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nbsp; 帝后戏份(上)

五日后,佑昌廿二年七月十三。

上京城阳光明媚,纪明皓护送着太子,一路虽险象环生,但有惊无险。

如今已至上京城百里,再过一两日便能到了。

皇宫之中,皇帝齐文煜又是一夜未睡。

清河郡一役,他输彻底,没了北山,后路被斩。

这一月的时日,那玄冰宫三大护法带着玄冰宫旧部,各地剿杀他在上京城的人手。

他的侍卫,他的御林军,他的暗卫,大批量死去。

而这些人杀了侍卫御林军后,也不纠缠,脚上抹油跑飞快,和以前齐文煜认识的玄冰宫,行事作风完全不同。

一点都不光明磊落,气人牙痒,可偏又没有任何法子。

他要防着皇后,防着李家,防着纪家,防着吴家。

能走到如今,还没死在齐文煜手上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拳难敌四手,又没了北山这最大的支柱,他已觉有些不从心。

晨起恍惚之间,齐文煜想起了以前。

那时,他还未登帝位,周边都是信过的好友,皆发自内心认可他,帮助他登上帝位。

可人心易变。

纪明喜的父母,皇后,他,他们四人出生高贵,其他三人皆是世家子女,而他出身于皇家。

他们相识于儿时,十几岁的年纪,四人一起隐姓埋闯『荡』江湖。

他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其他三人中的任意一位。

而后,他们认识了五皇子的母亲珍妃。

又认识了玄冰宫唯爱美男,行事放『荡』不羁的女宫主。

齐文煜很清楚,若他要登上帝位,出身李家的皇后,是他妻子的最好人选。

故而哪怕他心里爱的是珍妃,他也将珍妃当妹妹看待。

在闯『荡』了半年,四人了上京城。

他娶了皇后,纪明喜的爹娶了纪明喜的娘。

而后先帝病了,太医说撑不了多久了,上京城风云涌。

齐文煜在李家和纪家的相帮下,带着皇兄们的血,坐上了帝位。

珍妃出自苗疆蛊族,苗疆蛊族祸害江湖,向来遭世人嫌弃。

齐文煜出手,帮了珍妃,狸猫换太子,将珍妃带进了自己的后宫,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可那之后,什么都变了。

皇后每日和他吵,纪明喜的娘和皇后是闺中密友,而纪明喜的爹又听媳『妇』的。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就这般远离了他,仿佛他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错事。

他是皇帝,是万人之上。

后宫佳丽三千,多正常。

珍妃也和他们相处过一些时日,为什么,皇后不能宽容些?

其他妃嫔皇后可以接受,为什么偏偏珍妃不行?

他和皇后保证过很多,珍妃永远只会是珍妃,皇后的位置,也只会是皇后的。

从长大,一起闯『荡』江湖的情分,他也一直放在心里的啊。

可皇后的,越来越冷。

身后的李家也越要越多,开始变着花样催他多到皇后宫中走走,说如今他膝下无嫡子,还是早日生下嫡子为好。

怎么?

他登帝位不过一年,李家就开始想太子,想这江山该姓了么?!

而纪家和李家越走越近,仿佛穿同一条裤子似的。

后宫之中,皇后和珍妃的冲突也越来越多。

齐文煜不明白,皇后什么都有,母仪天下的身份,尊贵的世家之女,从含着金汤匙出生,金枝玉叶。

而珍妃呢,从躲躲藏藏,受尽苦楚,颠沛游离,依旧善良。

只有他了。

他也只有了。

可皇后,还是容不下珍妃,对珍妃下了手。

最后,还对他和珍妃的五儿,下了手。

齐文煜哪怕再厌恶李家,再不喜太子,但他原先想的也是将太子贬黜为皇子,而后让他安享晚年。

毕竟,太子是他的血脉。

虎毒不食子啊。

可为什么,他们要杀了五儿!

既是杀了五儿,就怪不他了。

怪不他了。

可苍天无,太子居然好好活了下来,吴家纪家皇后也好好活着。

早知如此,当年齐文煜怎么也不会顾念昔日好友之情,留下纪家子女。

他们都应该,和他们的爹娘一起死的!

怪他,还是太过心慈,想着当年纪明喜的爹救过他一命,他不忍让纪家断了血脉。

心慈手软的下场便是现下这般。

如今他腹背受敌,孤立无援,前怎么看都是死局。

皇帝下完早朝来,将自己在御书房中,思索了很久。

而后,他将身后所有暗卫召了出来。

还剩下五十三。

皇帝打算去皇后宫中一趟。

能否将死局化生,皇后如同当年他登帝之时,依旧是键。

皇后从庙里来后,便称病将自己在了宫中。

如今上京城上上下下对风寒一事谈恐『色』变,原因便是纪家和吴家肺痨一事。

皇后便是染了风寒,说怕是肺痨,故而紧闭宫门不出。

皇帝有心想召皇后到御书房来,可用了这般借口,他就下不了这旨意。

皇后当年与他一起闯『荡』江湖,认识不少武林高手,自己身手也不差,皇帝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便前去。

他大概最多只能带进去八由暗卫乔装的侍卫,带的多了,传出去不好听,也不利于他与皇后的谈话。

带的少了,皇帝怕皇后对他不利。

皇帝在五十三暗卫里挑了他最为信任的八位,而后将最为信任的两位放在了最前头,也就是他的背后。

那两位暗卫,身手在暗卫中不算出类拔萃,脑子也不够灵活,但较为忠厚老实。

而且皇帝观察了多年,这般秉『性』是装不出来的。若他们真是叛徒,早年间就会『露』出马脚。

*

皇后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衣,拿着块染血的帕子,坐在门槛之上,斜靠着门,望着后院池塘中的荷花。

就如同当年,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般。

总爱这般坐着看花看树。

可到底有很多东西变了,的里不再那般天真烂漫,角也均是皱纹。

皇后的另一只手里,拿着封信。

信从凉州而来,几日前就到了手上,是吴惟安的笔迹。

皇后想起当年闯『荡』江湖的事来。

怎么也没想到,那吴家之子,居然是玄冰的儿子。

那玄冰是妖女,看见好看的儿郎,总是忍不住调戏一番。

当年他们之所以和玄冰扯上系,便是云汐的爹长过于好看,将人家给引来了。

一番纠缠后,玄冰绝了云汐爹的心思,觉皇帝也不错。

可皇帝自然是看不上玄冰这般游走在男人花丛间没了贞洁的女子的,被看一,他都觉是对他的侮辱。

怀恨早已在心,而后又有了利益纠缠的正当借口,齐文煜骗了珍妃,给玄冰下了毒。

那时看不清晰,后来终于明白,齐文煜就是这般恶心伪善的样子。

似乎他做什么都是不已,都是别人『逼』他。

倒是和那娇娇弱弱的珍妃一德行。

珍妃确实没什么坏心肠,但皇后对厌恶至极。

珍妃身世凄苦,心地善良,路上看见被打伤的兔子都要为救治。

可有多少人因而死?

但还是那一副无辜的模样。

说自己也没有法子,说不是真的想进后宫的,不是想和抢男人的。

是啊,可再不想,不已经在宫中?

皇后身为李家长女,稳坐后宫之位二十余年,并不是良善之辈。

皇帝害之子,令日日痛楚,受尽丧子之苦。

就手害他挚爱,让他也受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太子这几日就能到上京城了,很多事,也该有了断了。

只是,皇后看着那张纸。

虽然已按照纸上所说的安排好了,但这吴惟安能确定,齐文煜会来找?

从珍妃死后,他就再未踏入宫门半步。

“娘娘。”身侧的贴身宫女上前,“圣上来了。”

皇后抬起头,愣了片刻便笑了:“哦?是吗?”

咳了几声,也没站起来出去迎他,将手中的纸撕碎放进鞋袜之中,而后依旧坐在那。

皇帝的步伐不紧不慢,极稳:“皇后。”

皇后咳了几声,扶着门框站起来,朝他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怎么过来了?”

皇帝站在三步之位,容温和,笑了下:“朕来看看你,你可觉好了点?”

皇后捏着带血的帕子,打量着皇帝的容,他这笑,和当年似乎没什么两样。

当年爱上他,便是那样一幕。

少女从府中跑出来,少年郎在府等,提着剑站在树下,见到时,抬起头来温和一笑。

就这一笑,误了一生。

皇后又咳了起来:“臣妾有可能是肺痨,皇上就不怕病气过给您了吗?”

皇帝沉声道:“胡说什么,只是普通风寒罢了。”

皇后:“皇上,太医说,兴许是肺痨。若真是如此,传给了皇上,臣妾就成了罪人。还请皇上快些罢。”

皇帝微微一叹,望着皇后的里,带着数不清的复杂情绪,他唇微,卸下皇帝那高高在上的样子,『露』出老态,柔和了容:“颖儿,你廋了,也老了。”

皇后虚弱一笑:“谁都会老,不是吗?”

皇帝抬眸,话语中带着二十多年的沧海桑田:“是啊,朕也老了。”

沉默片刻,皇帝望着头的荷花,温声道:“就这样罢,颖儿,就这样罢。我们都老了,斗了半辈子。你我都收手罢,太子还是太子,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我们好好过日子,再过两三年,我将皇位传给太子,我们再一起去当年走过的地方再看看,如何?”

皇后微微一愣,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曾几何时,在没有珍妃之前,和他也是如此。

甜蜜到仿佛,空气中都是糖的味道。

可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