天气原因改到了傍晚,而他们中间至少还有四五个小时是空白的。
柏生站在原地,又和闻鹤面面相觑了。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柏生内心觉得,闻鹤应该和他想得一样——花车游行看完、拍过素材之后就算完成任务,用来糊弄节目组够了,但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闻鹤站着看他,垂眼问道:“去吃饭?”
柏生:“这才几点,吃什么饭。”
闻鹤:“去握手。”
柏生:“刚刚不是握过了吗?”
闻鹤:“去商业区。”
柏生:“也没什么想买的……”
闻鹤:“你想去哪里?”
柏生:“随便都行。”
闻鹤:“…………?”
如果思绪可以具象化,那么现在闻鹤的眼前应该缓缓浮现出各类数学公式、曲线和复杂定理,他在此时陷入了地球上所有男朋友都绝对有过的困惑,那就是这个随便都行到底是哪种随便都行。
这个问题对闻鹤来说有些过难了,他差点当场宕机。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挤出一句话:“那我们去排队。”
不远处的海盗船前面人挤人挤人,队伍排出了蛇形,尖叫声很清晰,柏生闻言,却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恐高吗?”
闻鹤一顿,“谁说的。”
柏生:“你保镖说的。”
他之前还让方圆去问了来着。
闻鹤面无表情:“是盖亚记错了,他记性不好。”
“是你记性不好吧!”柏生无言,“人家叫桑亚,什么盖亚。”
闻鹤的确有些恐高,但可以克服,主要是为了柏生可以克服。
而且,他现在学乖了点,没把话说全——他看柏生一副很想玩的样子。
他早就发现了,柏生自从走进大门,那双眼睛就滴溜溜地没停过,腆着肚皮左看右看,还要费尽心思遮掩自己的新奇。
就是,好可爱啊。
闻鹤从前的语文成绩是很好的,但他每次对着柏生时,却总觉得自己的词汇量相当缺乏——除了可爱两个字什么都想不起来。
明明很想马上去还皱着眉问“你真的不要紧”,可爱;勉为其难说着“行吧我就陪你去”,可爱;拉着他兴冲冲排队,可爱……
“但,”闻鹤在系上安全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面无表情地问:“这种设施的乐趣到底在哪里。”
柏生不假思索:“听一群人在你旁边惊慌失措地尖叫,很有趣啊。”
闻鹤喉头一紧:“……”
可……别有风味的可爱。
-
几个项目下来,柏生和闻鹤的距离拉近成了负。
倒不是发生了什么心动事件,主要是柏生有点怕闻鹤驾着自己西去了,“喂,你没事吧?”
那海盗船他们坐的还是中间两排呢,这都能成这样,还敢说自己只是稍微恐高?
闻鹤除了一张脸愈发白之外,眼神还是很坚毅的:“我没事。”
幸好。
幸好忍住了。
不然差点就成为柏生的乐趣了。
柏生:“你真的没事?”
闻鹤:“我还能走直线。”
柏生无情放手,闻鹤身子一歪,有些蹒跚的步伐向下一个项目走去,“我还能走。”
背影相当身残志坚。
柏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坐下。”柏生把人按了按,直接道:“不玩了,我们找个地方坐着等花车就行。”
闻鹤艰难地打算站起来,但站未果,差点先病终:“我没事……”
他也是第一次和别人约会,做了好久功课,想让柏生开心,结果到自己这儿又出岔子了。
柏生又把他往下按:“你坐着。”
闻鹤像土拨鼠一样钻起来:“我可以……”
“坐着。”柏生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压在闻鹤身上,很霸道:“反正排一次队也要好久,那还不如休息。”
闻鹤依旧不依不饶:“我帮你排队。”
“你觉得你难受,我就会很开心吗?”柏生打断他,哼哼唧唧地道:“别动了!”
闻鹤不动了,只乖乖举着相机,道:“……好。”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有点雀跃。
附近人流形形色色,都在赶向下一场热闹,时间渐晚,天空被染成墨色,灯火亮起,四面辉煌,雪花纷纷而落,在柏油道路上沾湿留痕。
二人坐在长椅上,身旁就是一个童话蘑菇造型的晚灯,昏黄暖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不知怎么的,柏生望着来往人流,错觉自己像是暴风雪中休憩的旅人。
远远的,传来锣鼓喧天的热闹声响。
花车游行正在来的路上。
虽然柏生不想承认,但他肩旁传来那熟悉的冷香,让他处在一种可以肆意放空的状态,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先往左——
方圆和管家盯梢盯了一下午,连极速光轮都跟着一起上了,结果黑卤蛋吐的要死要活,现在管家正很爹地拍着他的背,试图灌进去点关东煮以补充体力。
再往右——
柏父和柏母正不经意地路过,柏冉一脸无语的跟在后面,手上全是老两口买的东西,“爸、妈!别老花冤枉钱成不?这大鹅玩偶咱们家多少个了!”
最后,视线的余光。
一个戴着墨镜头巾围脖的可疑女人正把镜头对向这里,和柏生对上眼神后骤然一僵,然后开始向天吹口哨,旁边那同样装扮可疑的男人肉眼可见的无奈,手里还拿着个正在袅袅冒烟的茶杯。
柏生:“…………”
大家,怎么又都在啊。
他把下巴往围巾里藏了点,最终还是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花车队伍终于过来了,盛大的音乐声中,华丽的花车上载着载歌载舞的演员们,人流切断了他的视线,柏生有些愕然地对上了一只目的明确冲他疯狂摇尾巴捧脸蛋的小松鼠,试探性地向她招了招手。
小松鼠摇得更带劲了!差点摇出残影!
花车不断前进着,镶嵌着的灯具突然变动,闪耀,演员们开始惟妙惟肖地表演,柏生目不转睛地看着队伍,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发出了和之前那堆小孩子一模一样的惊叹声:“哇啊……”
突然,他的眼前一晃,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发,摘去了一枚快要融化的雪花。
柏生转头,和闻鹤专注的视线对上了。
他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都这么大人了,“我只是……”
“很漂亮。”闻鹤对他道:“下次也一起来。”
柏生:“。”
“我很开心。”闻鹤问:“你呢?”
柏生把脸又埋了埋:“还好。”
闻鹤:“还好是不开心吗?”
柏生:“也不是不开心。”
闻鹤瘫着脸道:“那就是开心了。”
柏生少见地没有反驳,他只是再望向了远处的天空,那儿的烟花表演也开始了,和元旦那天相似的场景,五光十色的光束在半空中闪耀,在场的其他人也和他一样,仰起了脖子,“啊,烟花!”
……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热闹景象,就连偶尔做梦,梦到时也就瞬间明白了。
哦,这是柏生的梦啊。
闻鹤又细致地把他的下摆理了一遍,“在想什么吗?”
“没什么。”柏生下意识道:“只是觉得,有点像在做梦。”
在童话的世界里,做童话一样不可企及的梦。
他尚未来得及垂下眼,就感到自己的手心被小心翼翼捧起,抬高,放到了闻鹤面前。
柏生:“?”
闻鹤面无表情地对他道:“你掐我一下。”
柏生掐了,他“嘶”了声,说实话:“很痛。”
柏生:“所以?”
闻鹤阐述:“很痛,所以不是在做梦。”
柏生差点被他逗笑了,这是什么笨大鹅:“我做梦掐你有什么用,不该你掐我吗?”
“道理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闻鹤说,“可是不想让你疼。”
他垂头看着柏生偏开的侧脸,默默在心里说。
不需要怀疑自己。
你那么好,当然值得所有人偏爱。
柏生怔了怔,手指在他微凉的掌心里不着痕迹地蜷了起来。
啊。
这个人……
夜色如墨,纷纷大雪中,长椅上的二人还在悄悄对话:
“这期播完,就到最后的选定告白对象了。”
“那个不选也没关系的吧?”
“我已经想好了。”
“你是不是想让我问‘是谁啊’,我才不问。”
“我要选你的。”
“……没有人问你啊!!”
“你呢?”
“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选我。”
“不行——”
“拜托,拜托啦。”
“真是少给我来这一套!!”
“…………”
暴风雪中两位暂歇的旅人,生疏的肩膀最终还是轻轻依靠住了彼此,无声无息,无征无兆,却又水到渠成,像某种不言而喻的情思,在雪夜里安静流淌而过。
-
节目组拿到素材的时候,不夸张的说,整个节目组傻了三十秒:“…………”
就差没炸了。
副导演眼镜都差点掉地上了,“这,这……”
这是插科打诨也糊弄不过去的程度了,这两个小学鸡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好像在谈恋爱啊!你们是男高中生吗?!心理年龄加起来有他鞋码大没??
别人都是事实婚姻,这两个人就差临门一脚了吧,最恐怖的是两个人还都浑然不觉,拜托除了你们男同性恋谁会这样黏糊糊的啊!!
方导演相当淡然的样子:“无事,我先出去一下,你们先试着剪剪。”
副导演:“导演,你去哪?”
方导演:“我去剃个度。”
副导演:“?!导演不要啊——”
拍个节目把自己拍出家了,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啊!
但最终还是得播,拍了还是得播,结果节目组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噩耗。
他们就不该把摄像机给闻鹤的。
这全程下来,自己的脸就没出现过,全是柏生、柏生、柏生!偷吃棉花糖的柏生,捏捏气球的柏生,和鸭鸭握手的柏生,全程手稳到画面中央永远是柏生那张漂亮脸蛋,有些南韩女团直拍摄影师都没他专业。
方导演:“………………”
她沉默完,生活还是得继续:“投资商怎么说。”
副导演:“vestor。”
“这时候还踏马给我玩烂梗!!!”方导演仰天长啸,显然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呃啊啊啊啊啊!!!”
副导演紧急滑跪:“闻总那边意思是,尽量一刀别剪。”
“我懂了,我会把能剪的都剪了。”方导演:“柏生那边呢?”
副导演:“好像说经纪人还在抢救,没回复。”
方导演:“……”
柏生,闻鹤,你们两个作恶多端!!
“准备好迎接周六的狂风暴雨吧。”方导演最后颓然道:“这可能是我们节目组做恋综以来的高光时刻了……”
事实证明,她说的话还是轻了。
星期六晚上最新一期一播出,那都不是狂风暴雨可以形容的,那简直就是海啸——
观众们一脸痴呆地看着柏生开开心心地给闻鹤带小领结,镜头也随着闻鹤的动作往下低头,然后就是画外闻鹤低沉的声音,还带着点不着痕迹的委屈:“之前说我像鹅也就算了,现在都降级成鸭了吗。”
对面的柏生悚然一惊:“这话可不能播啊!”
还是柏生在前面走,镜头里的闻鹤伸手拽了他一下,又开始帮他整理第一百零八次跑出来的毛衣,柏生却也站着没动,睫毛黑簇簇的,有点颤。
烟花在空中绽放,柏生仰着脖子看,注意到镜头这边的视线,没好气地瞪了过来,“你别老看我,你看烟花啊!”
画面一黑,这一期的约会到此结束。
不到3个小时,各大娱乐板块简直万丈高楼平地起:
「呵呵,你懂什么是一小时涨十万粉,你懂什么是美帝?极柏驾到,速速闪开!!!」
「卧槽……我真的惊了……这纯纯男友视角了吧……是演技吗……」
「你别老看我,你看烟花啊←这是什么可爱鬼发言啊,宝私下里这么娇娇的吗,我真的会高喊三声獭宝缓缓流鼻血而亡。。」
「不!!我不相信!!只要没有铁证据,上次那个捏脸的就肯定不是闻鹤!!不!!!獭马,獭马你站起来啊QAQ沈潜,沈潜,我叫你大名了你快支棱起来啊!!@沈潜」
「天王盖地虎」
「獭宝镇鹅妖」
「都别吵了,今天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庆祝柏酱第不知道多少位的后宫被翻牌子,为了严谨,我们不称他为快手极速版,看他这么会拍,就叫他直拍哥吧!直拍哥X柏生,CP名这不就出来了,不如我们就叫它直升机」
「按这个涨粉速度也确实是直升机了(点烟)」
「不,这种事情不要啊!我的谨柏燃!我的獭马!还有新的小妾Denise可怎么办啊!至少也要收齐十个再官宣吧……」
「懂了,Denise→丹尼斯,柏生是中国人→拆尼斯,这不就天赐良缘,我愿给CP起名为double尼斯」
「懂了,double尼斯→大伯逆死,意思是大伯被拆逆了CP会死,意思是我们獭宝是大猛0!!!!!」
「……救命啊我真的求你们不要再玩谐音梗了我求求你们!!!什么意思,近獭者谐了是吧?」
「噫!好双关!狠狠点了!」
……
Denise蹲坐在沙发上瞪着手机屏幕已经超过一小时了。
他眉关紧锁,偶尔翻动,随着翻动的动作越慢,他的表情就肉眼可见地越发困惑。
管家走过来倒水,瘫着脸道:“西八,怎么了。”
“……这群人都在说些什么鬼话啊?中国娱乐圈都这样了??”Denise每个字都能看得懂,组合到一起竟然一个字都不能明白,“哥,你平时都能看得懂??”
管家点头:“嗯。”
Denise不可置信:“不会以为谁都喜欢谐音梗吧?这到底是哪国加密语言啊??”
管家顿了顿,然后对他略显僵硬地一笑:“獭利班。”
Den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