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检测结果出来还有一周,沈宁坚持不要住院,而医生也说明了注射免疫球蛋白和按时吃抗生素可以让他抵抗一定的外界环境,谢寅这才答应带他回家。
沈宁本来就是宅家的家养猫咪,又懒又爱吃,平时也不怎么喜欢出去,邵助理帮他办理休学后他连学校都不用去了。
唯一难过的就是谢寅把他的画室音乐室都给封了起来,勉勉强强给了他一支铅笔,和一个乐团的儿童乐器玩具,敲一下就发出“嘟”,“叮”,“咚”的声音。
沈宁:“......”
算了,谢寅开心就好。
为了参加亚洲艺术双年展,秦夫人动,考虑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他特意向谢寅请了假,久违了踏出了家门。
这一日阳光晴朗,春风送暖,画廊里外都有不少人在搬运东西,乔语颜踩着一双红色高跟鞋走到沈宁身边,坐下道:
“那次之后就没见过你,听说你住院了,身体不要紧么?”
她说的那次大概是他当众晕倒,差点把一干人等吓得魂都没了的时候,沈宁笑笑道:
“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要修养,以后可能不能经常过来了。”
乔语颜连连道:“不忙不忙,你养好身体最重要。”
“你可不知道,谢总那时候的表情可把我吓坏了,总算是知道他在商场上是怎么得来的‘暴君’的名声了。”
沈宁好奇道:“这么俗的么?”
乔语颜:“我也不知道,是我姨父说的,他常说谢总在商场跟在外面社交圈的时候可不一样,还老叫我别心存幻想了。”
她现在完全想开了,坦坦荡荡,也能说起从前对谢寅的痴迷了,这也不羞耻,毕竟谢寅是海城富豪圈顶尖的人,年轻英俊又能跟自己的父辈把酒言欢,哪个女孩子没遐想过。
“乔小姐。”有个工头模样的人进来,在她身边说了会话,乔语颜对着图纸指点了几句。
沈宁发现心态变了,整个人的想法真的会变。
就比如对乔语颜,他从前从来没有羡慕过她,她也好,自己也好,谢寅也好,各有各的活法。但现在,他看着她神采飞扬,一会对着自己说笑,一会指挥着。
他也很想,再一次投入自由广袤的原野。
乔语颜处理完了工作,又回头说:“你的那副画,还没公开展示呢,就画廊几个人看了,大家都说特别好。我姨还想私藏,好不容易才劝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要真想,也得让你在艺术展名声大噪之后再跟人公平竞争啊,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还买不买得起。”
乔语颜说笑着。
沈宁笑道:“好啊,那到时候我们举行拍卖会,价高者得。”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沈宁手机忽然嗡嗡叫了起来。沈宁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满脸写着拒绝。
乔语颜:“嗯,怎么了?”
她看了一眼:“是谢总。”
就是是谢总才烦啊。
然而,不管沈宁和谢寅在家里怎么闹(),外头都是维护对方名声的,他对乔语颜点点头道:“我接个电话啊。”
“好。”
沈宁走到靠墙的窗边接起电话。
“喂,谢先生。”
他语气中的不甘不愿传递到电话那头的人耳中,让男人的嗓音也带了点威慑。
“吃过饭了?”
沈宁蹙眉:“谢先生,我不是饭桶也不是吃货,你除了问我吃过了么?吃了什么,晚上想吃什么以外就没有别的问题了么?”
“有啊。”谢寅淡定地说:
“今天按时吃药了么?今天体温多少?穿了几件衣服,身上有没有不良反应,有没有可疑淤青......”
沈宁崩溃地低喊:“谢先生,你就不能问点别的么?”
自从把沈宁带回家,谢寅除了给他套上了一个侦测各种心率血压特表温度外,还时刻要沈宁向他汇报自己在做什么。沈宁不像谢寅,有精确到秒计数的助理,有一次他趴在桌子上画画忘记了时间,手机又仍在床上没听到,过了会,丽姨就噔噔噔地跑上来敲他门了。简直只比他初中时候有一回放学和同学出去忘记告诉家长,结果被当作失踪,被爸妈联合好几个老师一起找少尴尬一点。
谢寅:“哦,那你现在在干嘛?”
沈宁:“和乔小姐聊天。”
谢寅:“喝的什么?”
沈宁乖乖道:“水。”
等等,怎么又到了吃的喝的上面?他接下来该不是会要问——
果不其然,谢寅下一句问道:“冷的热的?”
沈宁:“你怎么不问我多少毫升?”
“哦,那你希望我问么?”
乔语颜摆弄着手机,偶尔抬头能撇到窗边男生的脸。他这些天看着瘦了不少,春□□服减少,宽松的夹克外套映出清瘦的脊背骨,显得人更似松竹般清冷挺拔。虽然是有股子凛然清俊的美,但乔语颜总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不对。
大概还是太瘦了。
青年面庞在阳光下宛若羊脂玉,初时如有匪君子,慢慢脸色变化,神色越来越不耐,不耐中带着狰狞,乔语颜刚要收回视线,就正听得他低声吼出:
“谢先生你好烦!”
乔语颜:!!!
她这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么?乔语颜一脸震惊地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沈宁吼过了谢寅,自觉舒爽了,转头回到座位上,温和地说:
“没事了,我们继续说。”
乔语颜:“......”
过了一会,外面有客人需要乔语颜接待,乔语颜道了声歉出去了,沈宁展开双臂,在温暖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沈宁。”
这个熟悉的声音。
沈宁转过头,心道一声糟糕。
谢父从门口走上前,看到他脸上警惕神色苦笑了声,好脾气地道:
“这次真的是碰巧见到你,秦先生是我朋友,我们约在这见面。”
沈宁对谢父谢母心情复杂,但作为一个小辈和局外人,他还是规规矩矩喊:
“谢伯伯好。”
“好,好。”
谢父看他还愿意理会自己很是激动,坐下道:“上次的事真是抱歉,听说你最近生病了,身体还好么?”
沈宁乖巧说:“不是什么大事。”
谢父叹了口气道:“谢寅那天之后好几天都没联系我们,虽然他平常也不怎么联系我们,但心里总觉得失落。”
沈宁:“......”
“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们有一个孩子就够了,家里生意越做越好,孩子也健康成长,为什么还要想不开给自己找事呢?上天够垂怜谢家了,剩下的只要谢寅开开心心就好了,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沈宁:“......”
“谢寅他妈妈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家里规矩严,所以有些事情也比较较真,她对你说过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
沈宁:“......”
谢父从感叹中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和地说:
“我和谢寅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如果你见到他,跟他说让他有空回家看看,睿睿也很想他。”
沈宁乖巧点头。
谢父与他是无话可说,只能起身走了。
他看着那间亮堂堂房间里的青年,想起了当年他的大儿子向他介绍他恋人时的场景。如果那时候他再耐心一点,再宽容一点,再理解他们一点,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个孩子是上天的垂怜,也是他们罪恶的证明,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但至少活着的人不能再重蹈覆辙。
沈宁目送着男人离开,才猛地捂住嘴,在手帕上吐出一口血。
他虽然成为不了那种传说中能成为父母孩子间桥梁的好恋人,至少也不能当恶毒男配吧。她要再在他面前表演一次极限求生,谢父估计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他默默擦干净嘴,走到外面,耳中传来极其压抑的争吵声,过了一会乔语颜红着双眼走了回来。
沈宁贴心地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
乔语颜喝了两口水,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他是我哥哥。”
大概是害怕沈宁想到另一种可能,乔主动解释道:“但是我们关系不好,家里的生意一直是我在支撑,可是就因为他是男的,我爸就犹豫不决。”
沈宁为难地看着她,乔语颜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擦掉脸上的水珠。
沈宁忽然道:
“要不要我给你报仇?”
乔语颜一怔:“什么?“
沈宁起身拍了拍她肩膀,让她跟上,然后走到大厅里那个面容虚浮,趾高气昂的男人面前。
男人低头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乔语颜,最后又转到沈宁脸上:“你是谁。”
沈宁一脸义愤填膺:“我是乔小姐的朋友,你侮辱了她,我要求你立刻向她道歉!”
男人嗤笑了一声,语气轻浮地说:“怎么,你是乔语颜养的小白脸,她品味倒还不错,你高中生还是大学生?”
“你怎么能这么说乔小姐,你......”他的“你”还没有后续,一脸激愤的男生就猛地捂住胸口,满脸通红,飞快地拿出手帕捂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嘴角喷溅出几滴鲜红液体,而他面前手帕慢慢展开,中间赫然染红了一片。
男生摇摇摆摆,目光还极其愤怒地盯着面前男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
“你,你太过分了......”他剧烈咳嗽起来。
乔语颜:“......”
男人:“......”
围观群众:“......”
卧槽,被气得吐血,活得,不是电视上演得。
周围顿时一片“吐血了”的声音,高雅的画廊氛围突变成了卖菜的超市,人们指指点点,指着男人说:
“就是他把人气吐血了,这人怎么这么坏。”
“刚刚还跟乔小姐吵架,是不是故意来闹事的?”
“......”
男人气得大叫:“我不是!”
“我没有!我根本什么都没说!”
根本没有人听他得,一片卡擦卡擦的拍照声纷纷响起,无数手机镜头对向了这三人。当然也有好心人议论着要不要叫救护车。
趁着男人还在震惊之中,沈宁飞快地拍了拍乔语颜的肩膀,小声道:“带我走。”
乔语颜下意识地扶住他,两人往楼上她办公室走。到了办公室后,乔语颜总算回过神来了,一脸震惊地看着沈宁,沈宁淡定地擦掉嘴角的血,挥了挥手道:
“没事,我习惯性吐血罢了。”
乔语颜:“......”
她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我叫救护车。”
沈宁:“......”
最后当然没有叫成救护车,但当天下午,附近朋友圈就传遍了某著名画廊,有一男子竟然被人气吐血的消息。
是真的吐血啊!第一次见到!原来人真的可以被气吐血!至于学科性讨论,我们就不说了。
当然了,这事情发生没两个小时,谢总就知道了。
谢总亲自打电话过来闻讯最新情况。
谢寅:“很好玩?”
沈宁:“......”
“不好玩,我现在过来和你吃午饭可不可以?”
“......过来吧。”
谢寅挂断了电话,才对着邵正觉道:“把乔家老爷子的电话接进来。”
两分钟后:
谢寅:“乔老爷子,嗯,撤资的事?”
“我听说你参与投资,我可不放心把我的钱交给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嗯,我觉得乔语颜就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