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是今上京城最具名气的戏班子,连宫里太后都爱听他们的戏。
不仅此,梅园园主有一对龙凤胎儿女,年十五,容貌皆是上乘,更有一副好唱腔,城中无数才子佳人倾心于二人。
姐弟俩的戏,一座难求,票价更加高昂。
一戏唱罢,戏台上已空无一人,可座位上的众人依旧不愿离去,痴痴望着。
在大人们中,最小的观众,便是云小安。
她坐在加高的凳子上,双腿盘着,双手撑在上面,拖着下巴,和大家一起,痴痴盯着戏台。
啊,梅姐姐好漂亮好漂亮,梅哥哥也好好看好好看。
直到梅园的伙计们来清场,云小安才跟着人流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梅园。
园外,云小安捧着她那空『荡』『荡』的钱罐子,一张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
小小的小人儿,已经早早领悟了一个道理,那便是——
钱真的不经花呀。
难怪娘亲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钱了,依旧还在赚钱。
她刚刚捧着一百多银钱进去的,买了最前边的位置,点了最好喝的甜果茶,和最香的糕点。
后头戏结束,云小安又把剩下的银却换成头花,扔给她最爱的梅哥哥梅姐姐了。
现下,云小安变成了空无一文的云小安,成为了家里最穷的人。
一个月来努力赚钱的成果,一个下午就功亏一篑了。
不过为了好看的哥哥姐姐,值得!
云小安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耳听八方,开始想何赚下月的看戏钱。
人三三结伴而,飘过来说话声。
“听说了吗?有人在城外的枫树林挖了金子!”
“真的假的?天上又不会掉馅饼,别让人给骗了。”
“有人惯爱骗人玩,偏偏总有傻子相信,还真去挖金子。”
“不好说,万一是真的呢?”
“是真的你怎么不去挖?”
“…………”
云小安捧着空空的钱罐子,眨巴了下眼睛,又眨巴了下眼睛。
有了!
云小安二话不说,立马跑回家,拿纸笔一口气了二十几封信,让她圆爷爷帮着发往她的那‘好友们’。
信中诚挚邀请她的小友们,明日午后去城外的枫树林一起挖金子。
大家有福同享。
第二日午后,云小安拿着个铲子,早早就在枫树林外翘首以盼。
她问一旁的圆管事:“圆爷爷,你说会有几个人来啊?”
圆管事候在一旁,思索了一下,老脸严肃道:“小小姐,老奴猜不到。”
他家小小姐一共发二十四封信,圆管事想着,小孩子虽然小,但小小姐骗了那么多回,也该长点记『性』了。
今日有可能一个人都不会来。
不过也说不定,林凤林尚书家的小少爷林从崇可能会来。
毕竟孩子缺心眼,不长记『性』。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拎着铲子的林从崇跑了过来。
云小安眼睛一亮:“林虫虫,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林从崇:“小安!里真的有金子吗?”
云小安:“当然有!我是从爹爹那偷听来的,你知道罢,我爹爹是丞相,没有他不知道的。”
家中父亲林凤非常崇拜吴相,林从崇闻言不再怀疑:“那我们快去挖啊!”
他最近想买蛐蛐界里很有名的常胜将军,非常缺银子。
家里爹娘不会给他钱买蛐蛐,只会打得他屁gu开花,他只能力更生。
云小安挺直小腰杆子,秘兮兮的:“虫虫,我们再等等,人多才好挖。”
林从崇:“??”
他『摸』『摸』脑袋瓜子,不太明白。
里有金子挖的话,不是人越少越好挖吗?怎么会人多才好挖?
人又等了一会儿,太子来了。
云小安眼睛又是一亮:“太子哥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当今皇后还在闺中之,是上京城有名的清冷美人。
太子有七成像皇后,小小年纪就透着疏离,他没说话,只点下头。
林从崇看着太子,问:“殿下,你怎么没带铲子?待会你要用么挖金子?”
齐承修言简意赅:“你们挖,我不抢。”
旁边,云小安还在踮着脚尖翘首以盼。
齐承修不想站在等着,想了想,道:“不会有人来了。”
会来给吴云安送钱的,也就他和林从崇了。
他是花钱躲父皇,至于林从崇……不重要,与他无关。
云小安只能接受个事,其他二十二位小友变聪明了。
唉,那二十二位小友不能要了,看子她又要再结交一批新小友了。
云小安一挥手:“走罢,我们去挖金子!”
林从崇兴致冲冲跟了上去,和云小安一起挖坑。
太子找了一处树下坐着,拿本书在看,享受片刻的清净。
一个辰后,林从崇扔下铲子:“里根本没有金子!我要回家了!”
云小安严肃道:“不!里有!林虫虫你不能半途而废,你要会坚持!”
林从崇:“但我累了,还饿,我要回家吃饭。”
云小安:“要挖到金子才能回家,挖不到谁都不能回去。”
林从崇张张嘴巴,总觉得一幕似曾相识:“果我一定要回去呢?”
云小安威胁道:“那我就把你藏蛐蛐的地方告诉你爹娘。”
林从崇一脸惊恐:“不!!”蛐蛐就是他的命。
他想起来了,之前几回也是的。
林从崇只能继续挖,挖着挖着去找了太子:“殿下,怎么办?”
太子放下书,看向林从崇。
林从崇凑近:“我身上没有钱。”
太子没说话,依旧看向林从崇。
林从崇愁眉苦脸:“殿下,我会还你的。你能不能借我一点。”
太子想了想:“不用还,你待会和我一起回宫。”
太子宫里的饭比家里好吃,林从崇当即垫着脚拍胸脯:“殿下你放心,我林从崇义不容辞!”
太子从怀里给林从崇一银子,而后他己也拿一银子。
林从崇挖了个坑,把银子分别埋进去。
云小安见此就己飞奔过来了,嘴里念念有词:“里说不定有金子呢。”
果不其然,她挖到了二银子。
虽然不是金子,但她满意了!
太子得以带林从崇回宫。
午后来找太子的皇帝没找到人,晚膳之前又过来了一趟。
回太子在,不止太子在,林从崇也在。
个小孩见到皇帝,就要给他礼,皇帝让他们免礼,坐在一旁,一脸慈祥地问道:“承修,你下午宫去了哪里?”
林从崇吃着上好的点心,非常来熟地道:“皇上,臣和殿下去了枫叶林挖金子!”
皇帝微微一愣,刚想开口问,林从崇又道:“云小安告诉我们的,说枫叶林有金子。臣和殿下就过去了!但是枫叶林根本没有金子!”
皇帝又想开口说么。
林从崇小嘴叭叭的:“云小安又在骗我们,皇上,爹爹告诉我,说您是全天底下最厉害的那个人,所有人都要听您的。皇上,您能不能找云小安,把臣和殿下的二银子要回来?皇上……”
皇帝:“…………”
没过多久,半句话都『插』不进去的皇帝便悻悻不平地离开了。
林从崇个小孩,就是皇帝最不喜欢的那种小孩,话很多又没有重点,他不是很赞成林从崇当他爱子的陪读。
但太子很喜欢,非要林从崇不可。
皇帝叹了口气,改道去皇后那诉苦了。
*
吴惟安的月俸领到了,他『摸』着那包微鼓的银钱,唇角一抹笑意就没下来过。
刚好,云小安拿着钱罐子从马车上跳下来:“爹爹!”
吴惟安停下脚步,等女儿走近。
他低头一看,便看到了钱罐子里的二银。
今日午后梅园有戏,吴惟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么。
他啧了一声,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云安,你知道爹里有多少吗?”
云小安目光落在钱袋上:“爹,你发月俸了?有多少?”
吴惟安抛了抛钱袋子,将钱袋子揣进怀里:“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反正比二银子多。”
云小安抱着她的宝贝钱罐子,很生气:“我现在还小,等我像爹你么大,肯定比爹你有钱!”
吴惟安耸耸肩:“但愿。”
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上了,人刚迈进大门,三辆马车缓缓停下,纪云汐从当头那辆马车走了下来。
云小安跑回去:“娘亲!爹他发月俸了!”
林虫虫告诉她,他爹一发月俸,他娘就会收走。
云小安想,她爹爹的月俸应也是娘亲收走了。否则为何她爹每次发月俸后,第二日兜里又会没钱。
她提醒完后,就等着娘亲快把爹的月俸拿走,爹爹就不能再在她面前炫耀!
可纪云汐听到只淡淡哦了一声。
吴相爷那点月俸,纪云汐看不上。
其他家里,妻子收缴夫君的私房钱,是不想夫君去『乱』花钱。
而据她所知,年来,吴相爷的月俸都他存入了地下。
花?那是不可能的。吴相爷在外从不己掏腰包,现下也多的是人抢着为他掏腰包。
等着娘亲收爹爹月俸的云小安并没有等到她想见到的那一幕,只等来了府里护卫们从马车上搬箱子。
云小安好奇地问:“娘亲,那是么?”
纪云汐伸手从女儿的发饰上取下一片枯叶:“银子。”
云小安瞪大了双眼:“,有多少呀,娘亲。”
纪云汐口气稀松平常:“一万。”
云小安:“!!”
“…………”跟着走回来的吴相爷默默将钱袋子揣回兜里。
-
晚膳过后,云小安在院子里绕圈圈。
一边绕圈圈,一边想着,她要怎么赚,才能像她娘亲那有钱呢?
好多人都说,她娘那么有钱,她为么还要到处赚钱。
那是那人不懂,只有己的钱才是己的,才能随便花。
就像娘亲的钱,她可以买好吃的好喝的,但不能去梅园听戏,给好看的哥哥姐姐扔头花。
因为,爹爹会生气,娘亲会生气,她会赶家门。
但她己赚来的钱,爹娘就不管她怎么用。
绕着绕着,云小安便看到吴惟安朝边过来了,手里揣着那袋今日刚拿到手的月俸。
云小安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隐藏在树丛之。
她想知道,娘亲看不上爹爹的月俸,那爹爹的月俸放哪里去了呢?
吴惟安来到后院的一处丛林,听到后面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他垂下眉眼,沉思片刻,继续向前走去,伸手将一处草丛抬走。
是通往地下金库的入口。
吴惟安闪入其中,没多久又状若无事地来,把草丛给重新盖上。
云小安捂着嘴巴,蹲在一颗树后,等吴惟安离开之后,立马跑了过去。
她将入口的盖子搬开,趴在那,探着头往下看。
夜晚,里头漆黑一片,么都看不清楚,无端让人生几分惧意。
云小安咬着唇,静静趴在那认真想了想,最终把草丛给盖了回去。
此事需从长计议,她得找帮手。
-
第二日午后,阳光最充足之,三位孩童现在丛林之中。
最高的男童面容清冷,稍矮一的男童虎头虎脑,另外一名女童灵动俏皮。
林从崇:“云安安我告诉你,你昨日骗我和殿下的事,我昨晚告诉皇上了,你今日再骗我和殿下,皇上就会罚你关禁闭!”
云小安根本不放在心上。
太子哥哥的母后很喜欢她,太子哥哥的父皇很喜欢太子哥哥的母后。
那么太子哥哥的父皇就不会关她禁闭。
更何况,还有她大舅舅在呢。
云小安:“我没有骗你啊,我怎么可能会骗你,林从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里面真的有宝藏!我住在里,我能不清楚吗?”
林从崇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看看。”
他很好奇,吴相在家里到底藏了么。
云小安走过去,双臂用力,就将铺了层草的石块搬开了。
年,她练武不是白练的。
云小安拍拍手,朝林从崇了个眼『色』。
林从崇:“干嘛?”
云小安:“林虫虫,你先下!”
林从崇看了看那黑漆漆的暗道,有点害怕:“我不要。”
云小安:“那怎么办?你要让太子哥哥先下吗?”
林从崇看了看太子,太子静静地看回去,表示赞同云小安的说法。
林从崇无法,看了看头顶的烈日,闭着眼睛就跳了下去。
云小安趴在那看着,问道:“林虫虫,下头怎么!”
林从崇左右看了看:“好黑啊,云安安你快下来!”
云小安看向太子,眨巴着眼睛:“太子哥哥……”
太子头疼:“知道了。”
吴相知道他不喜欢唠叨的弱点,云小安也知道。
他跳了下去。
云小安趴在那又观望了一会,见个小伙伴都没事后,才跳下去。
下边很黑,她掏身上带着的夜明珠。
林从崇:“你有夜明珠,你为么不早点给我?”
云小安:“你要是摔坏了怎么办?是我娘亲的,我偷偷借用的,一会儿还得放回去。林虫虫,快走快走。”
林从崇无法,只能在前方开路。
没走几步,他便踩了机关,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他一个渔网吊在了半空中。
林从崇害怕得大喊大叫:“云安安,快点放我下来!”
云小安眨巴着眼睛:“太高了,我够不着。”
林从崇:“那怎么办!”
云小安:“你别急,我和太子哥哥先到前面看看,一会儿我喊圆爷爷放你下来。”
林从崇:“?!”
云小安和太子继续往前。
太子看着后头跟着的人,指了指她手里的夜明珠:“给我。”
云小安把夜明珠藏在身后,不太肯。
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拿在己手里放心。
就像她从来不让家里爹爹替她保管银钱。
太子:“坏了还颗。”
云小安迅速把夜明珠递到太子手上,并且衷心祈祷太子哥哥能摔坏。
太子拿得很稳。
里的机关并不算复杂,太子带云小安绕开,继续往前。
林从崇喊累了,索『性』闭上眼睛,打算在渔网里午睡片刻。
冷静下来不害怕之后,渔网睡着还挺舒服的。
太子师承吴惟安,虽然今年纪尚小,但吴惟安在此处设的机关,也是为五六七岁孩童所设的,一路走去还算顺利。
就在离石门没多少距离之,后头的云小安忽而就朝太子倒去,目标对准太子手中的夜明珠。
太子眉目一凛,手抓着夜明珠往一旁一避。
可惜,他确是避开了吴云安,但误踩了机关,和林从崇一吊起来了。
太子:“…………”
云小安看着上头的渔网,‘焦急’地说了几句关怀之语,从怀里掏了掏,又掏一颗夜明珠,己一个人往前。
开玩笑,她吴家的宝库,岂是外人能随便入的?
没多久,云小安去而复返。
她经过太子之:“太子哥哥,我去找人放你下来。”
太子从渔网中扔下一把小刀:“割线。”
云小安捡起小刀,『摸』了『摸』刀柄处的宝石,看了看一旁升高渔网用的线,努力踮了踮脚:“太子哥哥,我够不着。”
太子:“昨日吴相教我轻功,和我说,你的轻功比我还好。”
云小安:“……好吧。”
她割线之前也知己罪孽深重,又道:“但太子哥哥,你下来后不能找我算账!”
太子:“…………”
太子内心有一大段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懒得说:“知道了。”
云小安才将太子放了下来,还胁迫太子当场签了份契约。
之后,林从崇也迫签了。
那便是若他们人将吴家宝藏泄『露』去,他们得一人支付吴云安十万黄金。
-
灰头土脸的三人悄悄绕到前院,眼看就要了吴家大门,吴惟安冷不丁现:“站住。”
云小安脚步一停,二话不说就藏在太子和林从崇身后,小眼睛扑闪扑闪,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她爹。
吴惟安现得很快,手一伸,太子和林从崇就他一手拎了起来。
太子二话不说,把身上的银钱都拿了来,一共三银子。
他年聪明了,来见云小安或吴相,身上绝对不会带超过五的银子。
太子宫里的下人们今还很诧异,为何殿下每回都要让他们把一百银子换成一一的碎银。
吴惟安将太子完好的放下,不动声『色』将太子手里的三银子揣进怀里。
太子理了理衣襟,就要离开吴府。
云小安一把拉住了他,眼巴巴地看着。
太子将云小安的手指头一个个掰开,不留任何情面地走了。
林从崇开始『摸』身上,但他今日一个铜板都没带。
吴惟安直接把林从崇丢到一旁的草地里,林从崇捂着pi股,脚底抹油也跑了。
那边,云小安已经趁机跑到了转角处,但还是吴惟安从后边拎起来了后衣领。
吴惟安冷笑:“能耐了啊,云小安。”
云小安提到半空中,但也不挣扎,直直僵立着,她嘿嘿笑着,甜甜喊道:“爹爹,你怎么回来啦?”
吴惟安:“回来抓耗子。”
云小安眨了眨眼,看见纪云汐从一旁经过,忙喊道:“娘,爹爹要打我!!”
纪云汐看了一眼,没理,径直经过。
云小安:quq
“没用的,你娘亲向来帮理不帮亲。”吴惟安对着女儿阴森一笑,“耗子抓到之后,知道要先怎么做吗?”
云小安乖乖摇头。
吴惟安:“先抖一抖。”
他拎着女儿衣领,在半空中抖啊抖。
黄金接二连三从云小安的口袋、怀里掉落。
她把浑身上下,能放黄金的地方都塞满了。
黄金抖完后,云小安面菜『色』。
吴惟安将女儿往草地远远一丢,云小安捂着屁gu哎呦了一声。
但当她看清吴惟安的做法,二话不说爬了起来,用了最快的速度跑过去,要去抢回她的钱罐子:“二银子是我的!”
“擅闯金库的惩罚,你爹收了。”吴惟安面无愧『色』地将二银子收入囊中,抱着他一堆黄金,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云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