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还砚台

合月慌慌张张的走了。

院中的锦州茉莉开的正好,浴雪笼霜,芳香馥郁。

楚意昭自重生以来,夜里经常睡不着,生怕镜花水月,一睁眼便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怀春就摘了一些茉莉制茶,避秽开郁,养气安神。怀春说花开了就败,还不如放进嘴里,温养身心。

落花都要物尽其用

何况是人…

下午楚云煦抱着一个盒子,脸色阴沉的找上门,楚意昭正闲适自在的坐在桌边品茶,看见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楚云煦恨不得将手中的盒子砸在她的脸上。

他嘲讽道“你就那么缺一块砚台?还请了母亲到我这来抢?”

“抢?”楚意昭笑道“我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是抢了?”

“你用别人的东西用顺手了,还真把它当成自己的了?”

“楚意昭!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楚云煦咬着牙,十五岁的少年唇红齿白还带着些稚气。他的手紧紧抓着盒子沿,一想到等下就要交出去,他就难受。

迟疑了一会,楚云煦猛然冲着座上的女子喊道“一方砚台而已,天下的砚台都长一个样子,你凭什么说这方砚就是你的!”

楚意昭疑惑了一下,看样子楚云煦真的很喜欢这块砚,这种蠢话都说的出口。

“四哥…这块砚是贡品…你…”楚意昭将楚云煦从头扫到脚,不屑撇了撇嘴。

感受到楚意昭轻蔑和鄙夷的眼神,楚云煦将盒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

“我什么!我是你的哥哥!”

“就算是你的,那又如何?妹妹孝敬哥哥一点东西,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这么多年我给你的钱,也够这一方砚了吧”

“楚意昭你怎么如此抠搜?”

楚云煦无赖的扣着盒口,昂着下巴,大有一副我就不还,你能把我怎样的做派。

这是改明抢了?

楚意昭心内好笑,这么多年给的钱?不说加起来够不够端砚的一块皮,就是这几年自己送他的东西,哪一份不是价值千金,也好意思跟她算…

“四哥,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楚云煦皱起眉又要开口训斥,楚意昭抢先道“这块砚台,太后赐与我时,特意命人在底部刻了我的名字”

“四哥,天家恩宠是断不能送人的…”

“你放屁,我从来没在上面见过有意昭二字,你想蒙我?!”楚云煦道

“蒙没蒙你,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云煦看楚意昭这么笃定,按在盒顶的手指动了下,难不成真记错了?

初晴送他时,只说是贵人送给楚意昭的,他想着楚意昭的好东西那么多,只不过是一方砚台。

她又不爱写字,这砚台放在她手里就是暴殄天物。

盒子打开了,一方天青色鹦哥眼的圆形砚台放置其中,砚石细腻坚实,上刻松鹤绕莲图,栩栩生花。

楚意昭将砚台翻转过来,砚台底部刻有日月二字“四哥可还记得我的小字”

楚云煦脸色一变,他光想着意昭却忘记了这个字。

昭昭如日月之明。

太后亲笔赐字。

楚意昭轻抚着这两个字,也有些出神,当年太后赏赐她这块砚台时,并不是因为她有功有绩。

而是徽州上贡时,太后见这砚上刻着绕莲图,就说了一句

“阿明爱莲,就送与她吧”

太后,这个老太太…真是对她极好极好。

看着垂头不语的楚云煦,楚意昭道“四哥,这砚台物归原主,还有什么问题吗?”

楚云煦抬头,眸色复杂“妹妹,我忘记了你的小字…”

“哦”

女子冷淡无波的神情仿若一把利剑插进他的心房,一股无名之火腾的燃了起来。

楚云煦站起身,嫌恶的看着楚意昭“吝啬鬼,活该没人喜欢你!”

说完,他急匆匆的离开,脚步如风,走的又轻又快,漂浮着就跑走了,仿佛他才是那个挨骂的人。

“有病…”

东西拿了回来,保不齐什么时候又会被夺走,毕竟他们可是连她的命都要,何况是一些财物。

楚意昭让人将这些东西都锁在一个库房里,等她有机会脱离侯府,就全部带走。

皇帝寿辰携后妃百官前去太华山祭山祈福,太后、楚怀、楚云禹此刻都不在京。

仇人不在,她唯一的靠山也不在。

亲生父母不知道在哪里,是死是活都不一定,她在京中举目无亲,群狼环伺,复仇之路艰险,绝对不能让楚家人察觉…

楚意昭摸着那方端砚

松鹤都是象征长寿之物

这世间还有一个人期盼着,楚意昭能够长命百岁,明亮灿烂。

她不想死…

下过暴雨之后,天气并没有转凉,依旧酷暑难耐,如意居药草树木繁多,遮蔽了不少暑气。

精明干练的牙婆站在院子内,身后站着两排人,个个清秀稚嫩,低垂着头。

赵书贞要卖了外院的几个婆子,楚意昭心想着,主仆一场,人都要走了,便替院中姐妹挨两棍子,也算做好事了。

听卧秋说,那几个婆子的屁股都打烂了。

原来棍子要打在肉厚的地方啊。

楚意昭好心的将那两个执棍的丫鬟,一起卖了。

卖了自然就要买。

赵书贞一早递话说头疼,让楚意昭自己选几个奴才丫鬟。

楚意昭勾唇“今天天气真好”

牙婆看了眼头顶的烈日,咧开嘴巴附和道“晴空万里,是个好日子”

楚意昭的视线从两排人中间扫过,这些人签的是死契,就像初晴一样,生死都掌握在主子的手里。

但初晴的身契不在她的手上,若不是太后之名压着,她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留两个丫鬟,两个小厮,两个粗使”怀春选好了人,跟牙婆商定着细节。

昨日里,熬夜配药,楚意昭昏昏欲睡,打着哈欠,半眯半醒间,瞥到一株细小的芍药花。

芍药开在五月,此时已将近七月,哪还有芍药盛开?

疑惑间,楚意昭睁开了眼睛,定睛一看才注意到,这株白芍竟然是一朵刺绣,绽放于一个女奴的衣袖上。

女子面容清秀,身形匀称,双手交握垂在腹前,右手食指侧边的骨节处微微发黄。

楚意昭走到女子面前,问她“学过刺绣?”

女子行了一礼“奴婢的母亲是江南的绣娘,自幼耳濡目染,略懂得一点”

“读过书?”楚意昭有些意外,这女子举止不俗,说话轻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怎么会沦落到卖身的地步…

“读过一些”

“那就留下吧,怀春,记下她”

“是”

转身想走时,头顶暗了一片,楚意昭侧头一看。

好家伙,怎么有只巨型竹节虫。

男人身量极高,却非常瘦,四肢奇长,像一块肉上插着四根竹竿。

长的真奇怪。

“怀春,这个人也留下”

“…是”

牙婆结了钱,还得了一串赏,欢欢喜喜的出了门,这趟她原本不想来,曲阳侯府在坊间的名声不好,当家夫人抠门的厉害。

没想到这个五小姐倒是个阔气的,不愧是太后跟前的红人。

楚意昭单独留下了这两个奇怪的人

“请小姐赐名”

两人跪下磕头。

楚意昭手捏着两人的身契,薄薄的一层纸,就要被她捏出了水来…

她这是什么狗屎运气,请到这两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