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乐最后还是拿了那本《爸爸读得胎教童话》书。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道,这并不是她想不想拿的问题,而是这本书一直在秋缇手中,她就是想不要都不行。
于是,抱着一摞书,二人回到了公寓里。
过了一天,米乐在S市处理完了工作的事情,便执意要送秋缇回去读书了。
他们调课调了一天,正好赶上下一次的月考。
在南城六中,月考作为每一个学生,每一个月的成绩考察,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校方都不得不相当重视。
不过,这段时间突然发生了王莲这样的事情,南城六中再不敢轻视学生的心里状况。
因此,虽然考试考得很频繁,但是相较以前,已经改了不少。
又是请校外的心理老师,又是增加学校里面的活动,争取让高三的学生在一个无忧无虑,快乐的环境下成长。
今年闹成这样,别说是升学率了,只要别再发生自杀案,南城六中就谢天谢地。
除此之外,其他临近的几个高中也都草木皆兵。
一看南城六中弄得这么声势浩大,分明就是在做给教育局看,表示自己学校已经很好的在整顿。隔壁的一中还是比六中更加优秀一点的学校,此番怎能被六中比下去。
两个学校挨得很近,都是共用一个操场。
一中和六中表率做了出来,剩下的中学也纷纷效仿。
只可惜,王莲案太过恶劣,市教育局始终不放心南城六中。生怕它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派遣了不少的领导,从市重点调过来,安插在南城六中里。
有市重点老师坐镇,南城六中的校风突然如同改革春风春满地,变得朝气蓬勃,作风优良起来。
这么做。
一是给社会一个交代。
二是给南城六中学生们的父母一个交代。
意在告诉众人,他们是非常努力的在教育孩子。
这可高兴坏了六中的学生。
虽然,这高兴分明在吃人血馒头,但那又怎样。
王莲是谁?
对于他们来说,王莲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同校校友。
她的死,她的活,她的痛苦,她受到的校园暴力,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棍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痛,永远有一群看戏的人,笑着,跳着,不怀好意的指指点点。
而唯一跟他们有关系的,不过是学校调整了政策之后,多出了几天的假期,多出了额外的许多活动。
皆大欢喜。
相信不过多久,他们就会彻底遗忘这件事情。
时间从来留不住任何东西,哪怕是刻骨铭心的爱情,深入骨髓的恨意。
·
秋缇从S市回来,上学的第一天,果然,在学校里面就再也没听到过王莲的名字了。
哪怕有很少的讨论,也只是被挂在嘴边当做茶余饭后的一点儿谈资。
他沉默的走进教室,似乎周围的一切东西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一坐下,马小乐在他身边,欲言又止。
秋缇从来不理会这个多动症患者的表演,径直从书包里面拿出作业,趴在桌上睡起觉来。
马小乐原本是想问一问那晚上给秋缇来开家长会的女人是谁。
别说是他想问,教室里几乎所有的男生都想问。
只是,没有谁像马小乐这样,近水楼台先得月。能眼巴巴的看着秋缇,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秋缇……”
“秋缇!”
突然,一个女声响起。
声音比他大,比他脆,百灵鸟一样好听。
马小乐连忙抬头一看,正是白婷。
白婷今天穿了一件校服裙子。
原本及膝的百褶裙被她改短了一截,蹦蹦跳跳的时候,偶尔露出裙下的风光,引得走廊上的男同学脸红心跳,不敢看她。
当然,也有胆子大一点的,觉得不看白不看,白婷这么穿着,自己“发骚”,怪不得他们看。
马小乐纳闷道:这不是高二的白婷吗,她来干什么?她又什么时候跟秋缇认识了?
不等他想明白,白婷已经趴在了十一班的窗口。
她腰线下榻,臀部微微翘起,玩着自己的头发,笑嘻嘻道:“秋缇,你月考在几班?”
秋缇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白婷有心想拿铅笔戳他,但是一想到秋缇那个性格,顿时就有点不敢。
于是,她只能又看了两声:“喂,你坐哪儿啊?我问你呢。”
漂亮的学妹被忽视,秋缇不懂得怜香惜玉,十一班的男生却是已经开始起哄。
“学妹!你跟他说话还不如去跟一块石头说话,秋缇不会理你的。”
“以前没见过你,你刚来我们学校的吗?”
“看你校牌,你是楼下传媒班的?”
“秋缇不跟你说话,要不然我跟你说话,你也叫我一声呗!”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
白婷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些人。
最后,还是马小乐打了圆场。
他一看秋缇那个样子,他就再熟悉不过了。
秋缇分明就是不想理她,使劲儿在桌上装睡呢。此人就会这一招,装死装得炉火纯青,并且还用这一招,无声的拒绝了数不清的桃花运。
“学妹,秋缇睡着了,你问他什么,直接问我。一会儿他醒了,我转达给他。”
白婷看一眼秋缇,大概是确定他不会清醒了,说道:“问问他月考在几班呗。”
马小乐道:“我们班条子还没发下来呢。”
结果一说完,老巫就拿着一叠资料进到班级里。
随即跟着他一起进来的余筱绵,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白婷。
老巫一下子就看到了白婷,眉头皱起,说道:“你几班的?高几的?”
南城六中禁止学生窜班,更别说这样窜年级的事情。
被发现了,严重的还要记过警告。
而且现在学校里还不只有自己的老师,还有很多H市调下来的老师,说好听一点是来帮你六中搞搞升学率的,说难听一点就是来监察你六中有没有好好教书育人的。
在这群老师中,还有几个年轻老师,背后大有来头。
既不是来监察他们,也不是来正经教书。就只是走一个过场,做一点业绩出来,到时候回去就进教育局,方便升值走高。
总之,条条道道,门路很多。
现在的南城六中,草木皆兵,生怕学生在惹出什么麻烦。
校长三申五令,校规更加严厉,稍有不慎,原本记过的小处分,很可能就会变成开除的处分。
白婷深谙其中道理,连忙转身就跑,一溜烟就没有了。
其实她没跑远,也就是跑到了十一班后面的走廊上面,暂时躲开了老巫的视线。
老巫赶走了别班学生,将手中的资料给了余筱绵一份。
这恐怕就是白婷想要的月考分班资料了。
除开高一之外,高二和高三的月考都是打乱了班级混着考得,防止学生作弊。
班级里的位置通常这么安排:一排高二,一排高三。
排名就按照上一次的月考排名排,考得好名次考前,就坐在一班考。
考得不好名次靠后,就坐在多媒体教室考。也有差得厉害的,只能被分到食堂里面去考。
最前面的几个名额都让两个尖子班的学生给占了。
反正分来分去也轮不到他们考。
而秋缇,发挥稳定,每次都能被分到多媒体教室里。
老巫公布了月考的排名位置,又指挥教室里的同学把凳子和桌子拉开,多余的凳子就放到后面叠起来。
秋缇翻上凳子后,班级里又由余筱绵主持着大搞了一次卫生。
十一班为了月考忙活的热火朝天,隔壁班也不甘示弱。
反正只要不读书,这群小孩儿干什么都很有热情。
老巫坐在讲台上监工,一边批改试卷一边警告他们最近少去惹是生非。
大抵说了下现在学校里有很多外校老师,让他们别给学校丢人。
余筱绵借助职务之便,跟秋缇同时分到了擦玻璃这一项光荣伟大的任务。
她磨蹭道秋缇边上,手中拿着旧报纸,扭扭捏捏。
有心人看在眼中,不免嗤之以鼻,说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特别是班级中的女生,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余筱绵对秋缇有点儿意思了。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众人都在心中暗暗想道:秋缇要是
真搭理余筱绵,那他也太没品味了。
余筱绵搭讪道:“秋缇,你之后的实践课有找好搭档吗。”
此刻,秋缇正拿着报纸,兴致缺缺地擦着玻璃。手就跟老化的,年久失修的雨刷一样,机械地动作着。
余筱绵无论问他什么,都被他一视同仁的无视。
秋缇目光淡淡的,专心致志的擦着玻璃,好像他手中的玻璃是一块世界上最美的镜子。
余筱绵咬着下唇,鼓起勇气,又说道:“我还没有找到……”
秋缇却是已经擦好这一面玻璃,去擦下一面了。
余筱绵:……
下一面玻璃处,马小乐正全心全意的观察二人发展。
见秋缇一如既往的无视了各路美女的时候,马小乐叹了口气,心想:他这时真看不上还是性冷淡啊。
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他自己长这么好看,好像比这些女的都好看,瞧不上也是应该的。
马小乐问道:“秋缇,你找好搭档了吗?”
他说的跟余筱绵说得是同一件事情。
月考之后,南城六中跟一中有个合作项目,现在学生们只猜了一个大致内容,可能就是出门去学校指定的几个著名博物馆或烈士馆做义工,放松心情的同时学习革命前辈们伟大的精神。
原本是没有这个活动的,后来不是要让高三同学一边学习一边快乐生活吗,于是无中生有,愣是弄了这么一个主题出来。
两两结对,不限男女。
最高要求五人,最低要求二人。
马小乐道:“我听说这一次是跟隔壁一中联动的,除了跟自己学校搭档,还能去一中找。不过一中的学生狗眼看人低,不大瞧得上我们,嗤,说得我们好像乐意搭理他们似的。”
他自言自语:“余筱绵刚就跟你说这个吧。我们都再猜谁会第一个找你,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乖乖女。对了,刚才那个穿短裙的学妹你认识啊?我看她挺是我的菜,要不然你不喜欢,留给我们兄弟追一下!”
秋缇面不改色的擦着玻璃。
马小乐一人自得其乐,边说边看秋缇手中的报纸。
越看越觉得眼熟。
他突然,悚然一惊。
“秋缇,你用得什么报纸!”
众人擦玻璃用得报纸,都是当天学校里发得,扔在讲台上,看完就没人要的日报。诸如《钱江晚报》、《H市日报》等。
唯有秋缇手中的这一份,颜色偏红,十分显眼。
仔细一看,这不是刚才英语老师发得英语周报吗!
马小乐大惊失色:“这不作业吗,你怎么拿来擦玻璃了!”
秋缇听了一耳朵,终于蹙起眉头:“你好烦。”
马小乐道:“看你好看才烦你的,别人我还不乐意去烦呢!”他又问道:“你真不找搭档。不过也行,我听老巫之前在办公室说了,跟家长一起去也可以。”
“哦对了,这几天你注意哈,好像学校里有随机家访,不知道什么老师去访问。你有没有跟家里人打过招呼啊?”
秋缇的手一顿。
马小乐依旧滔滔不绝的发表着他的结论,秋缇却已经将报纸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并且迫不及待地要回家一趟。
白婷想跳出来拦住秋缇,却不料被余筱绵叫住了。
秋缇自己跟一个没事人走远了,留下两个女的在教室后门。
马小乐一看,心中“我操”道:有情况!
果然,白婷被余筱绵拦住之后,很是不爽。
她与余筱绵是两个性格的人。
一个是太妹,一个是好学生乖乖女。
余筱绵轻声道:“同学,这里是高三的教室,请你回到自己班级,不要来这里添乱。否则学校会给处分。”
谁知道,话一说完,她的那点儿小九九就被白婷看穿了。
白婷道:“你装什么装啊。”
说完,也不说余筱绵到底在装什么。
余筱绵却是脸色一白,像是知道她意有所指。
白婷走过她时,还用肩膀狠狠撞了她一下。
作风相当霸道。
余筱绵踉跄一步,有些恼羞成怒,想要张口骂她,但又想起对方在学校里面目无王法的态度,心中也是不敢。
最终,只能看着白婷这么走掉。
白婷是想去拦秋缇的。
下午大扫除,分了班之后,学生们可以自行回家。
可惜秋缇走得飞快,一出校门就没影子了。
他哪儿也没去,径直往家中走去。
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像是夏天标准有的,暴风雨前的闷湿水汽。
秋缇是不易出汗的体质,无论走多久,身上始终冷冷冰冰,皮肤也苍白,没什么温度。
到了家,推开家门,屋中空调的凉爽扑面而来。
与外面不同,家里还有一股女人特有的香气。
也不知道是米乐用得香水,还是家中檀木的香味。
这味道温柔款款,好闻至极。
楼上的人听到动静,下楼一看,正好看见客厅的秋缇。
米乐诧异道:“你们今天放学这么早?”
秋缇点头,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一阵闷雷声。
米乐嘀咕道:“好像要下雨。”
她转身往楼上走,仿佛是去收衣服。
秋缇放下书包,也不看电视,跟着上了二楼。
米乐果然是去收衣服。
二楼的地方,有一处很大的阳台,衣服和被单就晒在这里。
秋缇将她轻轻的抱了抱,推到后面,主动提米乐收了衣服。
米乐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道是月考考砸了吗?但是考试不是还没开始吗?
秋缇收完衣服,转身的时候,发现米乐坐在床上昏昏欲睡。
她昨晚上没睡好,今早起来就困。
上午和中午一直都在处理工作,下午才得空有一点时间出来。米乐原本打算睡一觉,结果秋缇回来的早,这一觉也不知道是睡好还是不睡好。
最后,抵挡不住困意,加之外面的天气本身就招人犯倦,米乐打了个哈欠,跟秋缇说了一声,自己就爬上床睡了。
睡前,她还在想,大概是怀孕的缘故,要不然怎么会有些嗜睡。
睡得迷迷糊糊,不知今夕是何夕时,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住。
外面酝酿了一下午的暴雨也如约而至的落下。
原本冰冷的被窝因为钻进来第二个人,很快就变得干燥温暖。
米乐也因为这一个变故惊喜。
她睁开眼,发现秋缇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她床上了,看起来还睡得特别的理所当然。
米乐脑子一片混沌,勉强挤出一点思维能力,无语想道:这个兔崽子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我什么时候允许他抱着我睡了!
秋缇像一只大型犬,将她抱在怀中,抱得严严实实。
他的一双手,还放在米乐的小腹上。
米乐刚醒,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她头发睡得有些乱,暂时还想不到,今天秋缇为何格外粘人的缘故。穿在身上的丝质吊带睡衣划了半拉下来,俨然一副十分动然的美人初醒图。
米乐大脑缓缓回神,正欲推开秋缇时,别墅楼下,响起了一阵门铃。
她愣了一下,心道: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