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盈月曾说,楚怀去求过陈楚潇办事。
那时,楚意昭只当陈盈月在放屁。
一个二皇子的姨夫,一个太子的亲戚,怎么会搅合在一起…
直到顺天府和陈楚潇的名字重合。
楚意昭才想起一件事。
王希是元安七年的进士,初时外放姚城当了几年县令,元安十年年初,因治理有方,随平西王结伴回京,升入了户部。
同年陈楚萧高中探花,被平西王令舒榜下捉婿,赐伯爵。
陈家鸡犬升天。
后王希随楚怀治水,顶罪后再次外放与姚城相邻的宁古县,三年期满,回京赴任顺天府通判…
毫无关联的两个人,细拉成线,竟将令家父女缠在了中间。
…
楚意昭鬼使神差的跟着权应桉走到一个偏僻的书舍。
黑字白匾,上书继往书斋。
四字如秋鹰飞腾,
细筋入骨。
好字好名。
楚意昭感叹了一下,她怎么就想不出这种很有内涵的名字呢。
果然还是得多读书。
权应桉率先跨了进去,进门便喊,“戚峋,看哥哥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楚意昭跨门槛的脚步一顿,堪堪悬在半空。
只见屋内迎出一人,素衣长冠,眉眼似玉,身姿挺拔如松柏,三分少年气,七分雅。见到她时,墨玉般的眸子微微一怔。
悬在半空的脚落下,楚意昭走进了书斋,“权公子,好久不见”
权应桉见弟弟愣在原地,伸手推了他一把,“发什么呆,人家姑娘跟你说话呢”
肩膀歪了一下,权砚书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他上前微微俯身,“楚姑娘”
楚意昭回了一礼。
百花宴那日,她太过紧张,也没好好看过这位名动全城的权家长孙,以致于沈霓来找她时,谈起权砚书,她脑子里连个人形都没有。
如今一见,从相貌到气质,精致的无以复加。
配得惊才绝艳四字。
瞧着眼前人,楚意昭想到魏星离那双漂亮到过分的桃花眼,若没有那双眸子撑上几分,
京城第一好看,可就要换人了…
想着魏星离,楚意昭脸上多了几分笑,本就清丽婉转的眼眸,愈加顾盼生情。
落于人的眼中,便如华茂春松,皎如月华的仙子一般动人。
权砚书脸面微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胡乱的找了些话,“楚姑娘是来买书?”
说完就后悔了,他偷瞄了一眼权应桉,后者面无表情,看都不想看他。
买书?
楚意昭瞧了瞧这书斋,门前几张黑木书架,其上分格摆着蓝封黑字的典籍,书架后方几副桌椅。
墙面上挂着字画,临窗放了几簇寒梅枝。
干净整洁的不像个书肆。
人家开了口,楚意昭也不好说不买。
只是经史子集于她着实鸡肋,
医书繁杂奥妙,她没有时间看别的。
余光瞥到斜眼连瞅的常念,她道,“我家小厮喜欢看书,他买。”
三人缓缓的侧头看向常念,常念愣瓜瓜的,指了下自己,不可置信道,“我?!”
他看书就想吐。
小姐是不是搞错了?
楚意昭道,“男儿须读五车书,你读几车了,权公子才比子建,他的书斋必然大有玄机,你还不去跟人好好挑一挑。”
“我一个小厮…”
“小厮怎么了,十六岁正是闯荡的年纪,快去”
常念耷拉着脑袋,勉勉强强的站到权砚书身边,“哥哥教我…”
身旁的人贴太近,权砚书不自在的往旁边撤了一小步。
他看向楚意昭,知道她想支开自己,心底微微有些失落。
“哥哥?”权应桉在旁惊奇的开口,“我家戚峋也才十六岁,你不要叫错了”
啰嗦啥呢,快选快走吧…
常念有些烦躁,“我冬月生,过两天就是我的生辰,你弟也冬月?”
“过两天…”权应桉眼神微闪,他张嘴想再问些什么,眼前人影嗖的一下消失。
“哎呀,小哥快走吧,我迫不及待的要啃书了!!”
常念猛的冲进书斋,权砚书怕他这副样子把书撞坏了,急匆匆的扫了楚意昭一眼,转身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楚意昭立刻发难。
“权通判,你带我来书斋买银编,是在暗示我?你早说啊,我这玲珑香囊里有的是银票。”
这人分明是看出权砚书对她有意,故意哄骗她过来,真是可恶。
“楚姑娘莫生气”权应桉笑着,“鄙人绝没有这个意思”
权应桉说完,单手向前,做了个请势,“姑娘请随我去茶室,姑娘所问,我必知无不言。”
楚意昭半信半疑,
初次见面,这人客气的令人害怕…
书肆简洁,茶室更加简洁,一张桌子两张椅,一套茶具一张字。
楚意昭抿了口茶,
有些沉默。
千山云雾,
一两够买这一间屋子。
有钱的读书人。
名茶相配,楚意昭看这套粗质的茶具都熠熠生光了。
褪去笑意,权应桉正色道,
“按理按律,我都不该与你多说什么,但你我两家颇有渊源,今日将你带到这里,是我不对,你想问些什么,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楚意昭本是去找王希,被权应桉两句话说的脑子发蒙,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倩阳郡主一事,起初与她并无相干,中途杀出个顺天府告状,让她莫名的将王希与陈楚潇联系在一起。
这两人是不是效忠同一位主子。
很重要。
若,是,
陈楚潇暗伏六年,骗情杀人,此等狼子野心,绝不能让其顺遂。
而王希已死,楚怀精的像鬼。
剩下的只有陈家能查一查。
放下茶杯,楚意昭眉眼清淡哀伤,“我与倩阳郡主也算有些缘分,她遭此横祸,实在令人痛惜”
“女子多艰,名节大于天,陈老夫人不是不知晓这个道理,却去敲鼓求救,将此一事闹的人尽皆知,真是糊涂…”
权应桉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是想问陈老夫人?”
是不是凶手…
聪明人不打哑迷。
楚意昭盯着他,“遇上匪徒,怎么就掳走了倩阳一人,府尹大人难道没有怀疑…”
立锥之地,茶香袅袅。
权应桉倏而笑了,他道,“怀疑是有怀疑,但是她今日确是情真意切的求救。”
“怎么说?”楚意昭蹙眉。
“陈老夫人今日站在府衙之上,痛哭流涕,情深意重,面颊凹陷仿若饿了三天的苦丐,如此情形,应该无人不信吧?”
楚意昭抿嘴,“就这?”
装模作样,谁不会。
侯府里的那个瘫子演了好几年呢。
权应桉有些诧异的看她,继续说,“还有”
“陈老夫人确是真心求救,救的却不是倩阳郡主,而是旁人”
楚意昭抬眼,“谁?”
“她自己”
“她自己?”
楚意昭微微惊讶,“你说清楚”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问权通判没用,要问权应桉吗?”他故作高深。
“啧…你说不说”楚意昭被他卖关子的表情刺挠的烦。
她眼中的燥意明显,他忙按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只是怕你不相信,提前打个招呼,毕竟这是我自己撞到的,不是堂衙上的事”
“我相信,你说吧”,楚意昭轻飘飘的给予了信任。
听到她说信,权应桉立刻缓缓道来,“今日升堂升到一半,就被乐远伯带人打断了,他将陈老夫人接走之后…”
权应桉顿了顿,表情怪异,“打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