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晋.江.首.发.正.版

背后是来自活人的温暖。

没有剥了皮的母亲,没有滚烫的鲜血,所有的幻影一一消失。

晏画阑抚上哥哥的手。

霜绛年转到他面前,摸摸他的头,淡声安抚。

“如果信得过我,我就帮你把她的羽衣收起来,好好打理。”

“好。”

“我们一起重建枫城,弥补她的遗憾,让这里恢复她生前的繁华。”

晏画阑用鼻尖蹭他手掌:“好。”

“然后我们亲手将她的羽衣供在妖族的太庙里,享香火,受那些敬爱她的人朝拜,祈愿她下辈子能转世投胎去个好人家。”

霜绛年嗓音温和平静,如潺潺溪流,似乎能抚平所有的心绪不宁。

“都听哥哥的。”晏画阑将凤凰羽衣双手捧给他。

“就这么信任我?”霜绛年无奈,“万一我也是幻影,故意骗走你的稀世珍宝呢。”

晏画阑来了一个熊抱:“哥哥骗我,我也心甘情愿。”

这个胸怀灼热而可靠,霜绛年心中微颤,蹙眉闷咳起来。

如果现在就坦白,告诉他自己修无情道的话……

不,本来凤凰之死就给晏画阑造成了严重的负荷,黑化值一度飙升到七十九,安抚之后也有五十出头。若是再得知身边最信赖的哥哥是无情道修士,情况恐怕会非常糟糕。

……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情绪波动一大,胸口传来撕心之痛,霜绛年忍不住掩唇,一声声重咳起来。

他脸色和浓雾一样煞白,仿佛随时就要化作飘渺飞烟。晏画阑的手在他背后轻拍,感受到他胸腔里沉重又克制的震动。

晏画阑忙从储物耳坠里取出一小盒药粉,放在霜绛年鼻前给他嗅闻。

是珈曳的味道,霜绛年渐渐止了咳。

“这药从何处而来?”

晏画阑:“哥哥不是把这药的丹方共享给浮玉水榭了吗?我就照那方子改了改,不用点燃也可以直接通过呼吸服用。怎么样?是不是效果和烟一样?”

“嗯。多谢你。”霜绛年悄然藏起手心里咳出的血迹。

“和我谢什么。”晏画阑眉心拧出一个忧虑的小结结,“丹会那时少见哥哥咳嗽,我还道是心疾有所好转。可是最近心疾怎的发作得如此厉害?”

霜绛年淡淡带过:“大概是秋季干燥的原因罢。每年秋天都这样的。”

“真的?”晏画阑关切地注视着他,“哥哥骗我,我可要着恼了。”

霜绛年微微一笑:“刚才还说被我骗心甘情愿。”

晏画阑的注意力果然被带跑了:“啊,那是……”

霜绛年心中摇头。

天下怎么会有心甘情愿被骗的人?果然那只是说出来哄他开心的,当不得真。

他重新牵起晏画阑的手:“走吧。那些凡人还在等我们。”

他们一来一回将衣食运送给山上的凡人们,待到三日之后,迷雾散去,结界解除,人们下山后看到的是一座崭新的枫城。

枫城毕竟是凤凰仙逝之地,不必妖王专门派遣,消息一经传出,便有许多小妖们主动前来,将百年里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修缮成现在崭新的模样。

万事俱备,只待入住。

霜绛年向他们说:“若有亲朋可投奔的,带上补偿金,尽管前去。若想留,便留在这里,我们会尽可能帮助大家在枫城安顿下来。”

大部分人都惴惴不安地留了下来。

枫城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除了有遮风避雨的房舍以外,怎么种田织布、养家糊口,大家心里都没底。

但除了这里,他们无家可归。

凡人们只道那仙长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定不懂凡人如何生活。没想到搬进枫城的第二日,霜绛年就带他们到了城外的荒野,挨家挨户分了良田。

分了田,人们又开始愁种子、愁灌溉的水源,即便有,也要好几个月以后才能结出粮食。空有一片土地,还是吃不到粮。

却见远山黑压压飞来一群鸟雀,每只鸟雀的鸟喙间都叼着几粒麦种,它们铺天盖地而来,每越过一块田,便撒下一粒麦种。

霜绛年运起符法,低空中凝聚出一片雨云,雨水淅淅沥沥降下,播了种的田土散发出蒙蒙青芒。

一炷香的时间里,麦种出苗、返青、抽穗开花,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枝丫,放眼望去满是金灿灿的浪海。

人们聚集在田间地头,亲眼目睹仙迹发生,呼吸都不敢稍重。

霜绛年环顾众人,稍显冷淡道:“我只能帮各位这一次。来年还需各位自食其力,切莫过分依赖仙法。”

他板起脸告诫他们,故意显得不近人情——只是连农具和饭食都备好了,叫人体味出不一样的温度。

大人们纷纷拜倒跪谢,他们不敢近仙人的身,小孩子就没那么多心思,揪了田里的小野花跑到他身前:“谢谢神仙哥哥!送哥哥花花!”

霜绛年一怔。

这孩子的身影,让他想起了少年时的晏画阑。

那孩子的母亲满面惶恐,赶紧跑过来打掉孩子手里的花,就要把他往回拉:“你满身浊气,什么脏东西也要送,别污了仙长的手!”

孩子哇哇大哭,却见霜绛年蹲下|身,亲自捡起陷在泥里的小花。

手指沾了尘泥,合着青翠的茎和浅粉的花瓣,更显他手指美玉般无暇。

“谢谢你的花。”霜绛年向那孩子温温一笑,“哥哥很喜欢。”

冰清玉洁的仙长一笑,好像从神龛里的瓷人落回了人间。

小孩和他母亲都脸红了。

“我、我明天送哥哥更大的花花!”

“嗯。”霜绛年点头。

待他回到城中偏僻处,身后忽然一热,冒出了一个声音。

“哥哥。”晏画阑从他背后挂了上来。

霜绛年只觉整个后背都被热乎乎地包裹起来了,好像要用这个怀抱把他吃掉、藏起来,不给其他任何人看一眼。

“我当初送哥哥小花,哥哥犹豫了十五息才接过来。可是刚才那个凡人小屁孩,哥哥只用了十息——还亲自弯腰捡起来。”晏画阑酸溜溜地说,“我连一个小屁孩都不如么?”

他和别的小屁孩攀比的时候,简直和小屁孩没什么两样。不过还是有进步的——至少没当场发作,忍了很久,忍到没人的地方才开始拈酸吃醋。

“比不比得过,你觉得呢。”霜绛年淡淡道。

“我不知道。”晏画阑不依不饶地抱着他,“哥哥告诉我,我和他比起来哥哥更喜欢哪一个。”

傻子。这么明显的答案都要问。

霜绛年偏就不想明明白白回答他,免得大孔雀又沾沾自喜。

见他不语,晏画阑酸溜溜地偷过他指尖的小花,随便路边的插在小土堆里,然后低下头,用手帕细细擦去霜绛年手指上沾到的尘泥。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追上霜绛年的脚步,从背后变出一束花。

大红大紫还有靛蓝色,上面飘着几片靓丽的翠绿叶子,不够好看,但足够惹眼,足够表达心意。

霜绛年睨他一眼,专门数到第九息的时候,才接过花束。

九息,恰好比刚刚那孩子短一息。不能过长,长了孔雀会继续喝醋;也不能短,短了孔雀又要上天。

果然,晏画阑喜笑颜开。

他比霜绛年想象的要更激动,一激动就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翻窗跳进了一间无主的房舍里。

“……你做什么?”

霜绛年抱着花束躺倒在晏画阑面前,脖颈线条有一丝紧张。

北方百姓睡的是土炕,他干净出尘的面容和粗粝的土炕形成了鲜明反差,让晏画阑想到一些富家小姐被土匪绑去做压寨夫人的香|艳话本内容。

晏画阑按着他的肩膀,勾起一个邪肆的笑容:“如果那些凡人知道,他们清冷脱俗的神仙哥哥会被男人压在炕头做羞羞的事情……”

霜绛年面色冷淡:“什么羞羞的事?”

他一认真问起来,晏画阑却先不好意思了,红晕迅速蔓延到耳尖:“就是那个…贴在一起,可以互相治疗的那个。”

霜绛年敛下眸中笑意,起身贴近他:“是这样吗?”

花瓣在两人之间挤出桃红的汁液,花香仿佛顺着呼吸将晏画阑的心神熏染成一片五彩斑斓。

霜绛年搂着他的脖子:“这样贴近…然后……”

晏画阑呼吸一粗,忽然感觉有尖尖凉凉的东西碰到了他的后颈。

——是九刺的针尖。

霜绛年掀起眼皮,眼神带着狡黠:“然后帮你治治脑子?”

想起之前的那次经历,晏画阑冷汗立刻冒了出来,忙不迭挣脱美人哥哥,捂住某处躲进了墙角。

霜绛年慢悠悠直起身,一道清尘符除尽了身上的尘灰。

“这到底是别人的地方,下次切记不可没礼数。”

晏画阑想问“自己的地盘就可以了吗”,但他不敢,只好委屈道:“哥哥总撩我,撩得我心里小鹿乱撞,又骗我泼冷水。”

霜绛年一顿:“有么?”

晏画阑笃定:“至少两次了!”

霜绛年垂眼。

他确实应该反思自己的行为。自从那个心魔幻境之后,他的某些行为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哥哥为什么这么喜欢欺负我?”晏画阑撇着嘴问。

霜绛年如实:“因为你的反应很可爱。”

“可爱吗?”晏画阑歪歪头,有些不满,撸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可爱也不是不可以,但更多是可靠吧?”

霜绛年心道“下次不会了”,起身便走:“重建枫城事务繁忙,你要是没事干就去躺着晒太阳,别来扰我。”

晏画阑连忙跟上:“那怎么是扰你呢?我分明是贴身保护,避免有匪徒肖想哥哥……”

他有时说上三五句话,霜绛年才回上一句。一个不嫌聒噪,一个不嫌无聊。

直到霜绛年迫不得已必须赶他走。

“为什么?”晏画阑眼泪汪汪。

因为你在我会分心,做正事效率太低。

霜绛年没说出真正的理由,只道:“去和小孩子们玩吧。他们喜欢你,就不会喜欢上我了。”

这个另辟蹊径的说法完美符合晏画阑的清奇脑回路,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便展翅跑走了。

霜绛年继续和商贩交涉。

若想枫城变成一个活着的城,光有农民自给自足远远不够,还要读书人、工匠、商贩等林林总总的五行八作。

百年内枫城以鬼城著称,想要说服贩夫走卒们那里是个安全又富庶的地方,需要费些口舌。

傍晚,还是有四五名商贾看在仙人的份上,壮着胆子前来枫城。

一进城,他们便看到一队个头矮小的蚁妖正在往房顶上铺茅草。

“这这这……有妖怪啊!”商贾指着小蚁妖尖叫,“仙长,妖怪!除妖!”

他嗓音太洪亮,倒是那队蚁妖被他吓得踉踉跄跄滚下房梁,一溜烟跑了。

那商贾看着逃跑的蚁妖,也是一愣。

“莫慌,那些蚁妖是来帮忙建设枫城的。”霜绛年道,“千年前人修便已与妖修重修旧好,共同组建仙盟,两族之间通婚比比皆是。”

他看向那些商贾,淡淡道:“枫城城内目前还有一些善良的妖修。如果各位肯信任我的话,不妨在此多留一阵,眼见为实。”

商贾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出于对仙长的信任,胆战心惊地继续向城里走。

夜色渐沉,黑咕隆咚的街道上忽地冒起几百盏灯火,灯火先是翠绿,然后才变成普通的橘红。

商贩们一句“鬼火”的惊呼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还没说出来,便见迎面跑来一个高挑的男子。

那男子长相妖里妖气,一看就不像正经人,手里的灯笼还冒着翡翠似的绿芒。

那男妖一见他们,凤眸一亮,就向这边冲锋而来。

商贩们慌忙大退数步,静候男妖与仙长之间大战三百回合。

却见仙长面对“攻击”无动于衷,甚至还细微地展开双臂,任那男妖扑过来、抱住。

晏画阑开口:“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想你!”

霜绛年摸摸他的头,对那些商贾说:“这是我饲养的灵兽坐骑,在红枫岭降妖除魔他立了大功,各位不必担心。”

商贾们抹了一把冷汗:“哦——哦!我就说么,仙长和坐骑关系真好!”

“灵兽坐骑?”晏画阑小声问。

霜绛年传音入密:“如果照实说,太丢妖族的脸。”

这话听着就像在骂鸟。

晏画阑眼珠一转,又品出其中不同的滋味来:坐骑——上次他和哥哥修炼,不就是哥哥骑在他身上与魔毒大战三百回合?

想着想着,就开心地蹭蹭哥哥的脖颈。

那几个商贩看了,又羡慕仙人能有如此通人性的坐骑,又觉他们亲密得有些奇怪……看,那坐骑两只爪子都放在仙长腰上了!

街上为数不多五六个孩子跑来,好奇道:“你是仙长的坐骑?你都会什么?”

晏画阑双臂环胸:“我当然什么都会。”最会让哥哥骑得舒服。

“你会喷火吗?”那几个孩子显然把他当成了玩杂耍的。

商贩们一听大为惶恐:“小鬼说什么呢,那可是仙长的坐骑,万万不可!”

晏画阑骄傲地对小孩们道:“喷火?哼,雕虫小技。”

说罢,他就毫不在乎形象地仰天喷了一大口火焰。

孩子们看呆了,商贾们也看呆了,过了一会儿孩子们才从震惊中回神,满眼都是惊艳:

“好厉害!太好看了!”

“再喷一个,再喷一个!”

得了小孩子们真心实意的赞赏,晏画阑骄傲地露齿一笑,又吐出几团火焰,赢得小孩们的欢呼。

他花了几分心思在里面,火焰变换着不同的颜色,又在夜空中炸出花样不同的烟火。

很快,除了小孩子们,忙完农活的大人们,还有远方其他村落城镇的千家万户,都望着天空中灿烂的花火。

“那个方向是枫城?不是说早就没活人了吗?这怎么热闹得像过节?”

“不知道,明天早上打听打听去。”

“枫城附近良田千亩无人用,若真是不闹鬼了,去那边过活可不比现在轻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枫城这大张旗鼓闹的一出,很快就让附近百姓人心就活络起来。

醇厚的妖力在天空绽放,小妖修们感召于妖王之力,悄然从各个角落里探出头来,沐浴在绚烂的妖力下。

他们天性淳朴,和晏画阑一样不觉得被人看热闹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这夜空里的烟花,可真好看。

圆月升空,看热闹的小孩子早已各自回家沉入了美梦中,幽静的街道上,晏画阑和霜绛年并肩而行。

晏画阑掂量着手里三四个铜钱,兴奋地炫耀:“看,这是那些小屁孩献给我的。在凡间值多少?宫殿不奢求,一座大宅院总能买到吧?”

霜绛年:“差不多。”也就差几十两黄金罢了。

晏画阑又问:“哥哥,‘杂耍’是什么?”

霜绛年脸不红心不跳:“是仙迹的意思。”

晏画阑开心地笑了:“那些小孩说,这是他们见过最好看的仙迹!”

霜绛年侧眸望向他弯弯的眼眸,自己的唇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他们在商贩们歇脚的宅院外停步,霜绛年叩门道:“若各位仍担心魔物害人,我可以为各位守夜。”

门扉敞开,之前那个害怕妖修的商贩连忙走出来,满面疑惑:“仙长您可算来了,我这儿刚刚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商贩捧起一个精致的手炉:“天寒霜重,刚才小人不过是抱怨了两句算账手冷,不过多久,身边便凭空多了这个手炉。这般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是妖做的罢。”

晏画阑点头:“上面确实有狐妖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看多了狐妖色|诱吸人精气的话本,商贩的手一哆嗦,泄露出些许紧张。

这幅模样惹恼了晏画阑,他小声嘟囔道:“好妖又不害人。再说了你也没什么资本值得狐妖图谋……”

他出言不逊,霜绛年立刻开口盖住了他的声音:“那狐妖不是为了害人,而是真心希望各位在此住得舒适。您有所不知,枫城是凤凰留下的城,这些自愿来帮忙的小妖都受过她的恩惠,希望能帮枫城重回繁荣,以此来报答她。”

商贩恍然道:“凤凰……那是祥瑞之鸟啊。”

晏画阑轻哼:“她是上一任妖王。”

商贩低头端详那只手炉。

朴素,温暖,和普通手炉没什么区别。

他想起自己傍晚看烟火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藏在角落里的妖怪们,兔耳、狐耳、鹿角……

最开始他心惊胆战,后来才发现,那些妖怪的眼神和看烟火的小孩们没有任何区别,人与妖同样喜欢漂亮,同样喜欢手炉的温暖,同样知道报恩,也同样有着善意。

“……之前是小人有所偏见。”商贩摸了摸手炉,笑容和煦,“那今晚,也就不必仙长保护了。”

他的态度转变让霜绛年略感惊讶:“这种事,本来就一时半刻难以接受。其实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让各位安心。”

“多谢仙长,不必麻烦了。”商贩浅笑摇头,“即便您不在,我身边也还有许多妖在保护我吧。”

走南闯北的商贩,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

晏画阑眉峰渐渐舒展。

这凡人还不赖。不过,夜半三更的还要纠缠哥哥到什么时候?

他促狭一笑:“不害你,或许还会看上你。半夜大敞门扉,在狐族可是邀请的意思。再不歇下,被窝里想搂几只狐妖?”

那商贩顿时神色一凛,忙不迭关了门扉。

霜绛年好笑,向晏画阑斜了一眼:“做什么故意吓唬他?”

“不喜欢哥哥那么温柔地和别人说话。”晏画阑搂着他的脖子,“只许对我好,只许对我温柔。”

“我是不温柔。”霜绛年挣开他,边走边道:“这么想要温柔,就去搂你的狐狸妖吧。”

“啊?”晏画阑一急,“我没有搂过狐狸妖啊。”

他咂摸了几下哥哥说的话,徐徐回过点甜味来。

“哥哥刚才……莫不是在吃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