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瓮中捉鳖

凌墨没想到秦北冥这么轻易地就妥协了,准备已久的说辞愣是一句也没用上。她好奇地仰起头,定定地看着秦北冥,压低了声道:“三爷,你当真同意了?”看着眸中藏着点点兴奋的凌墨,秦北冥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快。这丫头的胆子极大,得了允准之后,岂不是要翻了天?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再想反悔,她绝对是不可能依的。无奈之下,秦北冥只得硬着头皮,沉声叮嘱着她:“前提是你不得贸然行事,也不得将自己置身于那样危险的境地。”“好说。”凌墨满脸笑意,答应得极快。原打算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不料,战寒爵却突然开了口,不容商榷地道:“丫头,这事我不同意。欧阳斌手段毒辣,万一被他识破了你的易容术,你又当如何应对?其他事我都能依你,这事儿我绝对不可能妥协。”“……”凌墨抽了抽嘴角,完全没想到刚刚说服了秦北冥,竟又杀出了一个战寒爵。更让她头疼的是,战寒爵的态度比秦北冥的态度还要强硬上几分。这种情况下,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估计都起不了半点儿作用。正当凌墨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战寒爵之际,脑海中骤然浮现过秦北冥为了得到战寒爵的认可,死皮赖脸地叫人家“爸”的场景。犹记得战寒爵听到秦北冥这么唤他时,原本肃穆的神情瞬间柔和了下来,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不知不觉间放缓了不少。如是一想,凌墨瞬间有了主意,惟妙惟肖地学着秦北冥当时的模样,微微抬起矍铄的眼眸,深情款款地开了口:“爸,就依我一回,如何?”“你...你叫我什么?”战寒爵的瞳孔剧烈地震颤着,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瞬间布满了血丝。“爸?”凌墨没想到战寒爵的反应会这样强烈,这会子亦开始寻思着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把他给吓着了。“丫头...”战寒爵意识到这并非是梦境之后,一时间情难自控,默默地转过了身,胡乱地抹掉了盈溢出眼角的热泪。凌墨为了不再刺激他脆弱的神经,忙改了口,轻声问道:“战先生,你怎么了?”“叫爸。”战寒爵稍稍收敛了此刻的狂喜,侧过身一把将凌墨揽入了怀中,“丫头,你可知我一直在等你改口叫爸?”凌墨委实想不明白,战寒爵的眼泪怎么这么多。再有就是,不过是一个称谓,有那么重要?正如她那么讨厌凌云龙,不照样叫了他整整十七年的“爸”?不过,见战寒爵抽抽噎噎个不停,她最终还是不忍心泼他凉水,只沉声提醒了一句:“战先生,正事要紧。”然而,战寒爵好似没听清凌墨所言,自顾自地道:“丫头,谢谢你还愿意认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说来真是惭愧,我本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替你遮风挡雨。可惜,造化弄人!我该死的缺席了你人生中最最需要父爱的十七年,害你平白受了这么多的苦,遭了这么多的罪。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愿认我这么个百无一用的便宜父亲,没想到你竟还愿意认我。”听战寒爵这么一解释,凌墨这才明白为何战寒爵迟迟未曾让她改口叫“爸”。原来,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有了这层认知之后,凌墨亦开始被战寒爵的情绪所感染。为避免自己又一次没出息地哭鼻子,她忙正了脸色,隐忍且克制地道:“爸,正事要紧。”“行,爸必定全力配合你。”战寒爵被极度的狂喜冲昏了头脑,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下来。“……”凌墨满头黑线,原以为战寒爵是个硬茬,没想到他比秦北冥还要好哄。早知道“撒娇”这么管用,她就不该多费口舌。往后但凡是需要同他们商榷的事,随口一句“三哥”,再来一声“爸”,应当就能妥妥地搞定他们。秦北冥有些鄙夷地扫了眼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战寒爵,心底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hetui”。虽然他也不知道“hetui”是什么意思,但结合陆靳九说这话时的语境,便也觉得用在此时相当的合适。战寒爵见凌墨半天未回话,转而又喜笑颜开地道:“宝贝妞妞,需要爸做什么,你尽管说就是了。”闻声,凌墨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宝贝妞妞”是什么鬼?若是算上在异度空间里度过的漫长岁月,战寒爵都得唤她一声“老祖宗”,这会子怎么突然张口喊她“妞妞”?!要知道,她压根儿就不想做什么软萌可爱的妞妞。她只想做一个又冷又酷的拽姐。没能得到凌墨的回应,战寒爵又特特补了一句“妞妞,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没有。”凌墨摇了摇头,忙指着病床上仍处于被催眠状态的玄薇,尤为认真地道:“帮我把她藏好,可以吗?”“自然。只是,欧阳斌那边,你当真应付得了?”“我若是应付不了,你也会保护好我的,不是吗?”“也是,爸一定会保护好你。”战寒爵颔了颔首,眨眼功夫就同白虎一道,将玄薇秘密转移到了别的地儿。杵在一旁的秦北冥见凌墨在安抚战寒爵的情绪时,用上了安抚他时的那套说辞,脸色瞬间黑了几分。“墨墨,我怎么感觉,你对咱爸说的那番话,也对我说过?”“替我把着门,我换衣服。”凌墨再懒得花心思哄他,这会子已然开始捣腾起了用于易容的行头。秦北冥开始还有些吃味儿。不过,凌墨就连换衣服的时候都没有特意支走他,不正说明她有多么信任他?如是一想,他心里总算舒坦了不少。待一切准备就绪,秦北冥也被凌墨赶到了隔壁病房后,欧阳斌终于踏着子夜的钟声,如同鬼魅一般轻手轻脚地入了病房。“咳咳——”他习惯性地干咳了两声,便径自走到了病床前,冷冷地打量着闭眸假寐的“玄薇”:“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睡觉?”“欧阳先生,你怎么来了?”已然易容成玄薇样貌的凌墨不疾不徐地睁开了眼眸,下意识地扯了扯遮挡住口鼻的医用口罩,略显艰难地从病床上坐起了身。欧阳斌并未察觉出丝毫的异样,紧接着坐到了病床边上的软凳上,冷肃地道:“单从战寒爵对你的态度上看,他应该是对你的身份起了疑心。你必须马上行动,在他抓住你的把柄之前,先动手做掉他。”“我该怎么做?”“据我所知,时萦死后,战寒爵常年被失眠所扰,严重时只能通过服药才能入睡。你只需将我给你的药粉偷偷放入他的药瓶中,其他事便无需你来操心。”欧阳斌如是说着,旋即便从裤兜中揣出了一个形状精巧的小圆瓶。凌墨淡淡地扫了眼欧阳斌递来的圆瓶,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急声怯怯:“这里面该不会是致命的毒药吧?战寒爵万一因此丧命,我也难辞其咎。这事儿我干不了。”“蠢货!我不是跟你说过,想要爬上高位,就必须狠下心肠?就这么跟你说吧,战寒爵若是不死,他的财产迟早都会是凌墨的。你若想要保住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必须支棱起来。眼下,你只有在战寒爵找到你并非是他亲生女儿之前,除掉他。唯有这样,你才能顺利地继承他的全部遗产。”凌墨已然沉浸式地投入到了“玄薇”这个新身份当中,惟妙惟肖地模仿着玄薇的神情语气,神叨叨地嘀咕着:“杀人可是要偿命的。这事儿,我真做不了。”欧阳斌耐心渐失,冷不丁地暴吼了一句:“这不敢做,那不敢做,你以为战家千金是这么好当的?”“我...我害怕。”“怕什么?瞧你这么点出息,还能做成什么大事儿?”欧阳斌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欲掐死“玄薇”的冲动,缓声诱哄着她:“战寒爵这段时间一直在桃李街三号蹭吃蹭喝,就算是中毒暴毙,警方也绝对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你只需要在第一时间,将他的药瓶销毁掉即可。”“欧阳先生,我当真能够相信你吗?万一,你利用完我之后,又想着杀我灭口,我岂不是白白的被你当枪使了去?”“眼下,局势对你极为不利,你只能选择相信我。”欧阳斌再懒得解释那么多,话音一落,便抬腿往病房外走去。然而,才走出两步,他又转过了身,用那双如同毒蛇般阴沉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半倚在病床上踌躇满志的“玄薇”。不知怎的,他总感觉今夜的玄薇有些不太一样。今夜的她,看上去似乎从容镇定了不少。就连周身气场,都有着不小的变化。“欧阳先生,你怎么了?”凌墨神色一凛,藏于被子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战寒爵赠予她的左轮手枪。“你是...凌墨?”欧阳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而他掩于身后的左手已然摁在了藏在腰间的短枪上。“她在哪?”凌墨反应极快,故作惊骇,尖着嗓子问道。欧阳斌仔仔细细地盯着她此刻的神情,虽未发现破绽,出于保险起见,还是伸出了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开了凌墨脸上的医用口罩。当他触及到她唇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这才打消了疑虑,低声道:“我就说,平素里你说话的时候口音颇重,今儿个怎么突然字正腔圆了起来?原来是伤了嘴,瞧我这记性!”“事成之后,还需得劳烦欧阳先生为我请上一位专门修复疤痕的医生。”凌墨旋即又用被子遮着自己的下半张脸,佯装成一副不想示人的模样,低低地垂着眉眼。“自然。”欧阳斌见“玄薇”又摆出了一副自卑胆怯的模样,这才彻底打消了疑虑。随口敷衍了一句,便匆匆地出了病房。凌墨冷冷地目送着欧阳斌远去的背影,本想着趁机一枪结果了他,奈何他的警觉性过高,若当真动起枪来,她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思量再三,她只得暂且松开了紧握着左轮手枪的手。……两日后,华中科技医院突然传出战寒爵暴毙的讯息。虽然这仅仅只是小道消息,DC集团也及时发布了公告,称传言严重失实,但还是有不少人对于战寒爵暴毙一事深信不疑。欧阳斌听闻了小道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玄薇”。电话刚一接通,他就急切地问道:“战寒爵情况如何?他是否动了我给你的那药?”“昨天晚上,他当着我的面亲服了药,结果今天早上,就断了气。”欧阳斌没想到战寒爵真就死了,狂喜之色溢于言表:“干得不错。要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先别急着挂断电话,还有一件事儿,我必须单独同你说道。今天正午十二点之前,还请你单独来一趟战家老宅。”“什么事?”欧阳斌眸色微沉,冷声问道。凌墨语气慵懒地回:“眼下,战寒爵的人手都去了华中科技医院,战家老宅里只我一人。你最好快点过来,我好将战寒爵屋里的保险箱亲自交到你手中。”欧阳斌没想到战寒爵还在家中藏了保险箱,更没想到“玄薇”的配合度这样高,应得相当爽快:“行。过会儿我让人去取。”然而,正当他稍稍放松了戒备之际,凌墨的一番话,又直接将他此刻的好心情销毁殆尽:“欧阳先生,我劝你还是自己亲自来一趟。我这人不做亏本买卖,你既得了保险箱,我也须得从你那儿得到一些好处才是。当然,我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只需要你亲自签署一份绝对不会伤我性命的承诺书。如若你不愿亲自登门,我就将我们之前的通讯记录交给媒体记者。”“你敢威胁我?”欧阳斌做梦也没有想到,玄薇还敢跟他玩阴的,声调不自觉地飙了好几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