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虽说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但的确心力憔悴,没有力气再跟人寒暄,躲到院子里面吹风。有相同想法的显然不只有他,客厅外头的花园走廊上,有分散地坐着几个人,姿态悠闲,一副不想跟人交流的样子。
沈宁也很不想打扰他们,不过他眼尖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是陈苍南先生?”
那个三十来岁貌不惊人的男人抬起头,呆了一下,掐灭手上的烟,说:“我是。”
“我很喜欢你的故乡系列……”他想了想,补充道:“目前只看到过故乡系列的画。”
男人摆摆手,也随口道:“没事,我也只画了这几张画。”
“我在展馆看到的故乡.土地的画,给与我强烈的情感冲击。”
他沉吟着构思措辞: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爱恨交加,让我仿佛真的生活在那片土地,我很喜欢那幅画。”
“哦,因为小时候遇到大旱,有阵子家里生活特别难过,那种对这片土地又爱又恨又敬畏的情感一直深藏在我内心,不知不觉就表现出来了。”
沈宁:“大概能理解。”
见他能欣赏自己的画,陈苍南也来了兴致,问:“你看过我《小路》么?”
沈宁摇头:“没。”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那幅画前两年被卖掉了,你可能没机会看。卖得可贵了,有一千多万。”
沈宁诚心地道:“恭喜啊。”
“嘿,那是我小时候上学必经的路,承载了我很多童年回忆啊。”
“童年肯定是最能留下印象的。”沈宁感同身受地说:“那条路现在怎么样了?”
陈苍南摆摆手:“路没了,一千多万正好能修条大马路。”
“那挺好的。”
“还行吧,小孩上学方便。”
两个人聊的正热络,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年轻人忽然开口道:
“你的那些画线条粗糙,色彩混乱,没有任何一点美的表现。单单只是突出情感,只有艺术情感,没有艺术技巧,也只能一时蒙骗不懂行的人罢了。”
那个人语气并不尖锐,但字字都戳人心肺,沈宁看过去,待看清说话人样貌眼底闪过一丝微光:
“你是李昌雅?”
年轻人微有些倨傲地抬起下巴:“我是。”
李昌雅这个人年纪不过二十三,却在国际打响名头,自然有倨傲的资本,不过就算他不特意显得态度傲慢,单单看脸,也是不好惹的混不吝长相。
这么一个人,结果画的画却细致入微,极其注重细节,也算是反差。
沈宁可没有大师滤镜,听到他批评自己喜欢的画家的画,直接轰了上去:
“要说这,李先生也不逞多让啊,技巧一流毫无情感。看起来脾气这么大,怎么画画的时候胆子这么小。油画的特色不就是画错了可以把颜料铲掉么,还是李先生一笔画错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李昌雅被激得从走廊外头跨进来,大声道:
“你一个外行懂什么?古典油画的美就在于对色彩和光恰到好处的表现,细腻饱满的色彩才有古典油画的韵味,这种美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需要花大力气去控制。”
“是么?既然如此,李先生已经抵达了古典技法的最高峰,好好把素描功底练得再熟练点就好了,这辈子到最后也能留个古典技法新时代代表人物的称号,去搞创新干什么?”
“你……”李昌雅最不能忍的就是别人批评他对于古典技法的新研究,他的意识不满足古典技法对感性的压抑,想要突破这一束缚,但同时对自己的方向仍然感到迷惘。
沈宁的话正好戳中他的痛楚,他又气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毕竟沈宁了解他,而他都不知道沈宁是干嘛的。
李昌雅强忍着怒气道:“你也是画家?”
沈宁一脸阴阳怪气:“不是呢,我只是个普通的艺术爱好者。”
“那你为什么只针对我?陈苍南画中存在的巨大问题你怎么不说?”
沈宁挑眉冷笑道:“陈苍南先生或许有技巧的不足,但这也是他风格的一部分,他可以用不断的练习去弥补,不像李先生,甚至连自己的方向都还没摸透,都还在寻找自我风格的路上,却好像大师一样说话,让我这种老实人听了不服气罢了。”
“你是老实人?”
“比李先生好。”
两个人针锋相对,反而是特别“老实”的陈苍南出来劝架:
“两位,不要再吵了,不要为了我吵架。”
“滚!”
李昌雅这个人画画有一手,但论吵架也就是个弟弟,主要是沈宁一点都不怂他,也丝毫不顾及他新生代天才的名声,专挑他的痛处打。而他对沈宁又说一无所知,只能进行沈宁嘲他,他嘲陈苍南的无限循环。
陈苍南:受伤的竟是我自己?
几番来回后,李昌雅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沈宁痛恨道:“跟你说说不出什么,有本事跟我画画比较高下。”
沈宁温温柔柔地说:“□□是国际有名的画家,我怎么能跟你比呢?”
李昌雅哪听过这样的茶言茶语,几近抓狂地说:“那你想怎么样?”
沈宁越看他越觉得有趣,道:“这样吧,如果我画的还不错,能入你的眼,你就把你的素描稿画完,带签名送给我。”
李昌雅一口答应:“好!”
“好。”沈宁转向陈苍南:“陈先生,你有收集李昌雅画稿的老板门路么?我打点折,卖了钱我们二八分吧。”
陈苍南一口答应:“没问题。”
李昌雅冷眼看着两人商量怎么靠他获取利益,看两人商量完了,说:“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沈宁大方道:“你来出题?”
李昌雅维持着他作为新生代天才的骄傲:“你来。”
“那就以今天的宴会为主题,名字就叫宾宴,限时一个小时。”
“可以。”
秦夫人家里有各种绘画用的工具,两个人各自拿了笔和纸站在院子的一角开始绘图。
对于李昌雅这种习惯速写的专业画家来说,一个小时时间其实不算短,但难度就在于对整体氛围的布局把控。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话说他也是画家么?没听说过啊)
他微一构思,就开始落笔。
一个人画画的水平从最初几笔就可见端倪,比如李昌雅,他对整个布局的设计就十分老道,几笔之后作为在场唯一围观群众的陈苍南就了解他的意图。至于另一位......
老实说,陈苍南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个水平,但在看到他的起笔后,他就收拢心底纯看热闹的心思,眼底流露出对这场即兴比赛的期待。
一个小时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沿途有溜达经过的人看到有人在画画,上前看热闹:
“这是在干啥?”
他走近一看。
“嗯?”
李昌雅作为古典技法的传承人,素描功底本来就有很多值得令人学习的地方。但令来人惊讶的是,这个和李昌雅并排起笔的人,无论是速度还是对整体,线条的把控力都不输于李昌雅,至少目前来看,两人不分上下。
“这个小家伙谁啊?”
“不知道啊,好像是我粉丝。”
“又吹牛了吧。”
“真的......”
那人来了也不走了,抽了根烟在后头看,两人边看边聊。
又过了会,又来了个不怎么合群的散人画家,他一看,先注意到了李昌雅,再看到他身边的人。
“谁啊这家伙。”
“不认识,陈苍南吹牛皮说是他粉丝。”
那人在沈宁后面站了一会,抬头道:“陈苍南,别的不说,你素描稿有你粉丝画得好么?”
陈苍南分辩道:“这个不能这么比的呀。”
“我们乡土派从来不在乎素描啊线条啊明暗对比什么的,都是一只画笔画到底的,素描对我们只是工具不是结果。”
“好歹我也算半个乡土派的,别损坏我们乡土派名声好不?”
......
“你们在这干啥?素描?”
“这小伙子光线塑造手法很强啊,专业的就是国际的。”
......
“所以要是这小伙子赢了,你就能拥有20%李昌雅的素描是么?四舍五入就是净赚一百万啊。”
“下次还有这种好事麻烦叫上我。”
......
一个小时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有点久,但对于正在作画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流光瞬息。两个人从时间过半开始注意填充细节,这张画注定是不可能让他们完成到最后的,但就算是这样,整体的完成度仍然很高。
放下笔的那一刻,两个人心中都有种尘埃落定般超脱世俗的静谧。
“怎么样?”李昌雅一转头,回头看到身后一大堆人。
“怎么这么多人?”
“李昌雅你让开让开。”后头的人借着自己年纪快比他大一轮的优势,赶小鸭子般地把他赶下来。
李昌雅站起身,朝着沈宁面前的画布看了一眼,脸色立变。
“不错啊,都不错了,才一个小时,能画到这程度真不错了。”几个成名多年的画家点评道:
“如果要从成品完成度和运笔技术方法来说,还是李昌雅更胜一筹,但这位,呃,不知名小朋友的素描也独具风格,他的作品本身就是淡化人物的,因此对人物的不完美体现也不能归于时间上的不充足或者对整体把控不足。”
两张画布上,午后阳光下的客厅内,宾客欢喜而优雅,一举一动,仪态神情都体现出了一种高雅的上流社会感。而至于客厅的另一边,虽然因时间限制,只有几个人模样,但那种闲散,落拓不羁的表情还是显示出了与那头截然不同的气质。
这两幅画各有千万,但总体来说,李昌雅勾线秀丽柔和,寥寥数笔就把人的体态举止勾勒了出来,他以客厅中央两个正在举杯洽谈的男人为中心,笔迹向外辐射,背景外几个人逐渐虚化,气氛高雅而闲适,是典型的古典技法画法。
而沈宁线条更为简练,有几笔甚至可以说是粗重狂野。他从一开始就他淡化了客厅内所有人的形象,从而把重点投向建筑物空间,还有各种家具摆设,这种主体形式的不同使得他可以省略许多对人体外貌动作的线条表现,用几笔长线条强硬地增加无机质感。
但如果只是这样,这幅画又过于生硬,因此他在光线方面做了很多处理,由光线予以这场私人宴会愉快的感觉。
而李昌雅则是通过参加宴会宾客身体中自然流露的禧悦来表现这一点。两个人方向不同,但最终节点还是一样的。
有晚来的人不明所以:“这是干什么?要比个一二三么?”
“输的人就此离开油画界,一生封笔?”
“呃,那我投李昌雅第二名一票。”
一群人闹哄哄地开玩笑,陈苍南笑眯眯地给他们解释,众人果然非常嫉妒他能白捡一百万,表示见着有份,自己也要分十万。
其中一个也颇具名气的画家道:“原来如此么?那李昌雅是认同这位沈宁小朋友的画么?”
几个人这才重新看向李昌雅,李昌雅目光在两幅画之间来回巡视,又抬头看向沈宁,脸色十分生硬,过了好一会才不甘不愿地吐出几个字:
“我认同。”
沈宁自己的画又拿出来和李昌雅比较,又被一种油画界前辈们点评了一番,但一点都没有胆怯,看到李昌雅不情不愿的样子,还故意侧过耳朵,问:
“你说什么?”
李昌雅咬着牙大声道:“我说我认同你画的还不错,虽然用笔技巧稍显生疏,一看就没好好练习,但我承认整体水平在及格线以上!”
“那就多谢李大画家对我素描技法的认同了。”
这个比他还小三岁的男生乖巧地露出一个笑,两个梨涡透出沁甜:
“来。”
他拿起李昌雅刚刚放下没多久的铅笔,塞进他手里,满眼真诚地说:
“李先生,请把这幅素描完成吧,记得最后签名啊。To签就不用了,不好卖。”
李昌雅脸上表情变化了好几轮,眼看着都要发飙了,最终又接过笔重新坐了下来,稍作回忆,就开始继续作画。
沈宁和陈苍南对视一眼,眼底漏出笑意。
阳关洒在几个人身上,暖意催散了12月的寒流。
房间里,秦夫人从窗户望向外面走廊,奇道:“怎么围着这么多人?”
......
李昌雅平时做人可见的不行,一群人见李昌雅吃了瘪,高兴的像出去吃饭老板多送了碗汤一样,连带着对沈宁态度都十分体贴。
一个看着跟陈苍南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正跟他闲扯:
“你的拉线方式是向谁学的?”
“我妈妈教的,她学美术。”
“那她......”
“她已经去世了。”
“呃抱歉。”
“没事。”
“那你学画画吗?油画,国画,水粉画?”
庭院里的风从树枝缝隙穿过,席卷而来时带着冰凉的寒意。沈宁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嘴唇蠕动了两下,过了约莫五六秒才听见一个声音说:
“我画油画。”
极其自然地接过话:“那太好了,我们同行,你有什么作品么?”
“还没有,我还不算真正的画家。”
“这有什么算不算的,会画画,画过画就是画家了,充其量也就是能卖钱的和不能卖钱的区别。”
这个人是之前跟陈苍南说同时“乡土派”的人,大概也是出身乡野,因此对“画家”两个字并没有太大推崇。
“国外看不起超写实主义,国内以风景为主的又瞧不起我们一天到晚画泥土光秃秃的山啊水的。谁理他们,就酸呗,要是我们的画没人看见,他们说不定还会说两句‘加油,一定会有人欣赏你们’的酸话呢。”
“谁理他们,能卖钱就行了。哦,我这不是说你不能卖钱就不叫画家了,只是说画画本质是为了卖钱。”
沈宁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充满现实的话,怔怔地重复道:“画画,就是为了卖钱……”
男人拿起一根烟要抽,看沈宁退后了两步才没点火。
他把香烟放回去,说:
“要不然呢,你看这么多人奔波,还不是为了出名以后好卖画,要是画画的这辈子都卖不了这么多钱,你看有几个愿意忍这么多苦。世界就是这么现实的,没钱挣连房租水电费都付不了,更别说孩子的学费教育费了,还有上头两个老的赡养费,哪样不需要用钱。”
“你说画画要没钱挣,还画个什么画。”
陈苍南看沈宁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好歹还有点成年人的良心,说道:
“其实也不全是,我们画画,还是有自己的梦想在里面的。比如说像我,前几年出不了头,不还是在画脏兮兮的泥啊土啊。”
“你不前两年还喊着要去学画超现实主义么?后来发现画不出来才乖乖回来画泥画土。”
“别净说老实话......”
沈宁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他从最初的怔仲中回过了神,眼底渐渐有了光:
“他说得对,世界就是现实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生活奔波,是我应该从无聊的理想世界,回到现实了。”
陈苍南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看到一个对世界充满梦想的少年硬生生地被拖入了残酷的现实生活。
不过沈宁没有颓废,反而精神奕奕地看向说话的画家:“那赵先生,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你希望自己的画能借这个机会卖出更高价么?”
陈苍南嘴角一扯,好家伙,你也是一点都不怕生,直接问人死后。
当然了,这两人一个敢问,一个就敢答:
“当然了,我死了总要有人照顾我老婆孩子,孩子就算了,我希望我在他很大了以后才死,那时候,要是我老婆老娘还在,剩下的画能多卖几个钱,让她们生活再好点当然是好的。”
“哪怕留下的人会因此受伤?”
男人摆摆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最多伤心两天就过去了。伤心但有好日子,总比伤心,但还没好日子好吧。”
“再说我老婆可坚强了,她可太知道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她跟孩子过的好了......”
“坚强......”
沈宁怔怔地重复男人的话,仿佛陷入了沉重的思考。母亲的经纪人面孔再一次在眼前呈现,只是那张曾经让他深恶痛绝的市侩面孔,不知不觉中已经看不清楚。蒙蒙一片白雾披在他脸上,连带着他对他的恨意都模糊不清。
他曾经恨这些人的残忍和绝情,恨他们在母亲死后就肆意消费她的死亡,恨他们虚伪的关心。
但这其实根本无关感情,这就是单纯的生意。
是他擅自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到他们身上,是他误将少年人热烈的理想冠在他们头上,妄图让他们变成和自己一样的理想主义者。
他在父母打造的温房里待了太久,以至于都忘记了世界的本质。世界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下打击,就让他受挫至今,真是……
男人还在传授他的人生哲学:“而且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和你的经纪人或者画廊代理人讲感情,你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同事你懂么?哦,你还不懂......”
男生忽而笑了一下,两个闲谈的男人看向他。
沈宁抬着脸,眼睛亮晶晶地说:“赵先生,陈先生,我也想当画家,当有名的画家,当能卖的出钱的画家。”
姓赵的男人一拍手:“好,有志气。”
陈苍南:“完了,完了,又一个少年失去了梦想。”
话虽如此,他看着倒挺开心的样子。
沈宁开始陷入幻想:“首先,我要一举成名——”
“对,少年天才,把李昌雅的名头压过去。”
“然后扬名海外,震惊中外——”
“古今中外第一油画天才,拳打阿尔布雷特,脚踩韦切利奥!”
“先挣个一个亿……”
“一个亿是不是有点多……”
“然后把钱狠狠地甩在谢寅脸上,告诉他别想用钱侮辱人。”
“一个亿整个甩么?甩我吧。”
“最后再开个展,死的时候把钱一起埋进土里。”
男人连连鼓掌:“完美人生。”
李昌雅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忍不住开口:“我说你们……”
几个人同时:“闭嘴!”
“……”
男人热切地给沈宁出主意:“首先我们就从一举成名开始吧。正好这次有比赛,你要是拿了第一名肯定名气。”
沈宁表示赞同:“你说得对,我先拿个第一名,说起来,第一名有奖励么?”
“应该有的吧,我不清楚。“
两个人的语气就仿佛第一名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这等不知道钥匙几块钱一把的自负,就连李昌雅都忍不住表情怪异了起来。
而此时,一个人在走廊外,从头听到尾的观众插入道:
“但是我记得,报名早就已经截止了啊。”
两人声音,戛然而止——
静止的风中,秦夫人携着乔语颜从客厅走来,边走边笑:
“还在说几位去哪了,原来都在这啊,这是在做什么?”
她身边还站在从屋里出来的谢寅,谢寅步履从容,容姿俊雅,跟平时有事没事就对着沈宁冷嘲热讽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几人刚出来,廊里几个人就像看到了老鼠的猫咪,冲着他们就吼:
“油画大赛报名截止了么?”
秦夫人微微一愣,下意识道:“截止了啊,几天前就截止了。”
沈宁“嘤”了一声,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对向她身边正挂着一抹绅士浅笑的谢寅。
谢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