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星苒一听石凤的描述,便猜到是王春芳和庄晓梅,只是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找到学校来的?
而且按照时间线,王春芳的小女儿现在正急着要结婚,房子的事情应该已经闹起来了。
如果庄家兄妹闹不过想寻她出尔反尔,也该是他们俩一起才是,怎么会是王春芳?
庄星苒拍拍石凤的手背,半点不慌,道:“没事,我不怕她们,我去让她们离开。”
这时,杨安国同另三个时常来找庄星苒问题的几个学生,急匆匆地迎面赶来,想必也是来通知她校门口的事情。
杨安国面上还带着点气愤,刚站定在庄星苒面前,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便道:“你别担心,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绝不会相信她们的造谣诋毁!”
“对!我们都相信你!”
“你不用怕,我们陪你一起过去!”
……
其余几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庄星苒看着周围比她还要着急愤怒的人,心中蓦地涌起一阵陌生的暖流。
她张了张嘴,最后很轻却十分郑重地说:“谢谢。”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校门口。
大学附近的店面多,此刻已经围观了不少人。
王春芳二人就站在中间。
庄晓梅似乎被这么多人看得很不好意思,双手举着写了“还钱”二字的大字报,几乎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王春芳就在她边上,扯着嗓子大声干嚎:“首都大学老师庄星苒,不顾弟妹死活,卷走家中财产,品行低劣,道德败坏——”
庄星苒径直走过去,没管声嘶力竭的王春芳,只是冷静而漠然地盯着庄晓梅。
后者脑袋深深垂着,根本不敢正眼看她。
王春芳见状,一把拽住庄星苒的手腕,直将她扯了个趔趄,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要是想保住工作,就把之前的房款一分不少的退回来!”
庄星苒尚未反应,学生们已经先上前有所动作。
石凤和另一个女生飞快地将庄星苒拉回,而以杨安国为首的三个男同学则齐排排往中间一站,严严实实挡在她前面。
“你在学校里造谣还动手,我们可以报公安的!”杨安国怒目看向王春芳。
三个身型不小的年轻男人站在那儿,威慑不小,王春芳不由被唬的往后退了一步。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倒打一耙嚷道:“打人啦!首都大学教师庄星苒卷钱不还,还带着学生打人啦!”
“你——!”三个年轻气盛的大男生听到她这么明目张胆的污蔑,顿时气得脸都红了。
庄星苒上前一步,冷冷看着王春芳,道:“我不知道你哪里听来的消息,但我根本不是这里的老师,而且……”
她没说完,王春芳却先炸了。
“什么?不可能!庄良平说亲眼在学校门口看到有学生喊你老师的!不行,我不管!庄良平发疯把我女儿的新房烧了,这钱你这个做姐姐的得赔!”
原来,上周首都大学公布选拔考试录取名单,庄良平站在校门口将公告纸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被录取的事实。
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首都大学,老师都说了,以他的成绩,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早在一年前,庄良平就规划好,只等进了大学,好好读两年,再拿到公派留学的名额,他的人生便将彻底改变。
不用再抠抠索索买只钢笔都要攒钱,也不用再因为在剧院门口看到亲姐给自己的同学擦鞋而感到尴尬羞耻……
可怎么会呢?为什么录取名单上没有他?一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庄良平不敢置信地站在大太阳底下,头晕目眩之际,余光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庄老师!”
有学生喊了一句,那道身影便转过来——
竟然是庄星苒!
庄良平看着气色颇好,气质也与以前截然不同的亲姐姐,只觉得荒谬又震惊。
庄星苒怎么会在首都大学任教?她不是得了肺痨?现在应该在租的破房子里抱着药罐子不见天日啊!
庄良平忍不住又想起分家那晚,自己拿着算盘一遍遍核算账本结果的情形来。如今他考试落榜,庄星苒却摇身一变,成了他梦寐以求的大学的老师?!
庄良平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在外面晃荡了一天,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却看到自己的行李全被扔在院门口,庄晓梅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抹眼泪。
他和王春芳理论,明明说好的让他们多住两年,如果提前让他们走,总得把当初的差价补上。
王春芳哪会如她所愿,只道当初是他们为了坑自家亲姐自愿降价,一个子儿都不会给。
胡同里的街坊邻居一听,纷纷对庄家兄妹指指点点,指责他们没良心。
庄良平因为这一系列的刺激,心生怨恨,竟在昨天晚上偷偷摸摸跑回三堤胡同,将王春芳已经为女儿里里外外置办好的新房一把火烧了!
而他自己太过紧张,在翻墙的时候掉下来摔到脑袋,被公安带走的时候,人已经疯疯癫癫不太清醒了。
王春芳差点气撅过去,她去找庄晓梅要钱,庄晓梅又哪里有?只好将庄良平最近翻来倒去,说看到庄星苒做老师的事情说出来。
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庄星苒差不多听了个明白。
大概是有学生半开玩笑叫她老师时,刚好被庄良平听到了。但无论如何,庄良平发疯作案,现在都找不上她。
庄星苒抬手指着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庄晓梅,道:“我和庄家兄妹早就签了断绝关系书,当初我拿走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经由他们同意,并且应得的。你如果真想找人还钱,也该找她。”
庄晓梅听着她的话,暗暗看了王春芳一眼,手掌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虽然她也十分后悔自己没受住诱惑,让肖铁柱哄去占了便宜,但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只能抱着王春芳不放了。
于是庄晓梅咬咬牙,冲庄星苒哭道:“当初是你逼我们签的,说如果我们不签,就去学校门口闹,让我们不能参加考试!要不是因为你把钱都拿走了,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就算暂时不说那些,哥哥烧了房子,房款你总得还给王婶,不要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威胁弟妹签字拿走所有钱,害的你妹妹流落街头,你弟弟要去坐牢,我说大妹子你怎么这么坏呢?”
本就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因为庄晓梅泪水涟涟,自己都处境艰难还不忘帮别人说话,就不由自主地偏向她,这会儿听到有心人一嚷,情绪一下子也被带动起来。
“就是就是!这可是亲姐弟妹,咋能做出这种事的?”
“哪里有这么做姐姐的?小妹看着才十几岁呢,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还有这些大学生,气势汹汹的,你们不要以为人多势众就能欺负人哦!”
……
石凤有点慌张,但还是没有松开庄星苒。
另外几个学生也没有一个被说动并对她产生怀疑,全部站在她身边一步不退。
庄星苒本不是一个怕闲言碎语的人,但是此刻看到他们和自己一起承受,却突然有些受不了。
她迁出了户籍,有断绝关系书,拿的钱又都有账本可查,王春芳和庄晓梅站不住理。
她可以一个人同他们一起去找公安、找司法机关评判,而不是让石凤和杨安国他们一起站在这里和她遭受诋毁。
就在庄星苒要上前时,一只温暖的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我是首都大学物理系张树森教授的妻子,这些都是我先生的学生,我以我自己以及我先生的名誉一同保证,庄星苒绝不是她们口中的那种人!”
从来都温温柔柔的许秀英,声音难得有些严厉。
她气质卓群,身上带着股书香世家的底蕴,音量虽不大,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令人信服。
围观群众的声音跟着小了一些,但还是有人在嘀嘀咕咕。
这时,又一个熟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正是饼店就在大学附近的徐翠花!
她本来在忙活,结果有个街坊过来说在前头首都大学门口,看到了先前在他们店里帮工的小庄。
徐翠花听了个大概,围裙都没脱便赶了过来。
这段时间因为有庄星苒的介绍,他们饼店的生意都好了不少。庄星苒的事情,她也早在重逢时便问过,这会儿看到还在那假模假式擦眼泪的庄晓梅,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叉着腰指着人骂道:“原来你就是小庄以前那白眼儿狼妹妹啊?当初小庄为了你们兄妹俩,一天打四份工,从早到晚没一刻停的,完了还得回去照顾你俩生活起居,累到在我店里晕倒哦!结果你们呢?一听说她得了病,竟要将她赶出去。当时分家断绝关系那么利落,现在惹了麻烦又想起有个姐姐啦?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谁来找我们小庄麻烦?!有什么事咱们一块儿去报公安,在这泼皮耍无赖,当我们大食堂的人都吃干饭的啊?”
陈树一行人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一时间,庄星苒身边竟满满当当围满了人。
庄星苒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
自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有种踩实了的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脏里长出来,像柔韧的藤蔓,慢慢地扎进脚下所踩的这片土地里。
校门口的闹剧没有闹起更大的水花。
庄星苒证据确凿,王春芳和庄晓梅被带到公安大队严格教育,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
许秀英陪着庄星苒从大队出来的时候,得知了消息的张树森也正好匆匆赶到,确认两人都没有受伤,他才松了口气。
庄星苒抱着翻译稿,见着他便问:“老师,稿子现在去核吗?”
张树森迟疑:“你……现在不用回去休息吗?”
庄星苒顿了顿,看到旁边同样一脸关切的许秀英,后知后觉他们是担心自己因为今天的事伤心。
于是她道:“不用啊,有大家的保护,我又没累着,现在充满干劲!”
许秀英笑起来,揽住她道:“真好,咱们不需要为不值得的人和事难过。”
张树森也笑:“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吧,正好时间紧张,不用和老师重新约了。”
庄星苒随张树森一路来到研究所,在所长办公室见到了郑昌。
“翻译的很好。”郑昌将翻译稿合上,笑着点点头。
他慈祥地看着庄星苒,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庄星苒虽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也认真的一一作答。
郑昌听完,脸上的褶子都笑得深了几分,“不错不错,后生可期啊!”
接着,他顿了顿,语气严肃了几分,问:“小庄同志,你的老师想调你一起去造个大家伙,可能会吃很多苦,但是却可以保护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同胞。你,愿不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