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杜铭舟很想给他讲一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但因为他本身就是道听途说,很多细节都无法补充,因此讲来讲去就都是“谢寅怎么怎么对前男友好”,“谢寅和前男友感情怎么怎么深”,“前男友的离开给谢寅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在杜铭舟的讲述中,谢寅和他前男友是青梅竹马,他们十七八岁时就互相有好感,当谢寅从国外回来,两人朝夕相处,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他们爱得很深,而那段时间谢寅哥哥去世不久,谢寅似乎急需一段感情支撑自己,因此他爱得非常热烈,专注,乃至于孤注一掷。
他们这段恋爱,谈得人尽皆知,海城上流社会都知道谢家小少爷和出自书香门第的季之遥在谈恋爱。那段时间,他们被称为神仙眷侣,每个人都认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季之遥为了追求事业出国,两个人迫不得已分手。
沈宁虽然只是听个故事拖延下时间,但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途中打断。
他想说谢寅小时候是在乡下老家长大的,不可能跟城里的前男友青梅竹马,没看到展白也是因为每年放假去乡下才拥有“跟谢寅从小一起长大”buff么。
而且——谢寅也不可能为了谁,男朋友也好,玉皇大帝也好,跟父母吵架,闹绝食。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的谢总不可能这么ooc!
而且,为什么出国就要分手啊?大家都这么有钱了,每周,或者每个月私人飞机直飞海外不好么?
沈宁又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之中。他一会为故事颠荡起伏的剧情“哦~”,一会又觉得这剧情是不是就是通过ooc谢寅才发展下来的。
这他一个接触过正版谢寅的人都听不下去了了,请问您讲得是同人文么?
但很快,他又说服了自己:
算了算了,故事嘛,总是有夸张部分的,这就是艺术加工。
沈宁很快谅解了这其中的不合理,非常有素质地沉默又专注地听了下去。
当听到杜铭舟讲道:
“季之遥准备出国的时候,谢寅甚至想要动用谢家的力量把他留下,那段时间,连展白都不得不为他们周旋。但谢寅最终不忍,才放季之遥离开。据说季之遥临走前,还送了他一个手工雕刻的小人,你或许在谢寅的书房里见过。”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宁。
沈宁仔细回忆了下——
没见过。
啊,不过,这不重要。
男生忍不住热泪盈眶。
谢寅竟然会做出这些事?这就是爱情么?想不到谢寅这浓眉大眼的,年轻时候这么“热烈”,这他下回见谢寅的时候还怎么保持平静祥和的心情啊。
他很难不为曾经这么“为爱情孤注一掷,奋勇无前”的谢寅感动,拍着他的肩膀说加油。
而杜铭舟也终于讲完,他深吸了口气,表情犹如大仇得报,肆意畅快地看着沈宁,说道:
“你难道不好奇谢寅为什么会选中你么?明明他身边有那么多选择,明明你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他为什么会挑中你。”
“你不会真的相信谢寅会对人一见钟情吧?”
沈宁心中一动,哦来了么?
男生眼中闪烁着惶恐不安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
他轻轻地问:“为什么?”
杜铭舟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恶意,像是一团浓稠的黑雾将面前男生团团包裹。
“因为从某些角度看,你长的很像季之遥。”
沈宁一瞬睁大了眼睛,他惊愕地张着嘴,无法言语。
杜铭舟恶劣而痛快地笑了起来。
沈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不相信,我要去问问谢先生。”
他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
杜铭舟使了个眼神,一个壮汉拦住沈宁。
沈宁:这还不能溜么?虐心剧情不是已经走过了么?还是说,他果然还是想走虐身路线?
沈宁手指微微一紧,被闪烁耀眼光芒的蓝宝石戒指勒出的肉有一瞬的胀痛。
“不要急。”杜铭舟在他身后说道:
“你就这么去问他,他会告诉你么?我也很想知道他爱的是你,还是季之遥。”他看起来更像是已经知道结果,只是想强迫面前摇摇欲坠的男生面对事实。
他微笑着看着沈宁:
“我已经把我们的地址告诉了谢寅,他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不过,麻烦你陪我演场戏了。”
......
......
圣诞前夕的学校附近,又是下课的时间,马路上很难找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即使是谢寅,也不得不排在永无止境的车队后面,等着红灯闪烁,车辆一辆辆驶过。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
【杜铭舟:沈宁在我这,半小时内赶到[位置]】
而在他这条信息到达之前,率先接收的是来自沈宁的紧急呼叫。
男人目光移开,望着漆黑的窗外,他侧脸阴沉如水,墨色的眸中流转的光芒不带丝毫温度。
五分钟后,车子终于停到路边。
“你留下,有事情叫你。”
车内司机点了点头,注视着老板大步踏入低矮的茶楼。杜铭舟把一整个楼都包了下来,要找到他非常容易,他推门而进的时候,杜铭舟甚至还在和沈宁说笑,忽略沈宁身旁一个拿着刀格在他颈边的男人,这一幕看起来的确非常温馨。
谢寅淡然上前,说道:
“杜铭舟,你在做什么?”
杜铭舟微笑道:“招待客人啊,我是沈宁可没有一次单独聊过天?”
谢寅把大衣往边上一扔,上前道:“你把这个叫‘单独聊天’?”
“别再靠近了——”杜铭舟一声喝止,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温和地说:
“我也是没有办法,小沈不知道听了你什么话,对我充满戒心,我只能这样请他过来了。”
谢寅停在距离两人三米左右的位置,道:“杜铭舟,你不是这么愚蠢的人,你做这种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的确是没有好处,但也没有坏处不是么?我什么都没做,难道你就想凭着你谢寅一两句话就把我扔进监狱么?”
“我对把你扔进监狱也没有兴趣。”谢寅盯着横挡在沈宁脖子上的小刀,语气含着一丝威胁:
“你最好什么都没做。”
杜铭舟淡笑了一声,他已经和谢寅撕破脸皮,现在完全不在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了。
他现在更想做的事,是让另外一个人也跟他一样痛苦。他得不到的东西,绝对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谢寅。”他温声道:
“我现在要问你问题了,你最好说实话,如果我觉得你说谎,我就不一定能保证什么都不做了。”
谢寅似乎想要上前,闻言又退了回去,他不太理解地看着杜铭舟,最终还是道:
“你问吧。”
“我问你,你还爱季之遥么?”
谢寅刚动了动唇,对面被人威胁着的男生忽然疯狂地向他使眼色,满脸都写着两个字:
“说‘是’!”
谢寅皱了皱眉,不甘不愿地说:“是。”
杜铭舟像听到什么中奖信息般笑了一下。
“那,你爱沈宁么?”
谢寅刚刚陷入思考,对面男生又抿着唇用圆鼓鼓亮晶晶的眼向他暗示了。
“......是。”
杜铭舟脸上笑意减轻了点:
谢寅:我喜欢季之遥还是沈宁关他什么事?
杜铭舟最后问道:“那你是更爱季之遥还是沈宁?”
他站起来,转到沈宁身旁,接过男人手上的刀,刀尖轻轻划过沈宁的后颈。
“你有没有,把沈宁当作季之遥的替身?”
“没有——”
杜铭舟快速扯起沈宁的头发,用力地说:
“我说过了,如果你的答案让我不满意,我不保证什么都不做!”
谢寅刚刚踏出一步的脚步又收了回去,他后脚尖踩在地上,无视沈宁疯狂的眼神暗示,大声地说:
“我没有把沈宁当作季之遥的替身,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
“沈宁!”
谢寅冲上来的时候,沈宁一只手用力握住杜铭舟的手腕,带着宝石戒指的手向下一刺,杜铭舟瞬间倒下。
沈宁又伸手用戒指对准旁边的大汉,男人格挡他的瞬间,谢寅已经赶到,他一个过背摔就把男人摔倒在地上,顺手一脚踩在他肚子上,男人立刻呜咽一声再起不来。
谢寅一边把沈宁手上抢过来的小刀扔到桌子上,一边看着门口的男人说:
“这种没开封的刀你怕什么。”
沈宁反唇相讥:“没开封的刀也有危险的,而且谢先生,你隔这么老远都知道这刀没开封,你都干过什么啊?”
谢寅含糊地说道:“大学里学过一些防身课。”
沈宁:“......”
我对你的防身课非常抱有怀疑。
门口男人还不知道要不要上,听到动静的店员就上来了,“呀”了一声,忙着要报警。
谢寅对着男人道:“你趁早歇了吧,杜铭舟家里势力不如我,你们几个就去牢里转一圈吧。”
男人无奈地看了眼地上的同伴,退到边上。
谢寅这才转向地上的杜铭舟:
“杜铭舟,你这样真的很无聊。”他说道。
杜铭舟都无暇顾及沈宁的异常表现,和他们两人奇怪的对话了,他眼眶发红,大声地喊:
“我无聊?谢寅,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我很无聊?!”
谢寅:“......”
沈宁看着一脸宛若被无赖流氓强追求的可怜少男谢寅,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谢先生,让我来吧!”
谢寅迟疑了下,退到一边。杜铭舟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身体还在电流的余震中,指尖发麻,恍惚地看着逼近的沈宁,不自觉退了一步:
“你要干什么?”
沈宁笑道:“杜铭舟,你比我高比我壮,身体也比我好,你害怕什么呢?”
杜铭舟微微一愣,心说好像是这样。他刚觉察出什么,忽然迎面一个拳头砸向他的脸庞。沉重的痛击让他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脚步踉跄摔倒在地上。
“痛,草!”
沈宁深吸了口气收回沾着血的手:
“痛快了。”
谢寅:“......”
......
......
十分钟后,商务宝马内。
沈宁背靠在真皮座椅上,他阖着眼睛气息温缓。
十几秒后:“谢先生,你有在反省么?”
谢寅啪嗒一声合上笔记本:
“有一点。”
沈宁睁开眼睛看向他:“只有一点点么?”
“......我确实不应该自以为是,认为杜铭舟不会找你麻烦。如果我事前告诉你,你行事就会更慎重一点。”
谢寅确确实实有在反省,而且也说到了要点。但他不反省,沈宁生气。
反省了,沈宁不知为何更生气了。
这就是理性不能控制感性的地方吧。沈宁还有空想这个,但切实他,他的大脑的确出于类似委屈的愤怒当中。谢寅把电脑放到边上,侧头看向他。
“......好吧,对不起,对不起好么?”
“一点都不好。”
沈宁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气上心来,猛地扑上去,咬着他的嘴唇开始撕扯,谢寅柔软的唇舌陷入沈宁的口中,一边勾缠一边小声说:
“我晚上还要回公司......”
“不关我的事!”
两个人像两头野兽一般在狭隘的车内撕咬了会,最终还是谢寅沉默了一会,说:
“你之前提出的……”
沈宁仍在气中,但耳朵下意识竖起来:
“什么?”
“那个体型,还有用嘴……你喜欢的浴缸里的玩法,我做给你好不好?”
沈宁耳朵快速红了起来,红色蔓延至他被围巾缠绕着的地方,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潮湿腥甜的气息,仿佛被裹在蜂巢里的香蜜。但与之相反的是他眼里充满了期待,嘴上逞强地说:
“那是你说的,我没有逼你,你不准逼我做同样的事。”
“嗯,不会逼你。”
得到了这个保证,沈宁身上的烦恼好像全部消失了,他又简单地快乐了起来。谢寅摇了摇头,眼底流出笑意。
沈宁的沉默保持了很长时间,直到快要到公司的时候,他才又重新看向谢寅,眼里有说不出的光芒。
谢寅转向他:“你想问什么?”
沈宁迟疑了一瞬:“杜铭舟说你为了前男友竟然向家里绝食抗议过,谢先生——”
“完全没有这回事!”
“......哦。”
又过了一会:“那失恋之后躲在家里连喝了三天酒......”
谢寅扑过去,狠狠地咬住他的唇。
“谢先生,你......呜,作弊......”
谢寅面无表情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
......
谢寅和沈宁到公司的时候,大半个公司已经下班了,但总裁办的人依然还在加班,两个人顶着一屋子人异样的目光进了办公室。
沈宁伸手摸了摸泛着疼痛的唇,谢寅刚刚脱下外套,抬眸看到他这个动作,气息暂缓了一秒,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在里面休息一会,好了叫你。”
沈宁点点头。
这间小休息室沈宁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对里面很是熟悉,房间里有一股温暖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谢寅的气味。沈宁脱掉鞋子钻进被窝,拿出手机愉快地刷了一会视频。
他逐渐感到一股熟悉的倦意,两只眼睛慢慢沉下,陷入清醒和睡梦的边界。
一个剧烈的声音传入耳中,打破了梦境中的悠闲夏日,让他不适地皱眉。
“谢总,谢总!”
“嘭”的一声,像是有人大力地踢着门。
几个人连手带脚地想把男人往回拉,但拽着门把的男人或许是出于最后的期望,死死都不肯倒退一步,他大声地喊:
“谢总,谢总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宇都国际给的钱我都交出来,我都退掉,谢总,求求你——”
“谢总。”身后两个男人竭力地拉扯着陈霖的衣服,但丝毫不起作用,两人尴尬地看着办公室里的男人,脸上也露出几分畏惧和为难。
谢寅坐在桌子后头,冷眼看着自己曾经的助理沦落成如今丧家之犬的模样。
“保安呢?”
有个助理快速道:“保安已经上来了,陈助......陈霖正好在收拾私人物品,本来他是在楼下整理的,没想到怎么就上来了......”
“邵助不在,你们连安保都做不好了么?”
几个助理连连低下头。
“对不起,谢总。”
陈霖仿佛濒死的动物般嘶吼道:“谢总,我对公司有贡献的啊!我做错了事情我愿意接受惩罚,我离开公司,我一分钱都不要,求求谢总不要告我......”
“你从宇都国际谋利的金额已经超过了你在公司三年的薪资,你给公司造成的损失也超过了百万,我们一切按正规法律途径走。”谢寅冷冷道:
“你不用来求你。”
“那不都是谢总的阴谋么?”知道谢寅不会对他网开一面,陈霖的眼睛刹那红了,他仇恨地盯着谢寅,痛喊道:
“你他娘的故意让我给宇都国际透底,然后借机让宇都国际上钩,你一直就是在利用我,你让我误以为你相信我,整整五个月,谢寅你他娘的都在玩我,谢寅你个王八蛋!”
谢寅冷淡道:“保安还没来?”
“来了来了。”一个助理急急地跑进办公室,身后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飞快地拽着陈霖往外拖。
“谢寅,谢寅,你会有报应的——”
整一层楼,都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喊声。
几个阅历还不是很深的小助理都被吓住了,还是年长的助理快速将其他人打发下去,整顿了办公室重新恢复宁静。
谢寅正要将目光放回身前文件,办公室内忽然发出一点动静,他看过去,一双脚出现在墙壁后头,男生的脸蛋探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深思。
谢寅手中钢笔微顿。
“吵到你了?”
“我只是在想......”
沈宁扭头看向他,脸上带着疑惑。
“我之前一直想,像谢先生这么聪明的人,明知道陈霖不喜欢我,为什么还三番几次要陈霖负责我的生活。”
“现在想想,是因为谢先生需要给陈霖一个‘你信任他’的假象,你既然信任他,肯定要向他托付工作,什么工作既能展现你的信赖,又能将公司损失降到最低呢?”
他走向谢寅,盯着男人平静的双眼:
“是我么?”
“既能让陈霖以为你信任地能将自己的私生活也嘱托给他,又最无伤大雅,不会造成任何实际损失,所以是我,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