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则王见过楚丫头,她救星澈世子的事整个上京城都知道。若百里汐死了,哈则进京知晓楚丫头有起死回生的医术却见死不救,还不闹翻了天!”
“沉云这小子沉浸在温柔乡里,为了区区一盏茶,就堵我,真是白疼他。”
魏星澈与魏煜年龄相仿,幼时一起读书,唤沈徐一声世叔。沈徐被魏星澈和楚意昭二人气的心肝疼。
“有功无过的事,为何楚丫头不愿意帮个忙。”沈徐不理解。
沈质纯轻叹口气,“或许是不觉里,得罪了她吧。”
中宫为太子纳楚意昭,两全其美的事,没想到楚意昭如此抗拒,甚至断了与三房的来往。
不帮忙,情有可原。
“那个女子?”
“是的,小王爷,就是她。”
随从单膝跪地,哈则站在床尾,床上明艳的少女昏迷着,嘴边溢出条细细的血线。
随从继续道,“这个女子医术很高,魏将军曾遇刺,生命垂危,只剩一口气都让她救回来了。”
“快让她过来啊。”哈则着急。
“达日说那两个周官去请过,那女子瞧不起咱们,不来。”
“可恶。”哈则生怒,“区区一个官家女,本王亲自去请她!”
楚意昭说话狂妄,他不敢得罪魏星澈,但汐儿生病,楚意昭身为医者,治病救人,天经地义。
治不好,得个筏子教训她,治好了…
哈则跟着随行,大步踏进雪地。
若治好,他们就以报恩的名义将人要走,这等美人神医带回王庭,就是大功一件!
楚意昭…
不治也得治!
“大人!”仆从进帐禀报,“大人,出事了,哈则王带人去了少卿大人的营帐,说要抓楚小姐去给戎狄公主看病!”
“什么!”
沈徐走累了,刚坐下休息,又被惊起,“他怎么知道楚丫头会医术?”
沈徐从未与哈则说过楚意昭会医的事,是谁走漏风声,他怀疑的看向自己老爹。
沈质纯淡淡瞥他一眼,“你茅庐三顾,傻子也看出猫腻,还想赖在我头上。”
沈徐心虚抿嘴,“儿不是那个意思。”
他急忙起身拢袖出门,“我得去请沉云,哈则擅闯,怕是不善。”
楚意昭全然不知有人气势汹汹的奔来,她坐在帐边,上身倚靠在帐面处,指尖描绘着雪落下的浮影。
不给戎狄公主诊治是因为不能给,前世戎狄来访,正值她被纪家人打的起不来床,休养两月,使节早已离开。他们有无遇风雪,有无死伤,有无和亲,她一概不知,唯一知晓的是边南两年无战事。
今生,来到营地,已是异变,不能再横插一脚。和平安稳的事,她不想影响分毫。
火炉生暖,陆林打着盹,陡然睁眼,“有人来了。”
帘门掀开,雪花飘进,楚意昭转头望去,一张戾气阴鸷的脸猝不及防的闯入。
“…”
“人呢!”
哈则看着空空如也的营帐怒气横生,“她跑了?!”
“达日,人到底住不住这顶,怎么没人!”
矮小精壮的随从不解,“就是这顶,奴明明看着那两个周官来来往往,那个傻子还搬了个大雪人进去。”
“怎么没了呢…”
撒泡尿的功夫,能去哪。
哈则骂了句戎狄语,掐着腰喝道,“给本王找!小小一个营地,她能躲到哪儿去。”
“可恶至极!为了躲避给公主治病,像个老鼠一样乱藏,本王定要告到周朝皇帝那!”
不过片刻,魏星澈率人赶到,哈则气焰消弭了下去。
望着空无一人的营帐,魏星澈面沉如水,“哈则,谁给你的胆子在周境闹事。”
“将军言重了,公主急症,闻有神医,我是来找大夫,哪敢闹事啊。”
“她人呢。”
哈则摸不着头脑,“您也不知道?我到的时候,她就不在这里,可能在其他帐内吧。”
随后赶来的沈徐一愣,与魏星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先找人。”
一行人走后,魏星澈进入营帐转了一圈,帐内陈设简单,并无能藏人之处,他皱眉,营地四周皆是雪,难不成她为躲哈则跑去了野外,
魏星澈平稳的脚步变得匆忙,却在行至门处停住,他蹲下身,在厚重的帘门旁,拾起一支玉簪,细长精巧。
楚意昭陷在马车的角落里,用力捶打着身前的男人,却被他捉住双手按进怀中。
腕间凉意比之皮制马鞭还要冰寒,她倒吸一口气,“魏星离…唔。”
急不可耐的缠绵,气恼的语调消失在唇齿间,微凉的舌探索勾旋着女子口内每一寸角落。
男人的呼吸炽热,自霸道的濯取到轻轻舔舐咬合,始终不愿放开那寸娇嫩的柔软,寒暖交错,久违的松木檀香紧紧围绕,楚意昭无力的靠在车壁角落,思绪开始变得眩晕。
她快要憋死了,
非得死的这般羞人吗…
直到将人亲的软下身子,再无反抗之意,魏星离才轻轻在楚意昭唇角亲了一下,预示结束这个冗长的吻。
他抱着人,微微喘息,眼尾猩红,眸底夹杂着欲望怒火和急促的无措。
温香软玉在怀,稍稍压住心底的妒意和不安。
闻佳人归程,他昨日便守在狭道驿站等候,白昼黑夜,又至白昼,等的腿都麻了,风雪阻隔,他又紧赶慢赶的去营地接人。
正巧碰上她答应和魏星澈喝茶,气的他扭头就走,一杯破茶,他越王府给不起吗,非要去良王府喝。
那个蠢蛋,
他也配!
肆虐的雪花仿佛窜进胸腔,被浮沉的冷意卷成风暴,双臂愈收愈紧,怀里的人儿吃痛出声,魏星离才反应过来,连忙敛起情绪,松了松。
“你想勒死我。”
楚意昭仰头瞪他。
魏星离委屈,“没有,我只是太想你。”
亲密过后,水汪汪的一记瞪,没有任何威慑力,魏星离蹬鼻子上脸,“好凶,分别数日,我日日夜夜都念着你,你却这样不耐烦…”
“不讲理。”
“方才你那张臭脸不像念我,倒像是念我的小命。”楚意昭推他。
魏星离握住胸前的柔荑,带着玉臂往后环住自己的腰身,迫使小姑娘的脸紧贴在心口,这样的将人牢牢控住的姿势让他觉得安心。
“是你勾着我的命。”
楚意昭捶他,“恶心。”
粉拳砸在背脊处,楚意昭顿住,她松开拳头。
男人未觉,在耳畔哼着黏糊的调调抱怨,“由心而发,哪里恶心。”
“我在狭道驿站等你好久,你怎么才回来…好冷的天,我的脚都站疼了…”
“下次能不能不要去那么远啊…”
顺滑的棉料下,突出的背骨硌着指腹,根根分明,恍若只剩一层薄薄的皮。
楚意昭沉默着。
男人低声厮磨,带着些怨气,“怎么不说话,嫌我烦了?哼,坏女人。”
楚意昭嗓子眼有些发疼,回抱住魏星离,埋在他肩膀处,瓮声道,“你没有好好吃药吗。”
数日不见,竟清瘦成这般模样…
带着鼻音的软吟窝在胸前,魏星离微怔,眼眸微动,软色尽收。片刻后,低低从嗓间溢出一个嗯字。
掌心轻抚着女子散落在背的青丝,他哄道,“药苦,我不想喝。”
“太任性了…”
“对不起。”
“你要乖乖喝药。”
“好。”
琉璃灯摇曳于雪雾茫茫,凛冬恣意,折灭万物,洌松凝枝,送归一席风月。
营地主帐,沈徐大惊失色,“丢了!”
把人弄丢了!
“楚丫头是我带回营地,如今不见踪影,这…这…这要如何跟太后交代啊。”
“丢不了。”沈质纯镇定道,“那两个护卫身手不凡,应是寻路回城了。”
“这么大的雪,她能回去早回去了,还用得着到这走一趟。”
“被人接走了。”沈质纯饮了口热茶,视线落在旁座男人的身上,又若无其事的收回。
魏星澈脸色难看,官道上出现两道极深的辙印,能在厚雪里行驰的马车,其主绝不是等闲之辈,到底是谁…
沈质纯依稀猜到是哪位,眼底露出些促狭的笑意,他提醒旁边阴着脸的人,“钦天监曾测算过,使节抵京时,有众星围月之相~”
沈徐气恼,“父亲!雪都淹到脖颈了,您还有心思在这儿星啊月的,星月能当马拉?”
“…”
“蠢才。”
…
“风化和?我师侄,他也下山了?”丰致捋着胡子,“倒是有缘。”
祁山医门弟子多,且不似天清传人行踪不定,他们定居祁山,有时也会应交好世家的邀请,下山出诊。
丰致对此不感兴趣,他对魏星离最感兴趣,“大侄女离京不过五天,你就犯两次病,前夜里还疼的起不来身,今晚…这脸色都红润了些…”
魏星离屈指又张开,指节处传来几分暖意,是温热血液流过的痕迹。
前年起,入冬后,他的手经常感知不到热意,冰冷的像个死人,“是阿明的药。”
“不对不对,那药顶多能让你暖和些,旁的没用。”
丰致百思不解,“难不成与阴阳和合有关,大侄女的身子有何妙处,你…唉哟!做什么踢我!”
淡淡的视线落在身上,丰致仿佛被人扼住喉颈一般,压抑的呼吸困难,
“再有下次,割了舌头扔出去。”
丰致一愣,恍然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忙讨笑,“哎呀,瞧这张嘴,我就是想知道是…”
“不是。”
“好,好,不是不是。”
不是个屁…
庭深半膝后,夜雪飘飘洒洒的停了,黑靴翻墙而入,院内守卫熟视无睹,早已习惯。
屋内孤灯幽黄,魏星离手持卷书,烛光映照在玉质眉眼处,添了几分清淡的闲惬,“无有要紧事,莫要回来,阿明知晓会不高兴的。”
陆林半跪在地,面色凝重,“此事十分要紧。”
“殿下,您好像不是曲阳侯的女婿…”
“…”
楚意昭刚睡醒,聂鱼青踩着点就来了,镶珠点翠簪衬的女子面容贵气,平淡的五官都明亮许多,
“明大夫,你醒了,瞧着气色不错,应是大好了。”
楚意昭道,“沈夫人的气色才好,是有喜事?”
聂鱼青应是过的十分舒心,眉心舒展,不自觉的缠着笑,“沈家遭难,何来喜事,我不过是见到你,高兴罢了。”
“遭难?”
昨日在魏星离怀里睡着,一觉天亮,还未来得及打听京中事。
聂鱼青徐徐说来,窗外明昼照眼的雪地,晃的楚意昭脑海空白,“…放…放屁?!”
“哎呀。”
聂鱼青左右看看,也看不到什么,但皇家密辛,她心虚的厉害,“千万别声张,我是跟你关系好,才告诉你的。”
楚意昭嘴角抽搐,沈霓的症状为何这么像她捏的通肠丹药,可那药只会通气,并不会喷汁啊。
金汤满地…
应当是魏星离自己搞的鬼。
“沈…沈老夫人养的鸡…真是不太干净。”
聂鱼青由衷的赞同,“母亲哪会养鸡,饥一顿饱一顿,乌鸡饿了,自己找食儿吃,吃到了坏东西。幸好陛下没喝头汤,不然,我见你,就得托梦了。”
楚意昭放在桌下的手微微发颤,“陛下也在…”
“在,星离世子也在,还给陛下端汤呢。”
“…”
楚意昭闭了闭眼。
魏星离这个坏胚!
他还想看陛下拉稀?!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聂鱼青见楚意昭兴致不高,找着话题跟她聊,
“我记得你与董家小姐交好,前些日子,纪小将军上门提亲,洽逢董夫人携女回祖籍探亲,这事就搁置了。”
“不过我瞧董大人没有拒绝,八九能成。”
楚意昭心思百转,犹疑道,“不太可能吧,纪羽性子狂悖,说是四品小将,可他家世单薄,无亲族照拂,董大人能同意?”
“这…就不清楚了。”
纪羽发的什么颠,还真想将人娶走…
聂鱼青坐了一会便要离开,楚意昭送她到门前,她支吾着,似乎有话想问,犹豫半晌,最终也没说出口。反而楚意昭提醒她,
“戎狄归降,边南安定,良将精兵还朝。契丹多年来,屡次犯我边境,陛下定然会趁此次士气高涨,征讨辽东。到那时,沈将军若幸为马前卒,望沈夫人…不要犯傻才好。”
聂鱼青倏尔眉头紧蹙,日阳照雪,明烛白光停留在脸上,如瓷器般冷滑。
良久未曾出声。
楚意昭也未指望能得到回应,她手中有将才,要是沈征还是那般没用,她有法子将人送过去,不至于让辽东的百姓死伤的太惨烈。
“是因为这事…你才不来找我吗?”
聂鱼青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楚意昭微微疑惑,“啊?”
“不是。”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