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轧过去!”
楚意昭的下人一向乖巧,尤以巧玉最听话。
巧玉得令,钻出车厢,也不管王侯将相,秀眉一横,
“我家小姐与您素未谋面,您却再三阻拦车驾,毁人清誉,那就得罪了”
围行的百姓还未反应过来,得罪是怎样得罪,只见那车夫猛拉缰绳,强壮臂膀虬弯成结,骏马吃痛嘶鸣,拉着素色车厢犹如春雷阵阵,向前冲去。
陈楚潇眼眸一震,他没想到楚怀家的小姑娘会如此的不给面子。
车轮滚滚,激荡起烟尘,逼得陈楚潇连连后退,雪白的千层底左歪右扭,沾满了泥灰。
妙珂失踪近十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翻遍西山只找到一只带血的绣鞋。
人人都说倩阳郡主凶多吉少。
他不信,绝不信!
“伯爷!快躲!”
耳边侍从的惊叫提醒声,晃的陈楚潇一个踉跄,黑马健硕,高大的身子仿若重锤,直逼眼底,陈楚潇下意识的想翻身逃离,不知想到什么,身子猛然一顿,硬生生的停在原地。
“啊!!!”
骨头断裂声清晰的传入脑海,陈楚潇面色煞白的滚落在地。尖叫喧哗伴随着剧烈疼痛,喉间的惨叫喷涌而出。
“伯爷伯爷,大夫!!”
小厮惊叫着拉他的衣袖,陈楚潇躺在地上,整个右半边身子疼的近乎麻痹,车轮滚滚经过,他反射性的去看,帘幕晃动间露出一双冷淡的凤眼,她似乎笑了。
愉悦又嚣张。
第二日,
东街失火,西街撞人。
上京城的富贵闲人又多了几项谈资。
陈楚潇的右肩被撞碎,右大臂被车辕刮裂了一道血红的口子。昏迷着抬回伯府,陈家当晚就炸了。
沉肃的大堂,陈楚威脸色难看,“楚家小丫头,欺人太甚!”
“爹,我早与您说了,那楚意昭目中无人,气焰嚣张,三番五次的羞辱女儿,你还不信!”陈盈月怒不可遏,“如今,二叔被楚意昭撞的昏迷不醒,您该信了吧!
陈楚威眼神阴翳,信。
他早就信了!
胆大包天的与沈征搅和一气。楚怀还狡辩这个闺女,性子柔顺,乖的像头绵羊。
绵羊能让皇帝相信聂鱼青?
绵羊能整的他外调三月?
绵羊能撞的堂堂伯爵重伤卧床!
放狗屁。
“楚家丫头纵马伤人,她大哥知道吗?”
“禀老爷,奴才已去敲过门了,曲阳侯府无人应声”小厮回答。
陈盈月愤然,“什么楚家丫头,分明是个贱妇!”
“爹,曲阳侯府沆瀣一气,咱们明日去顺天府告她们”
“二叔有爵位在身,被那个贱人撞成重伤,依照律法是要下大狱的!”
楚意昭不是口口声声按律行事吗,按律她也得吃牢饭!
前有楚莹雪,后有楚意昭,侯府小姐又如何,一家子全是坐大牢的女眷,丢人现眼。
楚意昭多次言语羞辱于她,又在百花宴当众嘲讽她不配为贵女典范,害她被皇后娘娘敲打,陈盈月恨毒了这个贱人。
陈楚威斜了暴跳如雷的陈盈月,“楚意昭背靠太后,又与良王世子有恩,赵曲再有本事,他敢得罪这两个人?”
顺天府府尹赵曲又是京都学堂院长的得意门生,楚意昭脑袋上顶着徐老太君的偈语,他帮谁,一目了然。
“水性杨花!”陈盈月恨声道,旁人不知,她可是知晓的清楚,中宫有意让楚意昭进东宫,只是不知为何耽搁了。长着一张狐媚子,就知道勾搭人…
陈楚威头疼欲裂,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根,“你以后是要服侍太子的,性子平和些。也莫要再与楚家那个丫头起冲突,她是友非敌…”
“爹!”陈盈月惊怒,“什么是友非敌,那个贱人算哪门子友。”
说话被打断,陈楚威有些不悦,他微微叹了口气,“随你随你,你爱怎么闹怎么闹吧”
“此次的事,为父会处理,你回去休息吧。”
陈盈月张牙舞爪的还想说什么,被陈楚威挥挥手赶走,气闷的一跺脚,愤愤的冲出门。
刚跨过门槛,听到陈楚威询问小厮,
“阿潇为何要拦楚家的车驾?”
…
“楚意昭,出来!!”
一声娇喝,打破了小院的平静。
楚意昭穿戴整齐,正在用膳,梅花甜汤吃的她口颊生腻。
“楚意昭,你纵马伤人,撞伤了朝廷命官,今天必须给个交代!!”
陈盈月站在小院门口,身后跟着一群家丁,趾高气昂的模样不像来讨公道,反而是像故意找茬的。
一个清秀的小厮探出头来,看到陈盈月,好心问了句,
“陈小姐,您吃早膳了吗,要不您先回去吃早膳吧”
陈盈月火冒三丈,大声说道:“少给我打马虎眼儿!让楚意昭出来磕头赔罪,别缩在里面当王八!”
常念耸耸肩,“奴才可是劝您了”
话音刚落,大门被人拉开,一盆厚重的糖水从门内泼了出来,浇了陈盈月一身。
陈盈月闪躲不及,洁白的衣裙粘上了黏腻的红色糖水,狼狈不堪。
她惊怒,“狗奴才你敢泼我?!
楚意昭缓缓自大门走出,月白长裙,紫金步摇,富贵雅致。
她看着陈盈月,冷笑道:“大早上跑我门前这狗吠,你二叔咎由自取,还想怪到我头上?”
陈盈月气得脸通红,但还保持着一丝冷静,知道今日来的目的,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把人交出来,再去我二叔床榻前磕头赔罪,不然你就等着被抓吧!”
“你脑子有病?”楚意昭略略了两声,“我好怕怕哟~”
“有本事,你让人来抓我啊~”
头上的步摇,跟着动作摇晃着,坦露着主人的不端庄的举动。
陈盈月被气的心口疼,“嚣张至极,若不是你把我婶婶藏了起来,二叔怎么会去找你!”
“你婶婶?”楚意昭呵了一声,“你姑奶奶,本小姐好歹能应一应”
“婶婶?不行”
“大胆!”陈盈月怒道,“你敢侮辱陈家祖上?!!”
“你陈家是什么高门大户?”楚意昭突然发难嘲讽道,“上京城谁人不知乐远伯靠什么起势,一个入赘的懦夫,连发妻都保护不好,遭了山匪?太子和沈将军上个月才剿匪归来,哪来的山匪?”
瞧着陈盈月恼怒的脸色变得苍白,楚意昭漫不经心的说,“莫不是养了外室被郡主发现,杀人灭口了吧”
“你胡说!”
“外室?!”
两道声音重叠,陈盈月愤恼的声音一顿,转头看去,霎时后背发凉。
l枝桠高举的梧桐树下,立着两个人。
一人束发高冠,皮相极俊,面色冷白,似苍山的千年落雪融在其上。
颀长的身体藏于玄色大氅中,裸露出的手透着不正常的苍白,如玉像,偏偏指尖捏着一支红梅,又落了几分人气。
陈盈月一时看入了迷,太子已经俊美无双,没想到这人比他还要艳上三分。
见她这样,楚意昭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陈小姐,不见过平西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