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卿原本正在与那糟老头碰杯,闻言手中酒杯一顿,侧过头来:“雪尹,你们馆阁里的姑娘们内怎么还不出来见客?没看到本宫请的客人都等急了。”
“是呀是呀,这男人跳舞唱曲儿搔首弄姿有什么好看的。”坐在苏明卿身畔的棕发男子打了个哈欠,醉醺醺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还没有你这阁中的醉仙酿有滋味。”
“哎,徒儿你急什么,好饭不怕晚,摄政王千岁本人都坐在这里陪我老头子喝酒,她的话,我信得过。”
“师父您不知道,炎国这边女郎高贵,我怕摄政王千岁舍不得银子。”
名叫雪尹的白衣公子脸色一顿,微含嗔怪的瞪了苏明卿一眼。
他这里可是锦风馆,整条玄武街最出名的小倌馆,他从哪里给她变女郎出来?
好在苏明卿这个要求是中午提的,他提前一些已经从隔壁街的兰芳院高价请了几名漂亮女郎过来陪侍。
雪尹笑着说了女郎们已经在房间等候后,苏明卿脸色一松,那一对密国师徒更是迫不及待,跟苏明卿打了个招呼,便先上楼去享受“特别消遣”。
目送那两人离开后雪尹笑着单膝跪地,就着苏明卿的手喝了她杯中的半盏残酒,又斜睨她一眼:“千岁今日怎么谢我?”
“呵......”苏明卿伸出个指头在他脑门上嘣了一记:“你就知道皮!”
“哎哟!”雪尹捂住额头,一双星眸中却满含笑意,他站起身子,从袖中取出一条红纱巾在苏明卿面前晃了晃:“要看戏法吗?”
苏明卿含笑点头,雪尹一手握拳,将红绸一点点塞入掌心,然后翻掌变出一朵漂亮的丝绸花,在众目睽睽之下递向她。
苏明卿笑着伸手去接,雪尹却趁势将她指尖抓住整个人往怀中一拉,苏明卿被拉离了座位扑入雪尹怀中,平日高高在上的女人今次竟没有着恼,两人说笑着便离开了一楼大厅,向馆阁右侧的房间走进去。
楼上的叶泽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这个苏明卿,竟走哪撩哪儿,明明她后宅已经有了九个小郎,竟还不满足。
苏明卿被那漂亮男人缠住,也不知还记不记得正事。只要等到夜半三更,外面的侍卫总会打盹休息。
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楼下没有了苏明卿,演出似乎也开始变得无聊。
叶泽一边观察门外守卫动静,一边闲来无事给自己整了点花生米与小酒。你别说,这锦风馆的酒水味道还真不错。
......
“好了,现在周围没人了。”苏明卿被雪尹领进了单独的房间后,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消失:“本宫要的消息呢?”
雪尹有些无奈的看她一眼:“师姐,急什么,这么久没见,还不许我同你先叙叙旧?”
苏明卿将头一瞥,走到窗边的贵妃榻坐下翘起二郎腿:“本宫这急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你第一天认识我?”
雪尹走到房间一侧的书桌,摆弄一阵后从里面摸出一粒小药丸,回身走到她旁边,举着药丸在她眼前晃了晃:“长公主府上的消息都很紧,我们的人只探得她在跟一个神秘组织接触,这药是密送给驸马的,虽然艰难,但我也想法子取得了一粒。”
苏明卿接过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忽然皱起眉头:“这味道?”
“师姐也觉得像是吗?”
“像,又不像。”苏明卿眯起眼睛,细嗅后道:“只学了皮毛,里面最重要的几味药大有不同,应该是仿的透髓丹解药,只能缓解一时痛苦。”
“师姐高明。”雪尹勾唇一笑:“我也没想到炎京还能看到师姐杰作的仿品,透髓丹可是师姐你十二岁时发明的毒药,当初木先生都赞你有制药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咱们的南疆新一代蛊王。”
雪尹谈及往事,让苏明卿苦笑着摇摇头,她养的那些世所难寻的毒蛇虫蛊们皆传自木先生。
虽卓青才是她的正经师父,但卓青每天的实务太忙,算起来,真正学艺时,她还是跟南疆蛊王木先生的时间长。
木先生曾为镇南将军卓青的幕僚,在十二年前与狼越国的平沭城之战中,仅靠他一人便用瘴气毒瘫了平沐城两万敌军,狼越国不战而溃。
明明大捷,但制定作战计划的卓青却被先帝申斥,因为那次不光毒倒了敌人大军,还有平沐城数千始终不愿随军撤离的平民。
木先生当年就气的远走西域,卓青一力扛下言官们的口诛笔伐,主动退出南疆镇抚使的竞争,愈加低调。
即便如此,六年后,他还是......
“师姐,师姐”雪尹在苏明卿眼前挥了挥手,让她回过神。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雪尹不等苏明卿回答,便朝她眨眨眼:“我在想师父。”
雪尹说完叹口气,走到一旁的雪花石桌边,选了一坛酒抱起捧回苏明卿面前:“这还是我十六岁那年用难得的千年灵芝,桃花,杏花,梅子,还有一点特殊药材精心酿的酒,当年一共酿了五坛,我亲手将它们埋在咱俩玩公主娶亲游戏的桃花树下。”
雪尹的眼神变得温柔,陷入回忆:“这第一坛酒,我本计划等师父当上镇抚使那天拿出来庆贺。这第二坛酒,我想着用来贿赂大师兄,请他承诺不再总是盯着师姐你瞧,我就送他喝了。第三坛酒,是等木先生找到了他离家的妻子后,替他庆祝用的。第四坛么,当然留给咱们的小师妹。最后这坛”
“给我的?”苏明卿问。
雪尹垂眸,语气萧瑟:“本打算留给我自己,同师姐你成婚那日共饮的合卺酒。”
苏明卿一怔。
雪尹抬头朝她露出一个坏笑:“我开玩笑呢,师姐你那是什么表情,当真了?”
苏明卿松了口气。
雪尹颠了颠手中的酒坛子:“我这酒虽稀罕,如今却哪里还有那么多?木先生当年走的匆忙,我赶不及送,索性把他的那坛子喝完了账。”
“六年前师父死的那日,我哭的稀里哗啦,又挖出来喝了一坛。大师兄,呵,大师兄如今整日守在你旁边,天天盯着你看,他那坛我就没收了,绝对不给他。至于小师妹......”
雪尹神情微显落寞:“师父死后她就失踪了,说是要追查杀害师父的贼人到天荒地老,将其挫骨扬灰,也不知她现在人在哪里。”
苏明卿心中一紧:“贼人?师父......明明是病逝的。”
雪尹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苏明卿的反应中探究些什么:“小师妹并不那样认为。”
苏明卿掐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偏过头去:“她那人一向认死理,师父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查就查吧,等过几年她从悲痛中缓过来,自然会上炎京找咱们几个。”
雪尹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他伸掌拍开酒坛,对苏明卿晃了晃:“好不容易来一趟,今日必须请师姐喝我亲手酿的酒,我给它取名叫饮仙雪,怎么样,这名字好听吗?”
苏明卿点点头:“好酒配好名,即是小尹儿你亲手酿的,自然当得起仙这个字。”
“那咱们今日不醉不休”雪尹拿了两个海碗倒满,递给苏明卿一碗,两人正要碰碗时他忽然一顿,又调皮的问:“师姐,你即入宫住了这么久,定然早见过那炎京第一美男叶逸,我且问你,我与他,到底谁更美?”
苏明卿立刻道:“当然是雪尹你美。”
雪尹却撅起嘴,有些不高兴:“师姐你答的这么快,没半点诚意。”
“确实是你更美。”自己这个师弟有多能缠人苏明卿知道的很,若这次不回答的他满意,只怕以后再来锦风馆雪尹都会反复追问答案。
“哦,我如何更美?”雪尹微笑着看着她,笑容不羁,若换了其他任意女人,只怕都会立刻沉沦:“来我这倌中寻找安慰的不少女贵人们,见我第一面十有八/九都要震惊一下,说我与那叶逸眉宇间有六七分神似,虽是赞美,只是我却从她们眼里看到”雪尹咬了咬牙根:“我不如他。”
“叶逸不过一凡人尔,师弟你却美得......像妖。”苏明卿打趣道。
“哦,原来在我师姐眼中,就是个男妖精啊”雪尹笑的愈发迷人,一双勾魂夺魄的星眸都弯成月牙儿,有种颠倒众生的魅力。
"嗯!"苏明卿却无暇接收眼前小师弟的秋波,他这种魅惑女子的把戏从小玩到大,苏明卿早就习惯了。
果然,下一刻,雪尹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沙哑:
“可是在我心里......”雪尹修长的手指划过他自己微敞的雪白领口,顺势点上胸膛:“在师弟这里,师姐却是遥不可及的迷谷仙女。每次以为终于要触摸到你,却发现你又离我一段更远的距离。”
“总想猜出师姐你到底在想什么,可总是一次次猜错。”
“师姐,你告诉我,我应该继续这样追寻下去吗?”
纵然明白这是师弟惯用的玩笑手段,雪尹的话却还是让苏明卿有些紧张,慌忙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咳咳......”
“哎,师姐你喝慢点儿”雪尹忙伸手轻柔的拍着苏明卿的后背给她顺气:“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谁叫你一今日踏进我这门槛就本宫本宫的端架子,显得生分。咱俩今晚,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小师弟终于放过她了,苏明卿松了口气,仰头将手中大海碗酒一饮而尽。
……
随着时间推移,叶泽愈发无语。
楼下的鼎沸人声是逐渐变小,人群也各自回房,但一墙之隔的左右包厢内,竟开始传出一些少儿不宜的淫/荡呻.吟跟床板撞击声。
他必须要收回刚才夸奖这馆阁装修品味的话,至少楼层的隔音效果是负分!
没一会儿,叶泽就听的满面通红,终于有种自己是真的到了古代版男子青楼的切实感,虽恨不得立刻就逃跑,可惜,他没办法。
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这个包厢外面的护卫,赶紧打盹。
“哒哒哒......”
这时,大门外忽然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叶泽一个激灵,眸光一扫,从床上扯了块垫酒瓶的黑布往脸上一蒙反手再后脑勺一系只露出双眼睛,又拎了个花瓶往腰后一背,便飞快站到门后。
他的plan B,是从正门硬闯!
三秒后,大门咯吱一声被从外推开。
一张熟悉而娇俏的脸蛋映入叶泽眼帘。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跟白衣公子单独离开的苏明卿。
此刻女人满面绯红,浑身酒气,摇摇晃晃,似乎连站都站不稳。
见到叶泽,她脸上竟露出一个难得的妍笑:“咦,哪里跑?”
下一秒,苏明卿便伸开胳膊一把搂住叶泽的脖子,整个人都软倒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