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nbsp; 你这颗心比我还黑啊

纪云汐先在外头洗了头发,才到房内沐浴。

怕头发被弄湿,她拿了绳子简简单单地在后边绑了个马尾,再以玉簪将马尾盘成了丸子头。

丸子头原先只擦了个半干,微湿,有一点水渍顺着她额前滑下,略微俏皮地蜿蜒经过她姣的脸颊,顺着她精致的脖颈线往下,氤氲出一幅绝美的沙漠荒野图。

吴惟安的视线幽暗,喉间微哑。

他看了一瞬,抬眸落在女子的脸上。

水汽蒸腾下,她一向白皙的脸微微红润,可这点红,唯独有染上她那双清明的眼。

吴惟安指尖轻点,压下心中燥热,唇角微扬,慢条斯理道:“可我手里有书。”

纪云汐:“???”

他紧了紧怀中的那摞书,又似笑非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了,你慢些出,担心脚滑。”

纪云汐:“…………”

她看着那人脚步闲闲地绕出屏风,风轻云淡的神『色』裂了一瞬,下意识咬牙。

他很。

很不错。

纪云汐闭了闭双眸,待恢复平静后,伸手搓了搓起了点鸡皮疙瘩的手臂,陷在水中的双腿也轻轻甩了甩。

待缓过劲,她才出了浴桶,穿上寝衣,一边系着腰带,一边从屏风里绕出。

吴惟安的书总算理得差不了,到动静,他下意识回头。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而后又各自挪开。

气氛莫有些尴尬。

吴惟安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忽而道:“今夜你自己睡罢,我到前边衙门处理点公。”

纪云汐将玉簪解下,长发掉落,她微微松了气:“嗯。”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间稍许有些后悔。

纪云汐两辈子基从未后悔过,可现在,她有了。

她上辈子应该谈谈恋爱练练手的。

*

知州衙门下分府堂、经历司、照磨所和司狱司,就在前院。

只是现下时辰已晚,这会前院除了守门的侍卫,无一人在。

见到吴惟安出,门两位昏昏欲睡的侍卫忙向他行礼:“吴大人!”

吴惟安双手负于身后,嗯了一声,吩咐道:“你们去将经历、照磨、司狱位唤。”

侍卫们愣了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中一位大着胆子道:“大人,这个点,他们怕是已睡下了。而且今夜……”

今夜谢家满月宴,这位也都在席间,均喝了不少酒。

吴惟安拧眉,神『色』隐隐有怒容:“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

两位侍卫忙称不敢,朝吴惟安一躬身,便兵分两路去喊人了。

凉州知州官吏并不,经历、照磨、司狱各一人,另有典史四人,剩下的都是候差遣的侍卫捕快们,共六人。除此之外,还有在北城门一带驻扎的凉州军一千人,由军中长官千总管辖。

吴惟安身文官,对凉州军并有指使权。若是有要用上军队的地方,他得找千总,再由千总权衡局势调派军队。

过了近一个时辰,那位官吏才姗姗迟。

他们都是从被窝里刚爬起的,晚间喝了酒,此刻还有些晕乎乎的。

钱经历、文照磨、邢司狱人都是四五岁的油条了,大半夜被大人喊过,任凭谁都不会兴,可他们面上还是一脸谄媚的行了礼:“大人,这么晚了,可是有何?”

吴惟安坐于主位,手边特意拿着杯凉水,一接着一地喝着,朝堂下人一看。

这人在府衙□□数载,彼此间交情很深,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和家人处的还,真的是长得很亲兄弟似的,脸上讨的笑都一个模子里刻出般。

吴惟安问:“哪位是钱经历?”

一微胖,小眼微眯的男人了出:“大人,正是在下。”

吴惟安点点头:“府衙库房中还有少银两?”

钱经历不假思索道:“禀大人,共一百零四两四文。”

吴惟安颔首,看向中间那胡子刮得挺讲究,戴着书生帽,略微瘦削的男子:“文照磨是罢?把这一月的案卷都给我罢。”

文照磨和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吴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案卷一,在吴惟安之前,他就已经悉数整理了,不会有任何马脚。

他恭恭敬敬去了隔壁的照磨所,搬了一叠案卷。

吴惟安坐于桌上,一则一则翻了起。

下方的位大人,站在堂中昏昏欲睡。

忽而,吴惟安冷不丁问道:“谢斌的卷宗呢?”

文照磨下意识回道:“谢家大少爷的卷宗——”他忽而神态一凛然,立马恢复清明,“大人,谢家大少爷未曾犯过朝廷律法,自然是有卷宗的。”

吴惟安脸『色』淡淡的:“是么。”他看向一旁的邢司狱,“文照磨所言,可是真的?”

邢司狱和文照磨对视一眼,瓮声瓮气道:“是的,大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吴惟安将卷宗往旁边轻轻一放,脾气地笑了笑:“今夜谢家主找我,说是让我帮他处理一下谢斌的案卷,这么看,位已经处理了啊。”

堂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今夜谢家满月酒上,谢家家主叫吴惟安去书房一,他们都是知情的。

见吴惟安这么问,想吴惟安也收了不少处,和他们在同一条船上。

邢司狱当即就道:“确——”

一旁的文照磨直接踩了他一脚,对着堂上坐着的吴惟安道:“大人,小的不知大人说什么,谢家大少爷向守律法,怎么可能会有案卷呢。大人想必是岔了罢。”

文照磨脑子灵活,向是人中的主心骨。

他觉得今夜这阵仗有些不对。

吴惟安看了看他,叹了气。

在上京城装腔作势,和各位大人周旋也就算了,在这小小的凉州城,吴惟安可不想还和上京城一样与他们周旋。

他从椅子上起身,到门,对门被他喊守门的雪竹道:“不要打脸。”

雪竹拿着扫帚点点头,非常认真道:“。”

吴惟安迈了出去,关上了门。

下一瞬,里头便闹出了大动静。

“哎呦!大胆!啊,你你你一个扫地小厮竟也敢,嘶,哎呦哎呦,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心你狗命不,啊——疼疼疼疼——你快住手!!”

“殴打朝廷官吏,你这是砍头的大罪!!啊,嘶……”

“哪的狂徒,看子的拳头!哎呦!!!”

“…………哎呦,疼疼疼,别打了别打了!”

“大人!大人!有话商量啊!吴大人!!救命啊!!!”

房间里,胖胖的钱经历,捂着屁.股趁着雪竹打另外两人时,死命往门逃。

这不知哪里的『毛』头小子,手上的扫帚怎么躲都躲不开,而且左边打一下,下一回必打右边。

他捂紧了右边屁.股,眼看着手就要『摸』上门了,结果扫帚从他堂下直直过,将他整个人抬了起。

顿时,杀猪般的嘶吼声回『荡』在夜晚的府衙之中。

雪竹的扫把一顿,他皱紧了眉:“吵。”

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干净净的抹布,直接塞这人嘴里,而后忘记往他右边狠狠打了一下。

他做向认真。

不管是扫地,染布,刺绣,扫脑袋,还是揍人。

旁边两人,缩在角落,浑身上下忍不住抖啊抖。

文照磨问邢司狱:“你,你打不过他吗?”

邢司狱是习武之人,虽然身手一般般,但在武功这一件上,他更能看出坏,他眼里均是惊恐,喃喃自语:“这人,这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雪竹将他们除了脸外,上上下下都打齐了,一处漏下的。

而且他力道掌握的分外精准,这一套下,人也被打晕过去,而是如死鱼般倒在地上,流了一身的汗,时不时腿还一抽一抽。

雪竹将自己微『乱』的衣服扯得平平整整,房间四处看了看,拿着扫帚飞快扫了起,扫到人时,他认真道:“让让。”

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忍着一身疼痛从地上爬了起,赶紧让到了一边。

雪竹扫完了地,才从里头出。

他到在正堂前阶梯上坐着赏月的吴惟安前头:“公子,了,打脸。”

*

人跪在吴惟安面前,龇牙咧嘴地在忏悔。

钱经历宛若虚脱,就差一点,那小厮要是再用点力,他估计就与宫中太监无异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大人,小的有罪,小的贪、贪了些银钱,上月小的偷偷从库房中支了一笔两的银钱……”

吴惟安喝了凉水:“这些年,你一共贪了我凉州府衙少银钱?不要骗我,我上任前特地派人查过你们。”

吴惟安面『色』平静,平静得让人心下恐慌。

钱经历不敢隐瞒:“小的,这些年,一共,一共贪了一千一百两零八文……”他说完后,面上一片悲痛,心仿佛都被挖空。

吴惟安:“啧,不少啊。我给你个月,还两千万到库房之中。”

钱经历声线都在颤抖:“、个月??”

吴惟安一笑:“说钱经历向有赚钱的头脑,个月两千万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那边,文照磨和邢司狱也将自己这些年贪的银钱悉数交代了。吴惟安照例给了一个数目,这个数目,这人能还得起,但还完后,然倾家『荡』产,只能住茅草屋,喝西北风。

而且吴惟安说了,这几人日后还要在府衙中当差,但月银减去八成。

官吏的月银就少,再去八成,只剩下二成,日后家人都只能紧着裤腰带过日子。

这还不如按照大瑜律法,给他们判刑呢。

他们是帮凶,但害过人,顶蹲几年牢房,从牢里出后,家中银两还够他们下半辈子不愁。

可现在,他们几乎已经预见了此后困苦的日子。

但他们不敢反驳。

文照磨面如死灰,哪怕再灵活的脑袋,在绝的武力值前,也了用武之地。

他是真的被打怕了:“大人,谢斌这些年,共犯了九件案子,还有一案在半月前,他害了东门叶家一家人。卷宗小的在家中都有备份,待小的回去拿后,便呈交给大人。”

外头天已经微微亮,吴惟安道:“邢司狱,带捕快去谢家一趟。今日巳时升堂,若见不到谢斌,你们人提头见。”

他放下茶盏,起身离去。

人战战兢兢,只得领命而去。

文照磨心机颇深,他家中留的那些案卷,证据确凿。

吴惟安直接判了斩立决,很快结束了堂会。

此时升堂,根有百姓在堂外观望。

可到底,还是有人到了风声。

“你可说,新上任的知州今日上午,提了那位到府衙中审讯?”

“过几日便又放出了。”

“可这回,说是判了斩立决,在日后砍头呢。”

“日?”在洗马的人嘲讽一笑,“你看着罢,明日可能就放出了。”

“也是。”

大家谈论了几句,也就再提过。

谢家在凉州,向一手遮天。想此次,和以前一般无二,次数了,他们也就麻木了。

可谢家主和谢夫人却是真的急了。

谢家主说自己的儿子被抓后,便去府衙中找吴惟安,可吴惟安避而不见。

谢家主办法,回了家中大发雷霆。

这吴惟安!居然拿钱不办!!!

他气得早膳吃,午膳也用不下。

谢夫人匆匆找谢家主,夫妻两人嘀嘀咕咕半天,最终,谢夫人小心翼翼拿着一卷画,去了知州府衙。

只是她找的不是吴惟安,而是纪云汐。

*

吴惟安昨晚说是去前边办后,就再也到后院。

纪云汐也乐得清闲,她现在确实不是很想看见他。

宝福匆匆进禀报:“小姐,谢夫人在外头,说是想见您。”

“谢夫人?”纪云汐轻轻挑眉。

她敛目:“不见。”

今早升堂一,她知道。

吴惟安要对谢斌动手,纪云汐早就猜到了。

不过就是比她想得快一些,昨夜刚拿了人家的银钱,熬了个通宵,今早就给谢斌判了个斩立决。

他可不像是会通宵办的人。

可他昨夜偏偏通了宵。

猜测到什么,纪云汐忽而扬了扬唇,笑了。

眼看宝福已至门,就要去回禀那谢夫人,纪云汐改了主意:“等等,让谢夫人进。”

她有件,需要确认一下。

谢夫人边边不动声『色』的四处张望。

这府邸,她过几回了,很是熟悉。

只是这回,谢夫人发现,和上任知州大人住时,不太一样了。

地面干干净净的,连一片落叶都不曾有。

待客的正厅,也分外宽敞整洁,原先的桌椅都被撤了,只剩下两张。

谢夫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问一旁的丫鬟:“这是怎么回?以前放这的桌椅呢?”

那可是他们谢家给上任知州大人备的,上的紫檀木制成的,要些银钱呢。

纪云汐的丫鬟冷冷扫了她一眼:“抬了。”

谢夫人面『露』不喜。

这什么丫鬟?居然也敢给她摆脸『色』?

从上京城,有这么了不起?

她在上京城的姊妹凉州,不也要对她客客气气的!

可到底有求于人,谢夫人按捺了下。

她等了一会儿,纪云汐才姗姗迟。

见到纪云汐,谢夫人忙站了起,便是一笑,寒暄道:“云娘,你可总算了。我刚刚还问呢,你这桌椅怎么只剩下了两张?若是缺桌椅,谢家……”

纪云汐在主位坐下,神『色』淡淡的打断:“哦,扔了。”

当然,早上宝福说,被吴惟安半道截了。

谢夫人瞳孔一下子放大,声音也变大:“扔了?!”

纪云汐嗯了一声:“怎么?”

谢夫人望着纪云汐,昨日对方在她家,可不是这副样子。

就像那吴惟安,昨夜还那么热情地和她家爷聊各地见闻,还收了银钱!今早却能避而不见!

他们这是被诓了啊。

但儿子还在他们手里,谢夫人隐下眼里的狠意,面上乐呵呵道:“怎么给扔了?那可是上的紫檀啊。”

纪云汐笑了一下:“我比较喜欢紫光檀,一会儿,紫光檀的桌椅便能送了。”

谢夫人:“…………”

紫檀和紫光檀虽只差了一字,可价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难怪昨日吴惟安收了银钱,今早却避而不见。

原确实是嫌他们给的少了啊。

谢夫人拿着手中的画,有些不舍地让丫鬟递给纪云汐:“这是问安先生的竹石图……”

纪云汐却看都不看:“谢夫人,昨日安郎回便与我说,你们家的竹石图是假的。他怕谢家主脸上无光,故而意思当场说。”

她往椅背一靠,喝了茶,看着一脸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的谢夫人,道:“夫人若是谢斌一,怕是只能白跑一趟了。夫人可能过纪家,但想不知,开泰庄是我纪家的产业罢?”

上京城的人,基都知道。

可在远离上京城,交通又不便利的凉州,怕是什么人知晓。

谢家人也不像是消息很灵通的样子。

总之,在凉州这些地方,‘开泰庄’的招牌比‘纪家’用了。

先是紫光檀,而后竹石图,最后则是开泰庄。

谢夫人短短时间内,被打击了回,内心震『荡』,愣愣看着纪云汐。

纪云汐对宝福道:“送客。”

而后起身,就欲转身离开。

一丝后怕忽而席卷身,谢夫人拿着画卷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

她的宝贝儿子,这次怕是怕是,真的……

画卷掉落在地面,谢夫人想起自己的宝贝儿子,怒火中烧,失去理智,冲上前就想去抓纪云汐:“你们既然不缺钱,那昨晚你们何要收那五百两?!何要装成那样子!!你们是故意的,你们就是想害我谢家的!!”

可谢夫人根有机会碰到纪云汐,直接被宝福伸手用力一推,推到了地上。

谢家人向体型肥硕,胖胖的谢夫人,在地上挣扎半天都起不。

宝福冷哼一声,当场就道:“人!谢夫人妄想加害堂堂知州夫人,还不快压下去依律处置!”

*

原是五百两啊。

纪云汐就猜到吴惟安这人不可能不留后手。

她回了房,仔细想了想昨日夜间从谢家回后,他都在做什么。

他似乎一直在理书。

纪云汐到他的书架前,伸手探了久,就『摸』出了藏在书架后的一个黄花梨木盒。

木盒异常光滑,看起像是时常被人把玩,而且有了些年日。

表面用了七巧锁。

纪云汐随手试了试,发现这七巧锁还是他特地改良过后的,有些难,她一时之间也解不出。

越解不出,纪云汐就越想解。

她拿着那个黄花梨木盒,坐在美人榻上,把自己关在房中关了一个下午,总算把七巧锁解了。

盒子里头放着几张人....皮,自然还有那一百两。

她看了看,将一百两拿了出,而后将那黄花梨木盒原模原样地放了回去。

吴惟安在外忙了一天,晚膳后才回。

他到卧房中时,纪云汐不在。

吴惟安一边将外衣解下,一边到衣架前,可在经过书架时,他脚步猛地一停。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当即毫不犹豫,抽了一些书,拿出后边的黄花梨木盒。

吴惟安以最快的速度打开,果然见到里头的一百两不翼而飞。

他闭了闭眸,以非常缓慢地速度将黄花梨木盒阖上。

而后他低头,鼻尖在七巧锁周围轻轻嗅了嗅。

这香味——

……

晚间,吴惟安早早就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下了。

纪云汐洗漱完后,看了他一眼,迈进了床里头。

吴惟安忽而出声:“说谢夫人找过你。”

纪云汐:“嗯。”

吴惟安:“你是不是知道了?”

纪云汐躺下,翻了个身,背朝着他,语气略微困倦:“知道什么?”

吴惟安深深望着她的后背:“谢家实给了我五百两。”

纪云汐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谢夫人确实说了。”

吴惟安顿了顿,语气着稍许犹疑,有些不舍:“那一百两,我还要给你吗?”

纪云汐阖上双眸,轻飘飘道:“不用,你留着罢。”

吴惟安气笑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伸出手一把将她扯了过,而后压住她。

纪云汐完反应过,她下意识挣扎,脸上带着恼怒之『色』:“你做什么?”

吴惟安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一手按上她的心,喘着气咬牙:“姑娘,你这颗心,比我还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