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小庄!”
“哎哟,这怎么回事?怎么还突然晕倒了?”
“我的天爷,这还有气儿没有啊?这姑娘小脸白的,瞅着跟要撅过去了似的,恁吓人了!”
……
耳边七嘴八舌的说话声让庄星苒烦不胜烦,她第一反应是“你们在实验室里能不能保持安静!”,紧接着脑海里闪过一片耀眼的白光。
她猛地想起来,自己在做第47次飞船燃料裂变实验时,发生了爆炸。
虽然实验只用了001微克的超物质,但在完全裂变的情况下会产生850万焦耳的能量。新型实验室的承爆极限是1亿焦,这种程度的爆炸按理说是完全在可控范围内的。
可不知什么原因,裂变实验室的玻璃没有起到应有的防护作用,在爆炸发生的同一时刻也崩裂炸开。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极端高热裹挟。
即便30世纪的建筑安全已不可同日而语,但人类却仍一如既往的脆弱。
001微克超物质爆炸的威力约相当于202千克的TNT,在21世纪足以炸毁一栋普通自建建筑了。
庄星苒估算了一下事故发生时她和实验装置的距离,心知自己是神仙也难救了。
可她现在怎么还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呢?
庄星苒睫毛抖了抖,挣扎着睁开眼,短暂的眩晕过后,看到面前相貌朴实的中年妇女露出惊喜的神色。
“醒了醒了!”
站在妇女身后的男人肤色黝黑,转身朝围在自家小店门口的几人摆手:“有啥好看的?要买饼我热烈欢迎,想看热闹的去别处看去!”
围观群众又朝地上发蒙的庄星苒瞅了几眼,有好事地揣着手嚷了一句:“看人家小姑娘瘦的,咱们可不兴资本主义剥削那一套啊老张!”
张兴旺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更黑了,“嘿”了一声叉着腰要上前去和人说道说道,对方却脚下抹油,飞快走开了。
庄星苒在短暂的愣怔后,也已经接收完原主的信息。
原主原本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但自从两年前父母接连病逝,家底很快就被掏空不说,本来定好的亲事也泡了汤。
长姐如母,对弟妹的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了十几岁的原主肩上。
为了维持家用,她一个人打三四份工,省吃俭用,保证弟弟妹妹和以前一样有饭吃、有学上。
她想着如今国家政策好,只等供弟妹考上大学,学杂费、食宿费便由国家全包了。到时她轻松下来,自己也能将以前的知识捡起来备考,只是稍晚一点而已。
然而超负荷的工作强度和长期的营养不良,在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里便拖垮了她的身体。
在她病重没钱就医,躺在租来的逼仄小屋里等死的时候,弟弟庄良平毫不犹豫地登上了赴美留学的轮船,妹妹庄晓梅也跟着在大学里认识的未婚夫回了苏国。
原主在弟妹出国后的三个月孤独病逝,到死都没有收到他们二人的只言片语。
庄星苒穿过来的时间点,正好是原主患病一年前。
庄良平马上就要参加选拔考试,正处于紧张的学习阶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自己的书;
庄晓梅比他小一岁半,考试也要迟一年,便没那么上心,热衷于去书店翻看最新到店的外国杂志,眼里只有流行的发型、衣裙和化妆品。
原主上午在饼店帮忙,下午在城南的大酒店后厨打杂,晚上在剧院门口替人擦皮鞋。
回家后,她首先要把弟妹第二天的早饭和带去学校的午饭提前准备好,然后拎着桶去隔壁王大婶家里取要洗的衣服。
等洗完衣服躺到床上,已经是凌晨了,睡不了四个小时,又得爬起来去赚钱。
庄星苒醒过来的地方,就是做工的饼店。
现在搀她挪到店后边儿板凳上休息的,就是饼店的老板娘徐翠花,黑脸男人是老板张兴旺。
庄星苒朝徐翠花道了谢,小幅度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骨节都在咔咔作响,而左手臂、膝盖以及髋骨的地方也都隐隐作痛,想必是刚才晕倒时摔得不轻。
她暗叹了口气,心想就原主这样的工作强度,就算将来不生病,恐怕也迟早要过劳猝死。
张兴旺走进来,朝老婆使了个眼色。
徐翠花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庄星苒,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嘴。
张兴旺等了一会儿,便自己开了口:“小庄,想必你也看到了,最近店里生意很一般,暂时就不需要帮手了。本来是打算等你今天下工的时候说的,结果你突然晕倒了。既然你身体不舒服,今天就做到这里,叔按一天的工钱给你算。”
庄星苒闻言并未觉得有问题,应了一句“好”,又说了“谢谢”。
她本来就是零工,对方既然不需要多余的劳动力,自然辞退员工来削减成本。
可以理解。
反倒是徐翠花十分不好意思,起身拿油纸包了三块肉饼,硬塞给庄星苒,随后拍拍她的胳膊,道:“婶儿知道你家里困难,但身体才是本钱,你这么下去不行的。说实在的,你弟妹现在也都十六七八了,怎么就能忍心让你一个人在外头这么忙活?你才比他们大几岁?嗳,婶儿可不是挑拨你们姐弟妹的关系,是……”
徐翠花和她相处了不短的时间,自然知道庄星苒将两个弟妹看成心肝肉,正要解释两句,便见对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我今天回去会和他们商量的。”
说完,庄星苒从今天结算的工钱里取出三张肉饼的钱搁在桌上,冲徐翠花微一颔首,提步走出了小店。
徐翠花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纳罕地喃喃道:“……小庄这是转了性了?”
而“转了性”的庄星苒揣着为数不多工钱,正准备找个馆子吃饭。
原主一心为两个白眼狼弟弟妹妹着想,自己是能省则省,吃得差就不说了,还常常能少一顿就少一顿。
昨晚家里米不够了,她为了保证弟妹今天的早午饭,早晨就只嚼了两口锅巴。
忙活了一上午,庄星苒现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肉饼里的肉馅又是肥肉居多,她吃两口便觉得胃难受想吐。
好在这条街上的小饭馆不少,她扫过几家,挑了个门脸看上去最干净的走进去。
这时,店内突然急匆匆冲出来一个人。
庄星苒来不及避让,正好同人撞上。
雪白的纸张在两人脚下散落一地。
“抱歉抱歉!”
庄星苒抱着手臂“嘶”了一声,低头查看“二次受害”的伤口,见没再出血才抬起头。
对面的男人大约三十多不到四十,衣着讲究,戴一副金属边眼镜。只是眼镜现在快掉下鼻梁了,他也来不及去扶,正蹲在地上着急忙慌地捡着散落的纸张。
庄星苒低头,看到自己脚边的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数学公式,便弯腰将差点被风吹走的那几张捡了起来。
男人也正好捡完,长长地松了口气,扶着眼镜重新站起来。
庄星苒将手中的几张纸递过去,收回手之前点了点其中一行数字,道:“这里算错了。”
男人下意识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过了几秒笑出来:“还真是!这小子,课上讲了几遍的地方,居然还做错。”
他含笑看向庄星苒,目带欣赏,问:“你是数学系的?哪个学校?”
男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庄星苒是大学生,毕竟刚才那道题目虽然不算特别有难度,但也不是普通学生能做出来的,而对方能够这么短的时间里看出问题,显然十分精于数学。
而庄星苒只是因为对数字敏感,捡的时候扫了一眼,下意识随口指错误而已。
她现在胃里正烧得慌,手又痛,实在懒得应付人,于是随便点了下头,便跨过门槛走进店里去了。
而眼镜男抬手看了下时间,显然是有急事,只得回头看一眼,也匆匆走了。
庄星苒点了两个清淡的小炒和一个蛋花汤,将身上的工钱花的一分不剩,回到家烧水洗了个澡,简单处理完伤口,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傍晚时分才醒。
因为原主白天要工作没时间回家做饭,庄良平和庄晓梅晚饭一直是自己在外面解决,所以这时候家里也没其他人。
庄星苒从存钱的小匣子里取出几张,去临街街尾吃了个面,又买了两颗梨,才慢悠悠地散步回家。
她从原主仔细收在房间柜子里的书里挑了一本翻阅,吃完两个梨洗了手,再度扑到床上继续补眠。
不知过了多久,庄星苒被房间外的动静和人声吵醒。
“哥,你买梨吃怎么也不给我留一个?”
这是庄晓梅的声音。
庄良平闷声回:“我什么时候买了?”
庄晓梅:“垃圾桶里不还有两个核吗?不是你吃的,总不可能是姐吧!而且她现在应该都没回呢吧?咦,等等……”
很快,庄星苒便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砰”的闷响。
“大姐居然真的在家睡觉!她今晚怎么没去剧院啊……姐?大姐?……”
庄晓梅似乎想进房喊人,被庄良平十分不耐地打断了。
“她睡你让她睡不就行了?又不会少你的口红钱,你就不能安静点,不要再叨叨叨地影响我看书了!”
庄晓梅被凶得哼了一声,噘着嘴重新带上房门,嘟囔着抱怨:“什么啊?居然吃独食!还一个人吃俩,太过分了吧……”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想着来问一句“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庄星苒打了个哈欠,在黑暗中翻了个身,重新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她被“砰砰砰”的敲门声再度吵醒。
庄星苒撑起身,看到庄良平正气势汹汹地站在房门口,满脸不耐:“姐你怎么还在睡?早饭和午饭呢?我马上就要去学校了!”
庄星苒拿出早就准备好应付这两个白眼狼的借口:“我有点不舒服,你……”
而庄良平没等她说完,便皱着眉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舒服也要做饭啊!不然我中午在学校吃什么?”
庄星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嘴唇微动,声线十分冷淡:“哦,那你中午吃什么,有没有的吃,和我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