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一般个头大的人行动起来都会笨一点。
但韩超不是,他从小就特别灵活,真要跑起来,窜墙上树,跟电视里那些飞檐走壁没两样。
这是六楼,有两套电梯,两个楼梯,真要跑起来,电梯当然跑不过楼梯,所以马尚北在往另一个楼梯的方向狂奔。
韩超本来就在陈玉凤的身后,再加上她一声吼惊到了马尚北,他跑得特别快。
但要从窗户钻出去,沿窗户过,韩超15秒钟内就会到五楼的另一个楼梯口,所以转身一个跃步,他钻出了窗户。
此时一楼有个来看病的小屁孩儿闲极无聊,唆着个棒棒糖抬头仰望,就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叔叔从六楼的窗户里跳了出来,就在孩子以为叔叔会掉下来摔死时,他一个攀爬,攀上另一个窗户,一把推开玻璃窗,滚进去了。
孩子给惊的,手里的棒棒糖都吓掉了。
陈玉凤只看到马尚北的影子一闪,回头又不见韩超追来,心说糟了,他们要把一个犯罪分子给放跑了。
但等她跑到楼梯口时,就看到韩超站在楼梯p;马尚北气喘嘘嘘,在笑:“韩团,巧啊。”
韩超气息一丝不乱,问:“你来干嘛的,跑啥?”
“没啥,我来看看陈叔和我妈。”马尚北说。
韩超伸手了:“你手里是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
马尚北把只大文件袋递了过来,依旧在笑:“我总在拉面馆干也不是办法,准备自己搞个小公司来干干,这里面是我开办公司的材料证明,韩团如今干的可是大事业,瞧不上咱这活儿吧。”
韩超把信封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马尚北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一张营业执著,纳税人证书,以及一本工商银行颁发的开户行许可证。
所以这果真是一套属于一个私人公司的证明书。
韩超哗啦哗啦的翻着东西,皱眉片刻,说:“不是瞧不上,我是看不懂。”
马尚北仔细观察,就发现韩超连营业书都是倒拿着的,开户行许可证上有个七位数的串号,他似乎果然看不懂这东西。
而他翻了片刻,突然说:“尚北挺有钱啊,银行里存着上百万?”
马尚北忍不住笑了:“韩团,这叫开户行许可证,那是串号,不是钱的数字。”
韩超叹了口气,自嘲一笑说:“社会变化的太快,这些东西我们完全不懂。”
马尚北盯着韩超的眼睛,好半天,发现他眼里的失落和迷茫是真的,顿时眼里就露了些鄙夷出来,因为如今的社会,确实军区和外面是两个天地。
外面在大搞改革开放,引进外资,军区这帮王八蛋,却依旧停留在大锅饭的年代,什么投资、股份,分红,他们确实完全不懂。
“我还忙,要不我先走?”马尚北说。
“去吧,既然开了公司,你就好好干,以后不要乱惹事!”韩超默了会儿,又说:“尚北,人要走正道也可以赚钱过日子的,不能走歪门邪道。”
马尚北点头:“好,我保证走正道,不走歪门邪道,再见!”
他下了楼梯,蓦然想起自己刚进部队的时候,韩超对他很不错的,还因为他训练时磨破了脚,曾送过他一双崭新的袜垫。
在马尚北看来,韩超其人够聪明,也够有脑子,要说比他差点啥,就是适应不了社会的发展和变化,就比如开公司,洗钱,做账倒账,这些事他完全不懂,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所在的圈子,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其实马尚北也不想犯罪,想过正经日子,这也是为啥他们母子想出国。
他们想在拥有一大笔财富后,在米国那个人间天堂合法做人嘛。
可时事总在变,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本来他们母子出国的事已经成定局了,可今天一大清早的,周雅芳不知道怎么的,跑来看陈凡世,就跟顾年搞上关系了,而后,他妈撒的一个小谎被戳穿了,虽然他前天才救过顾年,按理他们的出国已成定局,可因为周雅芳,顾年对他妈有了看法,至少这几天,他们出不了国了。
千里这堤,溃于蚁穴,说的就是这个。
如今的马尚北,只好铤而走险,真正意义上犯个罪。
本来他是不敢的,他怕还要坐牢。
可刚才,韩超傻乎乎的样子给了他信心,让他觉得,自己这一把,可以玩。
并且即使玩了,也一定不会被抓。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犯罪手段,韩超识破不了。
……
目送马尚北下了楼梯,俩口子这才回过头。
陈玉凤早晨就跟顾年讲过马尚北的立功式犯罪,这回,她认定马尚北是来杀陈凡世的,听韩超跟马尚北聊得很欢实,就已经在生气了。
此时看他眼睁睁的放走马尚北,因为摸不着头脑嘛,更加生气了。
而且她还不知道陈凡世具体咋样,怕他已经被马尚北给弄死了,遂转身就走。
走了不几步,韩超撵上来了,嘿了一声:“凤儿。”
“离我远点。”陈玉凤气乎乎的说。
韩超怎么可能听,他非但不离远,反而把妻子堵走廊里了,一脸得意洋洋,居然说:“今天晚上我就能抓到马尚北了,凤儿,你打算怎么奖赏我?”
陈玉凤指着楼梯说:“人都给你放跑了,咋抓,你现在去追?”
她很恼火,但并不是恼韩超,而是恼马尚北,明知道他坏事做尽,可想来想去,却发现从法律的范畴里,是治不了马尚北的罪的。
之所以很多人瞧韩超不顺眼,就在他的性格,陈玉凤着急上火,嘴巴里都要起泡了,韩超左右四顾,指指唇:“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咋抓。”
“快说,回家我再亲你,我亲你一百下。”陈玉凤说。
走廊里此刻没别人,但楼梯口有个值班医生正在写东西。
陈玉凤总不能当着医生的面亲男人吧,医生看见了,不得喊她是个女流氓?
可韩超坚持:“不行,就现在,亲完再说。”
陈玉凤反问:“你说不说。”
“先亲一下再说。”韩超坚持。
陈玉凤回头,看那医生翻了一页,继续在写,双手抓住韩超的胳膊,掂脚亲了一下,这才说:“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但这狗男人就这种性格,任何情况下,只要他能够掌握得了大局了,他都喜欢先给自己搞点奖赏,犒劳一下自己。
大庭广众的,他就喜欢逗的媳妇儿气急败坏。
蜻蜓点水的一下,她还委屈上了,撇着嘴角,气叭叭的。
当然,这时韩超得哄哄她。
他说:“像你爹那种人,我应该看着他死,理都不理他,但因为你亲了我一下,今天我保他不死,你先去看看他在干嘛,一会到顾年这边来。”
说着,他转身去敲顾年房间的门了。
陈玉凤则去敲陈凡世房间的门。
现实远没有陈玉凤想象中那般的惊心动魄。
陈凡世依旧躺着,他是因为喝酒出事才进的医院,已经快24小时了,身上的酒味还没散,病房里也是一大股酒味儿。
张艳丽坐在床边,正在给陈凡世剥荔枝,剥一颗喂一颗。
现在是冬天,荔枝这种反季节的水果,一斤要三五块钱的,陈玉凤除了敢给孩子称点,自己从来没敢吃过,张艳丽倒挺舍得钱,给她爸买了一大塑料袋。
陈凡世蓦然看到陈玉凤,顿时坐起来了:“凤儿,你提的啥,饭吗?”
陈玉凤说:“不是给你提的,是隔壁顾年先生要吃的。”
“那快去,给他送去,跟他好好聊聊。”陈凡世说。
张艳丽也笑着说:“去吧凤儿,跟顾年好好聊聊去,我对你爹掏心掏肺,一心想陪他出国,可他没良心,觉得我指望不上,就拿我当块旧抹布,要扔掉啦。”
陈凡世嘛,是个在任何情况下,只顾自己的男人。
此时还让张艳丽伺候着自己,心里却打算带周雅芳出国。
陈玉凤心说,张艳丽要不是为了钱,怎么可能会如此作小伏低的隐忍。
可惜她这个爹太自私,也太自信,就是看不透。
顾年并不在干部病房里,韩超也不在,病房里只有个护士,看陈玉凤进来,说:“你把饭放这儿就走吧,顾先生回来就会吃的。”
陈玉凤于是放下饭,转身,又去陈凡世病房了。
再说韩超,此时顾年不在病房,而在五楼的医生会议室,他于是也下五楼了。
一下楼,医生会议室的走廊里,站了一帮领导的警卫员们,这证明,领导们今天全来了。
话说,就在昨天之前,顾年一直是拒不肯见这帮领导的。
而要他坚决不见他们,不听他们解释,直接扭头走掉,马尚北的离间计就算成功了,但因为来送饭的周雅芳,时局被扭转了,顾年从陈玉凤口中听说了一个全新的名词,犯罪式立功,然后他才肯定见一帮领导们了。
此时顾年和一帮领导,就在会议室里聊天。
韩超一来就有人开门,放他进去。
话说,关于马尚北唆使老兵们抢劫,以及给陈凡世灌假酒的事,既韩超知道了,领导们当然也都已经知道了,而现在,他们苦恼的是,不知道马尚北下一步要干嘛,以及,他还会不会对顾年下手,对顾年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
偏偏秘书杰西刚刚脱离危险,顾年此时又走不了。
在没有人知道马尚北下一步准备干嘛前,所有人的头皮都在发麻。
当然,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于这件事,也有自己的看法。
顾年虽嘴上不说,但于首都军区,此时特别瞧不起,他们目前着重于建设的,是信息化的安全防控,可首都军区的人员素质差和安全防控差到什么程度,马尚北那样一个拉面师傅知晓他的行踪,还能唆使老兵们抢劫。
就刚才,他甚至还在军医院转悠。
那么一个无业游民,一帮大领导却拿他没办法。
你叫顾年怎么能相信这帮领导,他现在不愤怒了,取而代之的情绪是鄙夷,是瞧不起,当然,也非常担忧自己和杰西的安危。
韩超刚一进门,罗司令就说:“韩超终于来了,快来,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处长直接问:“能抓人吗,就现在,有没有办法能让公安把马尚北抓起来?”
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在顾年离开之前,把马尚北逮了,给关起来。
韩超看了看表,坦言说:“以马尚北目前犯的事,至少在此刻,我们无法报案,让公安抓捕他,因为罪名不成立。”
罗司令重又坐回了椅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满。
另有个总军区的领导,则低声说:“我听说韩超以前是混社会的,懂些混混们的手段,要我说,不行就栽赃嘛,韩超,你想个办法,给马尚北栽赃点啥,先把他逮了吧,至少把他先搞拘留所里去,咱们才能安心!”
罗司令和高处长对望一眼,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他们得看看韩超会不会答应,然后再转头,望向另一个方位。
而那个方位坐的是徐勇义,他是韩超的爹,他要答应了,这事就好办了。
但他说:“不行,犯罪式立功要不得,屈打成招,嫁祸罪名同样要不得,韩超还年青,一旦他使用过非法手段,档案上就有污点了,档案有了污点,以后还怎么升职?”
屈打成招,嫁祸罪名,韩超要真这样干,他的前途就完蛋了。
他等于是用自毁的方式,栽赃陷害马尚北。
徐勇义不可能让韩超那么干的。
而且有人提这种想法,他非常生气。
高处长叹气说:“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顾年已经在军医院住了三天了,他必须离开,我们也不能给他配备安保人员,不然米国方面会起疑心,可他要离开了,马尚北在外面使手段伤害他,怎么办?”
那位姓冯的领导则说:“老徐,我听说韩超是你儿子,坦白说,目前这种状况下,韩超要是我儿子,我肯定会让他搞点非法手段,这是为了军区的大局考虑。”
徐勇义向来斯文,可今天却非常强硬,他说:“老冯,那就让你儿子来!”
姓冯的领导从来没见徐勇义这样顶撞过上级,此时一肚子怒火:“我儿子早转业了,要不然,我现在就让他上,为了国家利益,我不介意牺牲自己的儿子,亲儿子,当然,我也做不到像你一样厚道,对儿子那么袒护!”
他这实质是在讽刺,讽刺徐勇义偏袒韩超。
要平常,徐勇义是个非常斯文的人,从不跟人吵架的。
但今天他拍桌子跟人吵了起来:“老冯,在我们全师所有的战士里,韩超是最辛苦的一个,什么苦活,累活,脏活,全是他在干,你儿子当兵的时候有没有做么像他这样,如果有,你才有资格说我袒护,如果没有,就请你闭嘴,因为我从来没有袒护过韩超,一分一毫。”
一帮领导面面相觑,良久的沉默着。
终于,罗司令说:“继续讨论啊,这事总得有个结果,顾年今天必须出院,不然米国方面就该起疑了。”
姓冯的那位拍桌子了:“谁还有儿子在部队的,贡献出来,去给马尚北栽赃,反正徐勇义不愿意,咱们贡献自己的亲儿子吧。”
这话说的,徐勇义要不是涵养好,就该站起来打人了。
但他怒目,在盯着那位姓冯的领导看。
姓冯的领导也坦然盯着徐勇义,空气中弥漫浓浓一股火药味。
韩超时不时在看表,还时不时在看窗外,而就在姓冯的领导刚要张嘴时,韩超忽而说:“现在行了,马尚北马上上楼,领导们,出几个人吧,我去逮捕他。”
就在刚才,韩超还说没证据,现在他就说行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准备不择手段,栽赃嫁祸了?
姓冯的领导很开心,顿时笑着对韩超说:“俗话说得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你到底是年青人,可比你爸有勇有谋,有胆识多了。”
韩超再看窗外,顾年好奇,也站了起来,要看。
罗司令直接走到了窗前。
那位姓冯的领导,脖子都快伸出去了。
不比刚才走的时候,马尚北稳稳当当,步履从容,此刻的他有些焦急。
进医院的时候走得特别快,不停的拍打着手里的文件袋,还险些撞倒几个人。
他面色发表,穿过大院,径自进门诊室了。
姓冯的领导回头问:“现在就抓人吗?”
韩超依旧在看表:“再等三分钟吧。”
高处长也走了过来,拍了拍韩超的肩膀说:“年青人就是好,有热血,有冲劲,我和你爸,我们有了年龄,没有你们年青人的果敢和拼劲儿了,自愧不如。”
一帮领导们这样说,是以为韩超现在是想用栽赃嫁祸的方式抓捕马尚北,在给他鼓劲儿。
当然,他们于徐勇义偏袒韩超这事儿,很有几分不满,就喜欢夹带着说一下。
韩超喊了几个警卫员,要他们跟着自己。
临上楼前忽而转身。
此时罗司令在最前面,后面是高处长和那位冯部长,徐勇义站在最后。
他顿了顿,对高处长说:“高处,在您看来,年青人的热血和冲劲值得欣赏,但在我看来,我父亲的睿智和眼光,谋略,才是我需要持续不懈学习的。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蓝是青的底色,没有蓝,又何来青?”
说完,他转身上楼了。
高处长默了好半天,回头看徐勇义:“你儿子够文雅啊,喊你叫父亲,我儿子喊我都是老爹,老爸。”
冯部长则说:“我儿子也会喊我叫父亲,有时候还叫父亲大人,要他那么一喊,不是缺钱了,肯定就是惹祸了。”
一帮领导笑着转身,进了医生会议室了。
徐勇义却一直停在原地。
韩超带着一帮精精干干的警卫员,走得仿佛一阵风,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了。
他依旧站着。
这是他头一回听到韩超喊自己叫父亲,他很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等回去后,跟阿眯讲吧,她要听到了,应该会立刻拉着他,跳一曲华尔兹。
现在,就静待韩超的结果吧,他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
应该不会以身犯险,拿自己的档案开玩笑。
既然敢抓马尚北,就肯定已经罪证确凿,确定能抓了。
再说楼上。
此时下午4:45,张艳丽还在给陈凡世喂荔枝。
陈玉凤也剥了一颗,要吃,张艳丽扫了一眼,柔声说:“玉凤,荔枝是热性的,你嘴上还有泡呢,吃了荔枝更容易上火。”
“不怕,我喜欢吃。”陈玉凤说。
张艳丽于是赶着给陈凡世剥,剥了一大碗,不停的说:“快吃吧凡世,荔枝对心血管好,你得多吃点。”
“我吃半天了,玉凤,你吃吧。”陈凡世把整碗荔枝给了女儿。
陈玉凤端过来,在张艳丽欲要杀人的目光中,一手两颗,三颗的往嘴里填。
这是好东西,今天她必须多吃点。
张艳丽很生气,不过看看表,该是给陈凡世冲药的时间了,倒了杯开水,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盒,从中取了一袋药出来,冲进了开水中,搅拌了起来,边搅边说:“我发现玉凤可自私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仅着自己,一点也不想着你爸。”
陈玉凤翻了个白眼,同时吐了三颗荔枝核出来。
陈凡世望着女儿,则笑着说:“我小时候可疼她的,有好吃的总留给她,把她惯坏了,有好东西,不会留给父母。”
“那你还指望她陪你出国?”张艳丽反问。
“出国是生死大事,我指着你和周雅芳,几颗荔枝而已,一点小事情嘛,让玉凤吃了又能怎么样,我就喜欢看她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样子。”陈凡世笑着说。
张艳丽把药递了过来,说:“那你先喝药吧,把药喝了。”
陈凡世接过杯子,正准备一饮而尽,病房的门忽而被推开,进来的是马尚北。
“你来干嘛?”陈凡世问。
因为陈玉凤提过一句,说马尚北有可能给他灌的是假酒。
陈凡世如今对马尚北也满心怀疑和戒备,但人嘛,捕刚捉影的事情,查无实证之前,都不太好翻脸的。
马尚北笑了一下,说:“叔,我没啥事,就来看看你。”
但说着,他忽而伸手,把桌子上的暖瓶给撞翻了。
陈凡世气急败坏,说:“玉凤,快拉开抽屉,那里有爸的存折,身份证,私章,支票,全在里面,一张支票五块钱呢,不要进了水了。”
陈玉凤起身去拉抽屉,马尚北笑着说:“咋好叫你忙,我来吧,我来。”
陈凡世坚持说:“玉凤,你自己拿。”
存折,身份证,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陈凡世要真咽气,只会让陈玉凤保管。
总共四个人,但病房里极其热闹,陈玉凤和马尚北在抢陈凡世的存折袋子,张艳丽在忙着给陈凡世喂药,陈凡世则得盯着看,马尚北会不会拿自己的东西。
而就在这时,门又被打开了,这回进来的当然是韩超。
就在他进门的那一刻,马尚北还挺轻松,笑着打招呼:“韩团还在医院?”
但旋即,看到韩超身后有一帮警卫员,他就愣住了。
这时韩超问:“陈凡世的折子怎么回事,被挂失了,转不出钱来?”
止这一句,马尚北脸色大变,但他依然强撑着笑说:“韩团这话说的,陈凡世的折子被挂失就挂失了呗,关我什么事?”
他在往里退,往陈玉凤的身边退,他手里还拎着一只暖壶,壶里有半壶水。
其实他已经意识到韩超想抓他了,但他手里没有武器,而那半壶水,现在就是他的武器,他想用这半壶水来截持陈玉凤。
韩超不可能给他机会的,不等马尚北匀匀的退,一脚踢过去,又稳又准,把他手里的暖壶踢飞到了张艳丽脚下。
马尚北再退两步,已经站到陈玉凤身后了。
可他也不想鱼撕网破,他坦承说:“是,韩超,我拿了陈凡世的私章和支票,准备去转走他银行账户上的钱,但他的折子被挂失了,钱我转不走。我是来找他的身份证,准备补办存折的,但既然你来了,我不办了,我不转他的钱了,我有犯罪的心思,可我犯罪未遂,你批评教育我一顿,行了吧?”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拿着自己的营业执照,开户行许可证。
因为他有一种,不需要存折就可以转款的方式。
那就是偷到陈凡世预留在银行的私章,和他的支票,把钱转到自己的对公账户上,这也是马尚北绞尽脑汁,刚刚琢磨到的。
他不拿陈凡世的存折,只悄悄开一张他的支票,知道他的密码,就可以悄无声息的把钱转走了。
可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这样干的时候,自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无人能识破他,可到了银行就傻眼了,因为银行告诉他,陈凡世的折子已经被挂失掉了,想要转款,先补办存折。
就好比九十九拜都完了,死在最后一哆索上。
按理,马尚北可以悄悄转走陈凡世所有的钱,因为是对公账户,可以说成投资款,股份,只要他一口咬定,是陈凡世送给他的投资款,钱就被他干干净净拿走了,谁都奈何他不得。
可居然陈凡世的折子被挂失了?
马尚北那么精妙绝伦的点子,却死在一个折子被挂失上。
他慌了,他不择手段了,他这趟来,是来偷陈凡世的身份证的。
用身份证补办折子,之后他再转钱嘛。
不过既然韩超发觉了,那马尚北就收手,盗窃未遂,一张身份证而已,韩超又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现在的马尚北,还在观察,要伺机,他爹可是曾经把整个五七干校玩的团团转的男人,他是他爹的儿子,他就要玩的军区这帮绿皮王八,龟孙们团团转。
他一步步退,韩超一步步追,门外还有一帮警卫员。
终于,俩人从陈玉凤身边转开,走到门口了,韩超轻声问:“真觉得我没办法抓你?”
“抓呗,您可是军人,团长,随便安个罪名,想抓就抓。”马尚北笑说。
这时张艳丽还端着个杯子,愣着呢。
那是半杯子已经搅融化了的药,本来她该给陈凡世吃了,可她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吃。
这时韩超一把抓过张艳丽手里的杯子,说:“医生给陈凡世开药的时候,特意叮嘱过,说因为他在醉酒中,而且肝肾功能受损,代谢不掉,所以一定不能给他吃一种名字叫甲哨唑的药,可你妈给他吃的什么药?怕不就是甲哨唑吧,喔,对了,怕他体内酒精代谢的差不多了,甲哨唑吃进去起不了作用,所以你才让你妈不停的给他喂荔枝吃,就因为荔枝里有酒精,对不对?”
陈凡世噗的一声,咳了一下。
这个惜命的怕死鬼虽没完全听懂,但听懂了一丁点,似乎,马尚北想用药来害他的命。
陈玉凤脑瓜子不太灵,完全没听明白韩超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这时,马尚北脸色大变,突然进攻,打翻了韩超手里的杯子。
紧接着转身,拉开抽屉,从中抓出几个小纸袋,转身就跑。
他冲的正是小秦,因为门口一圈警卫,只有小秦在看别处,他手里还有半只破壶,朝着小秦的眼睛插了过去,以小秦为突破口,他是想破门而出。
边跑,他还边把手里的东西往嘴巴里塞着。
韩超当然不会给他机会,纵身一跃,整个人趴上去,这时小秦在躲,一帮警卫员在抓,韩超纵身一跃,直接扑到马尚北身上,双手一拧,马尚北身子还朝前,脑袋却朝着韩超了。
他嘴里在大嚼着什么东西。
韩超一手捏他两颊,一手去扣,他能猜到的,那正是一包包的,甲哨唑的小包装。
马尚北这是想毁尸灭迹,不留证据。
但韩超怎么可能如愿,他必须扣出药,抓出证据来。
其实一开始他也不大懂,但他今天专门跟踪过马尚北,发现他在外面买过甲哨唑。
于是他跑到医院,专门找医生研究,打听。
是医生告诉他的,喝了酒的病人千万不敢吃甲哨唑,说会起一种叫什么什么的反应,总之就是,吃了就会死人,而且是当场死,死的无声无息。
活到老,学到老,生命不止,学习不休。
这个崭新的世界,崭新的时代,日星月异,飞速发展,各式各样新的知识和文化层出不穷。
犯罪手段也越来越高明,而这并不叫韩超觉得害怕,或者头疼,厌烦。
他非常兴奋,因为他向来喜欢接受这种挑战。
把诸如萧胜、马尚北这种自恃聪明的王八蛋们,无情的戳穿,打破,踩在脚下。
马尚北在吞证据,韩超在掰他的嘴巴。
谋财加害命,对了,还袭击军人警卫员,这趟韩超非把马尚北送牢里不可!
当然,他本可以等陈凡世吃了药,起反应,死了之后再抓马尚北的。
那样就可以送马尚北吃花生米了。
可谁叫陈玉凤是他媳妇儿,还亲了他一下呢。
而陈凡世再不是东西,也是他的老丈人,是条人命。
是因此,他才提前上楼的,不然,他就会等陈凡世死了再来。
一下又一下,韩超见马尚北牙关紧咬,眼看药要给他吞完了,还撬不开嘴巴,忽而眼珠一转,双指去戳他的鼻孔。
男人打架戳鼻孔,马尚北没有防备啊,他没想到韩超会如此卑鄙,可他着实给痛到了,痛到眼泪直飚,张嘴大叫。
一张嘴,一包完好无损的甲哨唑就被韩超从他嘴巴里扣出来了。
证据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