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楚意昭中招

枝头厚雪掉落在肩,褐枝上挽着几团冰碴,楚意昭大概猜出这事是谁干的,能顺着太后查到是她的产业,只有宫内的人。

出京前,她知道楚云禹会找她回去当苦工,楚莹雪出嫁前是个名声有损的表小姐,出嫁后再受宠也只是个侧室,自然比不上她这个明面上的嫡小姐压场子。

楚云禹被拒绝过,绝不会拉世主,正是炫耀的时候。

楚云禹让楚莹雪来请她,估计这人也没放在心上,就算她不装病,也是被冷嘲热讽一番。

于是她就备了一些小礼。

屈灵香。

单闻安神养眠,不能与白芨同赏,否则便会…上火。

肝火旺,长腚疮。

楚莹雪胎儿不稳,安胎药里会有白芨,而那瓶做坏的药,原本用于消肿止血,亦有大量白芨。

屈灵香染身停留七天,是好事成双还是鸿运当头,就看楚莹雪是否争气了。

巧玉手里拿着屈灵香,觉得不对,“小姐,表小姐那日…”

“小姐!”

常念走进,递给楚意昭一封信,“侯府着人送来,说是侯爷给您。”

楚意昭接过,浅褐色信封,指尖捏开口,一股若有似无的浮香自封内流露,淡色药粉抹于封口处,楚意昭没有防备,再屏息已来不及。

她皱眉呵斥,“出去!”

巧玉和常念不知所以,快速后退至门外。

右腕隐隐发疼,楚意昭迅速翻过右手,雪白内腕的脉络间,渐渐浮出一条清浅的灰色细线。

中招了。

楚怀为什么突然给她下毒?

凤眸冷冷凝着那封开至一半的信,垂在半空中,靡软的纸张迎风摇摆,依稀闻见楚怀嘴角戏谑促狭的弧度。

楚意昭把脉,脉相平稳有力,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

拇指指腹轻轻摩挲,颜色不变,难言的酸疼自细线处微微泛开。

这毒…

楚意昭的脸色骤变。

一把撕开信封,信纸飘落在地。只见上面用斗笔写着硕大的两个字——野种!

粗黑的墨迹力透纸背!

楚意昭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绷着唇吐出几个似笑似怒的字,

“好…好,好。”

这只疯狗。

终于忍不住了。

一行细细的血线自唇边坠下。

白玉生瑕,清水洇墨。

寒风习习,抖落的纸张翻滚纷飞,浸没与厚雪之上,雪水洗墨,信纸靡软,片刻,归落淤泥尘埃。

梅枝染雪盎然,曲阳侯府的后院亮着灯,楚云禹靠烛而立,黄色的火光团团,自大到小,乃至熄灭,手里捏着片未燃尽的碎纸,冒着青烟。

“东西送到了。”

堂下跪着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眼角有道半寸旧疤。

“…送到了。”

“公子,侯爷不日就要归来,若知晓五小姐的事,会生气吧…”

楚云禹捻了捻指腹间的细灰,面色冷沉,“一个害人的野种,竟然值得他那样惦念,死了正好。”

与他的信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与楚意昭却是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楚云禹最了解楚怀,他是一个好父亲,好夫君。为子授业解惑,铺路牵线,为妻争得尊名高位,万贯雍容。

他耐心,他慈爱,他包容。

可他不会在他幼时摔倒时温声安慰,也不会在他不舍挽留时停住半分。

春日的风筝,秋日的山楂糕,只要楚怀在家,不论私事公事,楚意昭总会出现在他的腿上。甚至因为一句玩闹,就连夜带她出京游玩。

亲生妹妹便罢了,可她不是。

十几年朝夕相伴,楚云禹不至于连个女娃娃都容不下,但楚怀对楚意昭的宠爱并没有随着亲生女儿的回归有任何困顿。

甚至被贬出京都要关心她。

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的孩子那么好?

尤其是男人。

绝无可能。

“她死了便死了,若不死便是有本事,等父亲回来再将其迎回…”

“啧。”

不耐的声音响在暗室。

楚云禹一顿,收声看去。

本该紧闭的大门不知何时敞开,凛冽寒月高悬于玄蓝的夜空,亮的瘆人。

四下静的出奇,肃肃月华间,玄色披风在月夜里被风卷的微微扬动,银珠垂缨落与暗光处,泛着淡淡的冷芒。

一双黑靴不紧不慢的踏入屋内,男人手转着拇指上的碧色扳指。

“你的胆子…真是不小。”

似曾相识的清玉嗓音伴随着刺骨寒意飘进楚云禹的耳朵里,他难以置信的后退一步,“越王世子…您…”

魏星离怎么会出现在这!

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遮面的阴影退去,一张俊美如鬼魅的脸出现在楚云禹眼中,黑眸红唇,艳的惊人,如冰锥般锐利寒凉的眸子,穿透雪色,直直落在楚云禹身上,

“谁的人都敢碰,活腻了?”

楚云禹心内惊疑,面上镇定道,“您这是何意,下官不明白。”

“夜已深了,殿下您强闯侯府,实为不妥,还请早些回去吧。”

魏星离露出个戏谑残忍的笑,“不妥?又不是第一次。”

楚云禹的脸色变得难看,腹部反射性的一疼。

魏星离压抑着心头的怒气,瞥向跪在一边的男奴,声音冷沉,

“是你自己交,还是我来拿。”

男人长跪伏地,眼珠转动,“奴才不知道拿什么,奴才只是给五小姐送了封侯爷的信,真的没有拿别的东西…”

烛光的黑影曳动在墙面,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男奴见魏星离不语,微微松了口气,不料下一刻,一声冷笑划破光幕,“杀了。”

“什…”

“魏星离!”

寒凛剑鸣和一声惊恐的尖叫同时充斥在堂屋内,温热的血液喷洒在昏黄的墙面,诡异可怖…

“魏…魏星离!你敢!你敢…”

楚云禹看着地上方才还鲜活的死尸,鲜血洒了他一腿。

几滴温血喷在颊面处,粘稠黏腻的往下淌,他陡然明白过来,魏星离这个疯子上门根本就不是来讲道理的,他就是来杀人,不管对方是谁,不管这是哪儿,他想杀就杀!

心头一阵恐慌,楚云禹看着对面那张白如厉鬼的脸,狂喊道,

“来人!来人!快来人!”

左右不在,家仆未来,甚至张如意今晚都未着人找他回去就寝…

楚云禹手扶着椅背,滑坐在地,有些崩溃,

“你做了什么…”

侯府再不济,也不会叫不来一个护卫。

“解药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