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吃那几只凭空杜撰、虚无缥缈的狐妖的醋?
霜绛年自认没有这份闲心。
不过,刚才那话反思起来,确实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思。
霜绛年心中自责,闭了闭眼:“莫要浑说。”
“哥哥吃醋了!”晏画阑欢欣鼓舞。
霜绛年翻脸警告他:“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晏画阑闭了嘴,只不过月牙似的弯眼睛里满载着笑意。
见他还算听话,霜绛年勉强允许这只“咯咯”乱叫的晏母鸡挤上他的床榻。
不一会儿,薄被里又蛄蛹出一个小姑娘,小枫霸道地抱着霜绛年,小胳膊小腿对晏画阑一阵拳打脚踢。
她和晏画阑吵吵闹闹半宿,才安分下来。
夜深人静,霜绛年睁开双眼,摸了摸左边呼呼大睡的小枫,又望向右边盘膝入定、沉浸在修炼中的晏画阑。
系统显示,这几日晏画阑的黑化值在非常缓慢地下降,但仍然维持在比较危险的数值。
谁都看不出来,这个白日里阳光快活的大男孩,内心深处掩藏着怎样的阴影。
霜绛年只希望,对方从凤凰那里失去的一部分亲情,能从自己身上找回来。
而平复创伤,还需要时间。
半个月的时光缓缓流逝,初冬将至,几场冻雨,满山满城火辣辣的红枫叶落了一地,渐渐被车马碾作黄褐色的尘泥。
枝头稍显清冷,但另一种热闹缓缓降临在枫城。
街上行人与车马川流不息,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士农工商,更多的是牵着马车载着全副家当入住的新城民。
城墙上,除了“枫城”这块匾额,还雕镂出一只展翅欲飞的火凤凰。
小枫晃着腿坐在墙头,耳听八方,好奇地观察着城中发生的每一件事。
她已经从霜绛年那里学到了许多帮助凡人安家立业的方法,还有更多更多有关凡人的知识,要靠她自己观察。
这座城池就像她一样,正在浴火重生。
“吃糕饼吗?”霜绛年的声音通过仙法传到她耳畔。
小枫化作一片红枫叶飘然落下,循着那两个唤醒她的人的气息,落在一篮糕饼边,重新变成小女孩。
轻纱掀起,白瓷碟里端端摆着两堆糕饼,桃花样的形状,点缀着芝麻,朱笔勾勒出漂亮的花纹。
“喜欢甜的咸的?”霜绛年问。
小枫:“咸的!”
霜绛年捡出一枚喂给她。
晏画阑打帘子进来,皮笑肉不笑:“又是哪家姑娘献的殷勤?”
霜绛年拿起一枚甜馅儿糕饼塞进晏画阑嘴里,堵住了他的满嘴酸味。
“和之前那些不一样。”霜绛年浅笑道,“这是枫城新麦子磨粉做的糕饼,糕饼上的桃花图样,也是我们从红枫岭救下来的妇人亲手勾勒。这是她们的心意。”
晏画阑呜噜呜噜吃糕饼,尝到了芯儿里甜甜的红糖芝麻馅儿,满足地眯起眼:“那哥哥为何不问我,我要甜的还是咸的?”
霜绛年甩给他一个“还用问吗”的眼神。
不过,具体何时晏画阑表露出这方面的喜好,他已经记不得了。
大概是梦里罢。
霜绛年端详着糕饼的图案,这样式也是曾经见过的,只不过做了梦,醒来,便忘了。
正回想着,嘴角被猝不及防啄了一下。
晏画阑蜻蜓点水吻在他唇角,眼眸中亮着野猫偷腥的快乐。
“甜吗?”
霜绛年撩起眼皮。
他知道自己若表露出一丝羞赧气恼……或者说娇嗔,就会遂了晏画阑的意。
最妥当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就当是被鸡哆了一下。
“我不喜欢吃糖。”霜绛年面无表情地擦掉唇边的饼渣。
“我知道。”晏画阑双手撑在桌边,“我问哥哥的是……我的嘴甜吗?”
他把青年锁在自己臂弯间,言语间,呼吸浅浅喷洒在面颊上。
视野中放大的脸漂亮得极富侵略性,霜绛年微微后倾,一时不知该怎么罚他。
旁边小枫仰起脸,挠了两下脸蛋:“儿子跟年哥耍流氓,儿子羞羞!”
气氛顿时毁得一干二净,晏画阑恼羞挑眉:“你这小鬼,管谁叫儿子呢?说了一百遍叫我哥,我和阿年哥哥是同辈的!”
“就叫就叫。臭儿子臭儿子,略略略。”小枫朝他做了个鬼脸,叼起糕饼扭头便跑。
晏画阑跃出窗户便追,边追边喊:“你就是我娘灵气养出来的小鬼头,和她长得像了点,还当上本尊的老子了!站住别跑!”
霜绛年用薄纱盖住了糕饼,免得沾上飞扬起来的灰尘。
听着那中气十足的骂声,他眼角笑意一闪而逝。
看起来,晏画阑已经差不多走出凤凰羽衣带来的阴影了。
*
枫城上方,碧蓝的天空中划过一道小枫红色的影子,紧接着又划过晏画阑绿色的影子,枫城的原住民对此见怪不怪。
不过今日,另有一道粉色的光顾了枫城。
乐桃情骑着一只腾云驾雾的灵猫,身着桃粉常服,袖口绣出娇美的桃花图案。
“喂,问个路。”他试图拦下前面那道红色灵气,“你知道妖王在哪吗?”
小枫坐在灵猫脑袋顶上:“你说妖王?他就在……”
还未说完,乐桃情见了她的长相,大叫一声:“你谁啊?和晏画阑什么关系?怎么长得和他那么像?”
小枫好奇宝宝歪头。
晏画阑紧随其后,见到乐桃情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桃粉少年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便砸了过来。
“这孩子是不是你闺女?晏画阑,你怎么能对不起何六,和外头的女人厮混,还搞出这么大一个闺女?”乐桃情越想越愤怒,“不不,小姑娘已经三四岁了,肯定是先有了孩子才去撩拨何六……”
晏画阑满头雾水。
小枫眼珠贼溜溜地在两人之间一转,一改祖奶奶的霸道气势,眼泪汪汪就扑向了晏画阑。
“爹!”她抽泣道,“何六是谁?爹爹不喜欢小枫和娘了吗?”
刚才还被叫“臭儿子”的晏画阑:“???”
乐桃情发觉自己不该在小孩面前说这些话,讷讷闭上了嘴。
他狠狠剜了一眼晏画阑,一把将小枫抱了过来,尽可能温柔道:“告诉哥哥,你娘在哪?”
小枫指向城里:“娘在那边。”
晏画阑莫名其妙:“你们找他做什么?”
“别装了,我一眼就能看出你喜欢男人。”乐桃情冷笑道,“我最不齿的就是你这种装直的骗婚怪,等着,我这就要和那姑娘揭发你的恶行!”
晏画阑勉强听懂一两个关键词,懵懂地眨眨眼:“我是想婚,但还没骗成功呢。”
乐桃情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怒意更盛,直接抱起小枫飞身向城中落去。
“嘭”地一声,霜绛年的门被撞开。
他回眸,视线和许久不见的乐桃情撞了个正着。
他一呆,乐桃情也一呆。乐桃情不但呆住,脸上还慢慢泛起了红晕。
霜绛年想起自己这幅易容对方不认得,于是装作陌生人,疏离道:“仙友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乐桃情回神,连忙放下小枫,整理了一下鬓发:“她不是我的孩子。我名乐桃情,今年十七岁,筑基后期,单身,目前没有婚配没有道侣。”
霜绛年:“……所以?”
乐桃情单手撑在门边,展示出少年姣好的容貌和漂亮的脖颈:“仙长哥哥,你是我的理想型,所以,今晚约吗?”
霜绛年沉默了。
他是忘了,乐桃情就喜欢孟客枝那款清冷禁欲型。而他现在这幅易容正好吻合了对方的审美,并且……手指修长,鼻梁高挺。
怎么乐桃情每次看上的男人都不举?霜绛年为对方的眼光默哀。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晨光中倒有种深情凝望的错觉。
直到小枫一声娇嗲嗲的呼唤惊醒了二人。
“娘亲!”小枫哒哒哒跑过去,扑在霜绛年怀中。
霜绛年意外,没有应声,但也没拒绝,将她抱了起来。
乐桃情的脸徐徐龟裂。
他脸色苍白,磕磕绊绊道:“你、你就是她娘——你不是男、男的吗?怎么能生孩子?”
霜绛年也不知道小枫说了什么话逗他,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是她哥哥。”
“哦。”乐桃情脸上又有了血色,满怀希冀道:“也就是说,我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吧?”
话音刚落,风声呼啸而过,晏画阑闯入屋中,展臂环住了霜绛年。
“没有可能。”晏画阑凶巴巴地说,“他已经是我的了。”
他们站在一起再抱着小枫,像极了一张和谐的全家福——如果霜绛年的表情不那么无语的话。
乐桃情瞬间脑补了“离异带子渣男骗小男友给自己带孩子”的情节,瞪眼指着晏画阑,对霜绛年道:“小哥哥,你不知道,他是渣……”
话到嘴边,他又顾忌着又小孩子,说不出口。
霜绛年道开口:“乐道友所来为何?”
乐桃情冷哼一声暂且放过了晏画阑,施施然道:“丹会上妖王夺走了一件奖品,许我在妖族的国库里任意挑一只丹炉。路上我听人说妖王在这里,就找来了。”
晏画阑挑眉:“你不是家财万贯不稀罕丹炉吗?”
乐桃情轻咳一声:“家财万贯的是乐家,不是我。”
霜绛年猜到什么:“难道你被逐出乐家了?”
乐桃情笑容渐渐消失。
霜绛年继续猜测:“还不被允许回药宗?”
“……是的。”乐桃情咬牙切齿。
霜绛年和晏画阑对视一眼。
和孟客枝合籍那事,还是影响到了乐桃情。虽然是孟客枝咎由自取,但乐桃情在乐宗里是眼中钉、肉中刺,看到他就会想起令两宗蒙羞的那一日,药宗和乐宗还怎么重修旧好?
药宗宗主乐不为向来以宗门利益为先,很快就找了个由头让乐桃情“下山历练”,实则是净身出户,不得回宗。
晏画阑想到是自己搅了合籍大典,眼中流露出些许讪讪。
“别想多了,这对我是一种解脱。”乐桃情扬起头道,“炼丹师赚灵石手到擒来,从此之后,天高任鸟飞,我想泡哪个男人就泡哪个男人,再也不用顾及药宗和乐家的声誉。”
晏画阑:“但你甚至没有一只丹炉。”
霜绛年:“也没有任何可炼丹的药材。”
晏画阑笑眯眯地说:“求我吧。”
乐桃情怒瞪:“别以为讨好我,我就不会把你那些乌七八糟的情史揪出来!”
“带他回妖族吧。”霜绛年向晏画阑提议:“妖族炼丹师寥寥无几,那么多奇珍异宝无人能用,白白放着吃灰。让他教妖炼丹,也能填补你挥霍出去的财政空缺。”
喜欢的人给自己操持家务的感觉妙极了,晏画阑甜蜜蜜地抱住他:“都听你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和乐桃情想象中的逼良为娼剧本大为不一样,倒像是渣男和姘头狼狈为奸。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霜绛年。
在他控诉的眼神下,霜绛年清咳一声,推开了晏画阑。
“乐道友,你刚才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单独说吗?”
乐桃情鼻子喷气,权当默认。
两人落在城郊的野地上,确定小枫不在场之后,乐桃情才冷哼道:“妖王那般待你,你不会以为自己就是他的此生唯一吧?”
“不会。”霜绛年淡淡。
乐桃情噎了一下:“不会就好。他看中谁,就对谁一往情深,也就图一时新鲜,不过半个月,就丢了弃了再找新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霜绛年似笑非笑看着他。
“他曾经热烈追求过我朋友。”乐桃情开始八卦,“我朋友人长得可爱,性格也可爱,炼丹比我还厉害……”
他把何六吹得天花乱坠,然后遗憾道:“这么合适的良配,那负心汉也说弃就弃,再也没来看过他一次。这种渣男,不值得用情。”
霜绛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乐桃情眼里的评价竟然这么高——他总见少年挑三拣四的模样,还以为对方没那么喜欢自己呢。
他心中好笑,问出扎心之言:“那你被逐出药宗,你那朋友怎么没给你带些东西?哪怕是一只丹炉。”
乐桃情瞪着他,眼圈慢慢红了。
少年强忍泪意骂道:“他忽然就不认我了,一直躲我,我怎么知道他脑子进了什么水?!”
那你还一直夸,还替他鸣不平。
看着乐桃情难过的模样,霜绛年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其实那个脱了马甲就抛弃所有情谊、再也没去看过朋友一次的渣男,是他自己。
霜绛年从储物玉戒里取出一只玉瓶,递给他:“美容养颜丹,当做见面礼。”
“别以为小恩小惠就能攀上我这高枝儿。”乐桃情斜睨他一眼,还是收了礼物。
他眼泪来得快去得快,视线在霜绛年全身扫了一圈,又忍不住见色起意:“不过,你要是想通了,我这根枝儿也不是不能给你攀。”
他凑到霜绛年耳边,语声暧|昧:“跟着我,让你体会又累又爽的快乐。”
霜绛年:“……谢谢,不必了。”他做不到。
他们在田野上漫步,霜绛年十指交叉,摩挲片刻,道:“其实我也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乐桃情看在他脸好看的份上,洗耳恭听。
霜绛年试探着道:“如果你很亲近的人不举,甚至没有爱的能力,却没有对你坦诚相待……你会是什么感觉?”
乐桃情纳闷:“若是亲人、朋友,他们不举没必要告诉我,关我什么事?除非是我道侣。”
霜绛年略微蹙眉,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犹豫。
乐桃情看出来了:“所以你说的‘亲近的人’其实是指道侣?”
霜绛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我当然会非常生气。”乐桃情一想起孟客枝就气到想跺脚,“第一,夜生活怎么办?我百般撩拨然后看他像死鱼一样瘫着没反应吗?第二,道侣之间爱是相互的,他都没有爱我的能力,即便演出来爱我的样子,我也会非常没有安全感。”
他每说一个字,霜绛年就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他反常的沉默引起了乐桃情的怀疑。
乐桃情瞠目:“等等,你说的这种情况不会是你……”
霜绛年立刻否定:“不。”
乐桃情接着说完:“……不会是你道侣吧?!妖王竟然不举??”
霜绛年:“……”
乐桃情锤在掌心:“这么一来就解释得通了。人越缺什么越渴望什么,就是因为他不举,才到处招蜂引蝶,填补内心爱的空缺。”
孔雀听了会落泪。
“没有。”霜绛年认为自己对孔雀花心的印象负有重大责任,“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晏画阑绝对没有那方面的隐疾。”
他发这么重的誓言,乐桃情只得信了。
乐桃情思索片刻,又补充道:“不过,如果我真的很爱他,我根本不会为此而生气。”
霜绛年:“不会生气?”
“不生气,但会很难过。”乐桃情代入了一下,“难过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和我坦诚相待,不把他的困难分享给我,共同承担。”
霜绛年睫毛微颤。
“不过这种人太痴情也太傻了。”乐桃情摇头叹息,“傻子才会那么在乎一个人。要我说?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或许是无情道的影响,霜绛年以前也是他口中那般洒脱的人。
再怎么亲近的朋友对他而言都是过客,他没有很在乎的人,不是非谁不可,能轻易接受生离死别。
但晏画阑对他的意义不一样。
虽然称不上道侣,但也是此间唯一的亲人——无法弃之不顾,也不想真相揭开的那一刻让对方生气难过。
霜绛年打开许久未碰的系统面板,看到迟迟未点亮的[掉马甲·终阶·坦诚相待],陷入了沉思。
——或许,他该渐渐学会坦诚相待。
“对了。”霜绛年想起一事,问乐桃情道,“妖王此行是微服私访,是谁告诉你,他在枫城的?”
“一个长得挺俊但脑子不太好的妖。”乐桃情说,“记得是叫……‘渔回’。”
与此同时,城中。
渔回好不容易从小妖口中打探到不靠谱的陛下在枫城,又在老丞相的催促下,日夜兼程地赶过来。
一个照面,他就看到了和陛下极为肖似的小枫。
渔回的视线在小枫和晏画阑两张脸之间来回扫过,目瞪口呆道:“这是王妃给陛下生的蛋?破壳了?都长这么大了?!”
“不是。”
晏画阑和小枫异口同声,两脸嫌弃。
渔回看看孩子,将晏画阑拉到一边,附耳责骂:“不是我说,陛下您还想不想寻回王妃了?朝三暮四,还有历史遗留鸟蛋,王妃怎么可能回心转意?”
晏画阑欲言又止,憋得不行,又想到哥哥不想暴露身份,也只好乖乖忍住。
当霜绛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脸受气小鳏夫的模样,瘫着脸地听渔回唠叨。
渔回回眸见到两个美人,一个清冷出尘,一个娇艳逼人,顿时更怒了。
“两个!怎么一次性又多了两个?!”他在晏画阑低声呵道,“看来陛下是不管王妃,只想着组建三宫六院了!”
晏画阑朝霜绛年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做出“哥哥快救我”的口型。
“渔回,你误会了。我是小云雀,旁边这位是我的人族朋友。”霜绛年开口道,“陛下帮我找了治疗眼伤的灵药——所以我眼睛好了,体型也变大了。”
渔回疑惑:“但你身上怎么没有妖气?”
霜绛年微笑:“灵药的副作用吧。”
“哦。”渔回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说辞,露齿一笑:“你现在的样子更符合你的性格。恭喜你能重见光明!”
“多谢。”霜绛年回以一笑。
旁边乐桃情直翻白眼:这都能信?他明显是个人修,怎么可能是云雀变的?
晏画阑一屁股坐在榻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满眼都是蜜月被打扰的不悦。
“说罢。什么急事非要过来找我?”
渔回清咳一声,正色道:“父亲只嘱咐了我四个字——‘封印不稳’。”
茶盏“咯噔”一声,磕在了桌案上。
晏画阑和霜绛年对视一眼:白鹤丞相指的是金翅大鹏晏青的封印。
若封印再进一步腐蚀,即便非晏青所愿,他身上的魔毒也会溢散而出,为祸世间。
晏青苏醒的秘密只有晏、霜和丞相三个人知晓,即便是渔回,也对晏画阑忽然凝重下来的神色颇为不解。
“知道了。”晏画阑垂眸道,“你先退下吧,我和云雀有话要私下要谈。”
等他们离开之后,霜绛年缓步走到了他身边。
“你有什么打算?”
魔毒传染性强、危害大,处理稍有不慎就会酿成九州的灾难。若仙修感染魔毒,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场被处死,其余的也要被流放到万魔窟等死。
晏青是唯一的例外,也是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火|药桶,尤其是在封印越来越弱的情况下。
但是——
“凤凰已经不在了。至少她想要保护的人,我还想继续替她保护。”晏画阑眼神坚定,“我打算回妖族,加固封印。”
晏青的封印是凤凰所设,只有血脉相连的晏画阑,能用自己的凤凰之血加固或者破坏。
霜绛年并不意外:“那我就尽快给晏青驱散魔毒。”
听到这话,晏画阑不安地抿起唇,捏了捏手指:“为难哥哥了。本来不用哥哥这么辛苦的。”
霜绛年微笑摇头:“他是上一任将军,正巧我也有事想询问他。”
鲛人灭族的时候,金翅大鹏刚好在任妖族将军。说不定混熟之后,他能有机会打听到一些消息。
说起鲛人……
霜绛年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坦诚自己是鲛人族的好时机。
还没想好,便听晏画阑问:“这次回去,哥哥打算用什么身份?”
“还是小云雀化形后盲少年的样貌。”霜绛年回答,“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渔回一样好糊弄。”
晏画阑牵起他的手,旋转,十指交缠,指腹磨蹭着他指缝间的软肉,亲昵地撒娇。
“可我更喜欢现在的哥哥,更真实,更肖似哥哥本来的模样。”
霜绛年对这绕指柔不为所动:“若我以一个新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你势必会面对更多误解——比如今日的乐桃情和渔回。”
“不过是些不实的传言,轻轻松松就能让他们消失。哥哥知道该怎么解决,不是吗?”
晏画阑牵着他的手指,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只要哥哥作为妖王妃留在我身边。”
他抬起眼睛,眼尾向上勾起的那一抹红晕,仿佛摄魂夺魄。
“怎么样,哥哥,考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