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迟一时忘了如何反应,只能紧拽着他和他对视着。
少年也一动不动,静静地任由他拉着。
半晌,他才收回手,指着刚被摆在桌上的杯子问:“你是不是在这杯饮料里下了毒?”
“没有哦。”
奚迟看向少年的眼睛,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瞳仁宝石一样亮,里面有见到心上人的喜悦,有一片茫茫的坦荡,唯独没有一丝慌乱。
他刚松了一口气,便看到少年拿起托盘中的另一只玻璃杯,晃了晃,眼底勾起笑意。
“在这一杯里。”
奚迟脸色顿时凝固了。
“可惜,他看起来是个很无聊的好人。”少年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奚迟轻启唇又合上,反复两次才问出:“你……为什么要这样?”
少年眨眨眼,目光显得格外天真:“我看见你哭了。”
奚迟神色一顿,然后偏开视线道:“我没有哭。”
“你哭了。”少年语气执著,目光扫在被定住的何俊良身上,眼神顿时漠然到发冷:“他却在笑。”
“他是想帮我,你不明白。”奚迟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什么叫友善的微笑。
少年收回眼神,垂眸的模样竟显出了一丝委屈:“我不来看看,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威胁你,拿几个破钱让你走远点呢。”
“快把这杯饮料拿走,我就当没看见你。”奚迟说完,又忍不住问,“如果他确实在威胁我,你真的会把那个杯子换给他吗?”
“这样不好么?”
少年漫不经心地反问了句。
什么不好?奚迟面露疑惑。
少年声音清澈,“他死了,你的生活就又是原样了。”
奚迟震惊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能用这样单纯的眼神,轻描淡写的语调说这种话?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所有逻辑道理在这个人面前都失效,只能用力摇头。
看到他错愕的眼神,少年忽然弯着眼睛笑了:“我开玩笑的。”
说罢,他举起那杯“有毒”的果汁凑到唇边,喝了一大口,然后上前拉起了奚迟的手,十指交叉扣紧,讨好似的晃了晃:“我们走吧?”
“去哪里?”奚迟被他牵着在后面问道。
少年回过头,浅浅一笑:“可惜属于我们的时间太少了。”
他拉着奚迟的手,穿过餐厅中央的红地毯,上楼梯到了二楼。
途经一桌打扮隆重正在送玫瑰花的男女,他把男人无名指上的婚戒摘了下来,走了几步,顺手戴在另一桌情侣中的男人手上。
对上奚迟指控的眼神,少年目光狡黠地眨眨眼。
他们在一个巨大的水族箱前停下脚步,里面的各色斑斓的鱼也静止了,只有制氧机在不停冒着泡泡,搅动水波变幻映在他们眼里。
“我不想看你哭。”他面前的少年轻轻眨眼,澄蓝色的光斑跃动在他侧脸。
他目光转至奚迟脸上,定定地说:“我想解决掉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东西。”
奚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少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忽然上前,拉着他的双手倾身靠近他。
他的心跳猛地停滞了一秒,眼前是对方微颤的睫毛,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落在脸颊的触感有点冰,像蝴蝶振翅般一触即逝。
分开的时候明亮的水光翻涌在他们之间,是身后被定住的鱼群重新开始了游动。
奚迟松了一口气,望见少年眼里漾起的笑意。
“哥哥!哥哥?”
小女孩清脆的嗓音把奚迟拉回现实,恬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呀?”
奚迟恍然地看着她,现在何叔叔和他妈妈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果然刚才那些都只是他的推测而已。
或者说想象的成分更多。
可荒唐的是,明明那个人格极端、疯狂、令人恐惧,他的想象中为什么会有那个侧脸上的吻?
奚迟的眉心拧起来。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何俊良关怀道,现在他笑起来比当年添了不少皱纹,“家里有莲子心茶,有安神功效,你多带点去办公室喝。”
现在奚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何俊良,心情复杂的“嗯”了一声:“谢谢何叔叔。”
“吃饭了吃饭了!”好在这时候方琴招呼道。
饭桌上,方琴心情很好地给奚迟和恬恬不停夹菜,何俊良一直在帮他们添饮料,每吃一个菜就夸方琴做的好吃,恬恬则小嘴不停地把学校里的事说个没完。
奚迟觉得这些年他母亲过得轻松多了,连着脾气也温和不少。和何俊良这样温柔细致、重视家庭的男人在一起,肯定比跟他爸那个心里只有研究和病患的怪人幸福。
吃过饭,何俊良去厨房刷碗,奚迟也一块去了。
“你放着吧,别沾手了。”何俊良拿过他手里的碗。
奚迟又拿起一个碗:“没事,活动活动。”
何俊良又抢回去:“医生的手就留着做手术。”
洗手池前站两个男人确实有些挤,于是他就转身去擦料理台。
“何叔叔,”过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道,“当年谢谢你。”
何俊良愣了一下,笑道:“这么客气,要是谢的话,咱俩只能互相谢个没完了。”
“我能请您帮个忙吗?”奚迟问道。
“随便说,只要我帮的上。”
“可不可以请您弟弟,帮我找一个人?”他顿了顿,“我没有别的目的,只告诉我他是否还活着就好。”
“哦?是谁啊?”
“一个叫霍以辞的人。”
种种事件让他感到后怕,现在那个危险的人格似乎占据了主导局势,完全不可控。
他必须快点了解导致分裂的真相,揪出这个人格,找到把霍闻泽主人格唤回来的方法。
何俊良答应下来,刷完碗,奚迟按照约定和恬恬一起拼了乐高,又和方琴聊了会儿。他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准备告别。
“今晚就睡家里吧。”何俊良劝道。
“是啊,你房间的床单刚换呢。”方琴跟着说。
恬恬也攥住了他的衣角:“哥哥,求你了。”
他们在家里给奚迟留了一间房,但他一直没住过。
奚迟笑着摸了摸恬恬的脑袋:“明天要早起查房,我还是回去住。”
离开之后,奚迟开着车,一路到了江滩公园停下。
空中一轮圆月高悬,晚上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在万家欢聚的日子里,公园比平时冷清许多,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夜跑的人。
奚迟在江边慢慢走着,其实很久前,他们也有一家三口的温馨记忆。
那时城市里还没禁烟花爆竹,节假日会组织公开的烟火表演,每到中秋,即使是他父亲这种毫无情调的工作狂,也会带着他们来江边看烟花。
在他模糊的印象里,他爸爸总在人潮拥挤中,把他扛在肩头,牵着他妈妈的手。
奚迟的双手缩进口袋里,在长椅上坐下,眺望着宁静的夜空。
猝不及防,远处响起“砰”地一声,一朵烟花在他眼前的空中绽开,划破了漆黑的夜色,火花映进他眸中。
紧接着,斑斓的烟火相继升空,相互交织成一片火树银花,又化作繁星四散开来。
奚迟怔怔地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盛大庆典,四周路过的人也纷纷驻足,仰头欣赏。
“好漂亮,今年怎么有烟火大会啊?不是早就停了吗?”
“会不会是谁私自放的。”
“谁胆子这么大?这种阵势不怕被抓吗?”
奚迟听着周围的议论,心说任性而为完全无视规则的人,他倒是知道一个。
他站起身往烟火升空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漆黑,就像风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又消失无踪那样。
等到他开车回去时,这场烟花依然没有结束,在驶过的道路两旁,由高耸林立的楼顶升空,经久不息,将城市的夜空映得通明。
许多人从走到阳台上,拍下眼前耀眼的烟火,再分享给自己的亲友。
奚迟握着方向盘,一路伴着洒落的清晖,像被万家灯火包围其中,驱散了夜里的凉意。
到家后,奚迟停好车准备上楼,猛地一下,他的脚步停住了。
他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霍闻泽正坐在楼下小花园的石凳上。
奚迟稳住心神,如同发现猎物的猫科动物,放轻了脚步从背后悄悄地接近,然后出现在对方面前。
霍闻泽显然被他吓了一跳,仰起头看着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对上他的视线,奚迟微怔,他一秒钟就认出了现在的人格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霍闻泽现在看他的眼神,陌生又懵懂,像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水,映照着他的脸。
奚迟这才注意到,霍闻泽手里握着一支甜筒冰淇淋,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低下头,语气十分耐心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霍闻泽眼睛转了转,回答道:“我在等我哥哥。”
他吐字比平常慢,有种字正腔圆的感觉。
“你哥哥?”奚迟问。
“嗯。”霍闻泽乖乖地点头,“你看到他了吗?他和我长得很像,穿浅蓝色的衣服,有这么高。”
霍闻泽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比完还不忘赶紧咬一口要化掉的冰淇淋。
奚迟不禁有些想笑:“没有,可能他先回家了。”
“一定是,”霍闻泽撇撇嘴,“他就会临阵脱逃。”
“你想回去么?”
霍闻泽沉默了片刻,眼睛盯着膝盖小声说:“我不会回去的。”
一幅下定决心绝不听劝的模样。
奚迟没再追问,转而作好心理准备,问了一个他此时最好奇的问题:“小朋友,你现在几岁了?”
“6岁。”
奚迟一阵头痛,他查资料的时候就看到过,人格分裂者往往会存在一个停留在童年的人格,行为方式和小孩子一模一样。
这个情况,他肯定不能把霍闻泽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没有和小朋友相处的经验,只能弯下腰扯出一个微笑:“你饿不饿?”
感觉诡异极了。
霍闻泽咬掉最后一口冰淇淋,摸摸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要不然先跟我回家吃点东西?”奚迟又问。
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诱拐小孩的怪叔叔。
霍闻泽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
没过多久,霍闻泽就同意了:“好啊。”
说着他站起来,奚迟眼角一抽,一米八七的6岁小孩,世间绝无仅有。
他带着霍闻泽往家里走,一边心想小时候的霍闻泽也太好拐了,怎么长成现在这副刀枪不入的模样的。
他忍不住问:“你不怕我是坏人么?”
“你不是坏人。”霍闻泽笃定地说,“你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
“他是谁?”
霍闻泽忽然腼腆地偷笑了一下,然后故作严肃道:“这是秘密。”
奚迟看明白了,这小孩在暗恋着谁。他在心里默默想,行啊霍闻泽,这么小就知道喜欢别人,怪不得后来盯上了他,原来是他跟初恋眼睛长得像。
他带着一点酸意把霍闻泽塞进电梯,按了楼层。
霍闻泽在电梯里偷偷用余光瞄他,被奚迟撞见,又像小动物一样嗖地缩回去,奚迟看他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可爱。
等回到家,他又有点发愁,现在他得开始照顾这个“小朋友”的衣食住行了。
他打开冰箱,看到里面还有一些食材,他挑拣了一下,组合出自己能做的东西,问霍闻泽:“番茄鸡蛋面行么?”
霍闻泽乖乖地点点头。
好在还比较好糊弄,奚迟把番茄和生菜洗了一下,开始切菜,他只有刀工还算不错,毕竟菜刀比手术刀粗糙太多了。
“叔叔。”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奚迟差点切到自己的手,转过头去,一向少有波澜的神色罕见地裂开了一条缝。
之前被叫了几天哥哥已经很挑战他的神经了,没想到还有更刺激的。
“你以后,不许叫我叔叔。”奚迟告诉他。
霍闻泽此时坐在料理台的凳子上,双手交叠放在台上,下巴支着胳膊,脑袋歪向一边,典型小朋友喜欢的姿势,却因为身高过高显得有些好笑。
“那我应该喊什么?”霍闻泽乖巧发问。
“叫名字就好。”
“你叫什么呀。”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奚迟心道。
清脆的一声,他手中的蛋壳碰在碗沿上,蛋液滑进碗里。
“奚迟。”他音色清冷,听不出波澜。
霍闻泽在他背后睁圆了眼睛,半晌才问:“真的吗?”
“不然呢?”
霍闻泽坐直了,眼睛里亮着星星,一本正经地说:“你的名字真好听。”
奚迟垂下的眼里漏出了一点细微的笑意——二十年后你追我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你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呢。”霍闻泽自我介绍道,“我叫霍闻泽,你可以叫我阿泽。”
“嗯。”
“我不会白吃白喝的。”霍闻泽表情认真地承诺,“你的银行卡号是多少?我让管家汇钱给你。”
奚迟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心说这人小时候说话也一股总裁气息。
“不用了。”他对霍闻泽说。
霍闻泽仰起脸问他:“叔……奚迟,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奚迟转回去继续切菜,语气淡淡的:“因为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洗了手,拿了瓶酸奶插上吸管,塞到霍闻泽手里,然后把他赶去客厅沙发上坐着,打开很久没看过的电视。
霍闻泽再在他旁边待下去,就会发现他根本不会做饭。
奚迟一边按遥控器,一边回忆着恬恬六七岁时喜欢看的东西,问霍闻泽:“你想看什么?花园宝宝?小猪佩奇?……艾莎公主?”
霍闻泽茫然地摇头,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举起茶几上放的一本书道:“我看这个吧。”
奚迟看着封面上《人类简史》四个大字,怀疑他能看懂么?不知道幼年人格的智商是不是和成年持平,但也随他去了。
回到厨房,他按照网上的教程,开始一步步做面条。
做出来样子还可以,他尝了尝……真的很难吃,不知道为什么做饭会比做手术还难。
霍闻泽还在有模有样地捧着书看,奚迟带着挫败感把面碗放在他面前,已经打开手机准备点外卖了。
没想到霍闻泽夹起来尝了一口,真诚夸赞:“好吃”,然后配合地一碗全吃完了。
奚迟眼睛微弯,心说真好养啊。
尤其是发现他会自己洗澡洗头、收拾衣服之后,奚迟对和这个六岁人格相处有信心多了。
但比起成年人,还是有区别。
“奚迟。”他坐在客厅,听到浴室里传来弱弱的声音,“我被卡住了。”
奚迟走进去一看,哑然失笑。
他给霍闻泽找了一套自己比较宽松的睡衣,是衬衫样式的,霍闻泽显然是先扣的扣子再往头上套,还把第一第二颗扣错了。
他走上前,把上面的纽扣解开,往下一拉,把霍闻泽解救出来。
霍闻泽从领口里钻出脑袋,头发湿漉漉的,睫毛上也沾着水珠,目光闪亮亮地冲他弯着眼睛笑。
奚迟表情一顿,实在不想承认被他可爱到了,垂眸给他系扣子。
霍闻泽近距离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出食指在他眼角的泪痣上轻点了一下。
奚迟撩起眼帘看着他。
“好看。”霍闻泽表情真挚地夸道。
奚迟松开他的衣服,问:“你会不会自己吹头发?”
霍闻泽晃脑袋。
奚迟让他坐着,站在他面前帮他吹头,手指穿过他的发间,左拨两下右揉两下,发丝软软地贴着他的手,毛茸茸的。
霍闻泽安静地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偶然抬眼偷看他一下。
奚迟心口也跟着手心的触感软下来,又在他后脑勺揉了揉。
从前的霍闻泽得像带着一层壁垒,他从未体会过照顾对方的感受,现在霍闻泽忽然变得需要依赖他,感觉倒是不坏。
“奚迟。”吹风机关掉时,霍闻泽小声跟他说,“你真好。”
“为什么?”奚迟觉得他未免太容易觉得别人是好人了。
霍闻泽歪头:“你给我吹头发比保姆阿姨温柔多了。”
奚迟觉得自己就是正常的力度,他想了想,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家里?”
霍闻泽放在膝盖上的手捏住,眼神明显黯淡下去:“他们只会把我关起来,只有哥哥陪我说话,可我找不到他了。”
奚迟想他大概指的是霍以辞,摸了摸他的头发。
书房的榻榻米还没有收起来,奚迟把霍闻泽安排在这里睡觉,霍闻泽听话躺好,把被子拉到下巴下面,露出一个脑袋跟他说晚安的时候,他又被结结实实地击了一下。
卧室里,奚迟靠在床头看书,思路却飘了出去。
等他和霍闻泽的儿童人格更熟悉一些,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线索,毕竟小孩子不会说谎。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是又要变天的预兆,突然,闪电划破了夜空,紧接着是一阵震耳的雷声。
雷电交加的几分钟后,他的卧室门被叩响了,只小心地敲了两下。
“进来。”
他话音落下,门被推开了,霍闻泽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奚迟。”霍闻泽眼神闪烁地喊了他一声,表情似乎有点害羞,犹犹豫豫地问,“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奚迟放下书的动作稍显僵硬,按理说他和霍闻泽目前还处于分手的状态,中间有很多东西都没理清,他不太应该和前男友同床共枕。
可幼年霍闻泽的表情实在太可怜巴巴,他自暴自弃地想,这个人格只是个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来吧。”
霍闻泽跑过去,把枕头挨着他的枕头放下,爬上床,躺在了他的身边,眼神软软地看着他。
没想到霍闻泽也有怕打雷的一天,他忍不住在心里笑。
这边只有一条被子,奚迟把自己的被子扯过去给他也盖上,霍闻泽把双手规矩地搁在肚子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奚迟关上床头灯,也躺下了,卧室的床是双人床,霍闻泽跟他保持了一小段距离。但在静谧的黑暗中,身侧微微凹陷的床铺和另一个人浅浅的呼吸,让身旁睡了另一个人的认知特别清晰。
奚迟一时失眠。
外面又是一阵雷声轰鸣,奚迟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霍闻泽蹑手蹑脚地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裹紧被子。
过了一会儿,霍闻泽又躺近了些,就这么慢慢地一点一点挪过来,直到胳膊隔着睡衣贴上了他的胳膊。
霍闻泽偷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确定他睡着了,才放心地挨着他睡了。
奚迟被他这做贼一样的举动逗笑了,黑暗中悄悄弯起唇。霍闻泽的体温隔着睡衣传递过来,暖融融的。
听着霍闻泽变得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奚迟也被困倦包裹,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