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南御:提前开始的第一战
天下九十年三月初六,清明节,宜祭祀,忌嫁娶。
出人意料的,今年清明节不仅没有纷纷小雨,没有断魂行人,反而风和日丽,路路迎亲。各式乐器的吹打加上排如长龙的迎亲队,让原本荒凉的关北道变得格外热闹。
如此荒诞的场景显然十分不正常,自风尘中远道而来的元军十五骑,分出三骑原路返回,剩下十二骑在一位青面重甲的大汉率领下迎头撞向了迎亲队。
“前头的停下,诶诶,我叫你们停下!”乐队唢呐手眼看着飞骑无礼闯阵,立马闪向一侧,冲后大呼道:“北元蛮子劫春,快闪,快闪!”
唢呐手话音未落,后头已传来一片骂娘声,十二骑速度之快、冲阵之猛令迎亲队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很快就有人被撞骨折,跌在路边“唉哟唉哟”的叫痛,旁人再要张嘴骂人时却被十二双恶狠狠的狼眸硬生生瞪了回去,无奈只得暗骂倒霉,确是敢怒不敢言。
十二骑风驰电掣而去,如龙卷风肆虐后的大地,红妆满地一片狼藉。冲过几支迎亲队后,青面大汉立马高处驻足回望,耳边只听得此起彼伏的叫骂,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
“将军,您猜得果然不错,还真就是一批普通的宋人。”
说话的是青面大汉心腹大将,名唤宗八布雷,他口中的将军,也便是做为元军先锋大将,第一次入宋境亲自领斥候查探敌情的幽冥二十四神将之一——“狼图腾”!
狼图腾,因面青眸翠,军称“青狼”。此次做为元军先锋亦可见幽冥对其信赖有加。幽冥称四月兵临幽州,那自是对外迷惑之言,莫说严云星不信,就是远在河北道的冯云也嗤之以鼻。果不其然,元军已提前大半月抵达,青狼先锋部之后便是数十万旌旗森森的幽冥大军!
而宗八布雷所言还来自战神的警告,战神身边智囊无数,称严云星必派兵半道截杀,让青狼一定要小心应对。此番随队斥候远三十里探查便已做到足够细心,但随行另一将仍表示不能大意。
“青狼将军,清明迎亲,背祖忘根。宗八将军出身塞北不了解其中蹊跷情有可原,但我们却必须重视啊!”
有此言论者不是归化元廷的宋人就是试炼者,而在幽冥军中显然试炼者居多。此将ID“白鹤亮翅”,原属木帝师麾下,南迦叶门徒,木帝师寻路后回元都闭关,出关后挑战幽冥,被幽冥一招击败,再次入伍南下。昔年为避讳白鸽名号,不称白鹤,自称“鹤先生”。
青狼听二将之言,心中自有判别,身为一名试炼者,他当然看出迎亲队伍之诡异,却还是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不为试探,只是单纯的看不起宋军。
“传本将令,我部计令不改,全速通行!”
“将军,这是为何?”鹤先生看着面无表情的青狼,又看宗八投来挑衅的目光,心中已然明了,满腹的话语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二十四神将之名仅是如此吗?当然不是,青狼虽不善谋略,惰于思考,但身边可不只两将而已。是故必有充足的信心拿下南侵大宋第一战!
而此时关北道小河集的迎亲队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
五支迎亲队很快迎来了五对新人,双翼四对隔河相望,俱是新郎牵马回礼,新娘红盖遮羞,独居中一队略显扎眼。扎眼处在于这新郎官虽剃了胡须,但青色的下巴、眼角的皱纹还是暴露了他的年龄,似乎是某个偏僻村落的老光棍,可偏偏这样的老光棍还家底殷实,请来的队伍是五支中最为排场亮眼的。
边境婚俗,新郎不去新娘家,自小河集等新娘自来。这小河集也有说法,国战前曾是两国商贾汇聚之地,国战开启后渐渐荒凉废弃,多数房屋木料被百姓拉回家添了柴火,只剩河两岸各搭盖的几所茅头屋,被现今百姓当作迎亲的歇脚之地。
十二骑的冲阵并没有降低迎亲队的热情,必要的婚俗一样都不能少,这时候该是新郎一方乐队卖力气求亲,经过新娘一方三番五次的戏弄后,再半推半就的同意过河。
那显然,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只能推一个人出来丢人了。
“老马,你这好不容易讨了个媳妇儿,还不赶紧展示展示?”一位新郎撺掇那老光棍先上场,很快得到其他新郎的附和。
“是啊老马,咱五个就属你排场,必须第一个上啊,也让她们领略领略咱左家庄的热情!”
“我来?”老马指了指自己,勒马笑道,“我来那可就不只是吹吹打打了,还得嚎一两嗓子喔!”
“哎呦呵,没听你嚎过啊,咋的,最近练出来了?”
“为了讨个媳妇儿你也是够拼的啊。”
“那可不,老马这多不容易,不得用尽毕生所学,讨那娘子一二欢心?”
“哈哈哈……”
众人哄笑,老马浑不在意,清了清嗓子抬手示意乐队开整,随着唢呐声起,中气十足的嗓音也传遍了小河集两岸,果然是雄浑辽阔,有练过的本事!
“说老马我今年……四十八,左家庄里诶……一枝花,打了这来年光棍……为了啥?只为等我那美圪哒哒的花娘崽诶!”
“可以呀老马!”
“没看出来啊,跟谁学的,前庄的癞头和尚?”
老马呵呵一笑,遥指对岸红盖头下的“花娘子”,说道:“什么癞头和尚,仔细听,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老马话音刚落,对岸新娘子竟自己掀开了红盖头,露出清纯绝色的姣容,且伴随着乐队的节拍,如黄鹂般欢快的歌唱起来。
“郎君夸奴像朵花,郎君又是一枝花,那两花河前争斗艳,不如就做彼岸花?”
“哈哈……好厉害的一张嘴!老马,你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喽!”
“啧,那也不能丢了咱左家庄的人,老马,好好想想怎么回她!”
迎亲队皆望向老马,老马不慌不忙,先回应“娘子此言差矣”,再起调唱道:“娘子兰花花,愚夫菊花花,从来秉性一哒哒,何苦做那彼岸花?”
老马这么唱若是换作寻常新娘早就欢欢喜喜的答应着过河了,可这位新娘偏是个奇人,又接续唱道:“春兰那个秋菊,生死难相望,夫君作此花论,今日便作罢……”
“哎呀!别啊!”
“老马你这这这……讨的什么媳妇儿啊,咋这么难说话呢!”
老马新娘子不过河,其他新郎急眼了,为什么?这就好像跟风一样,第一个新娘不同意,其后的也基本宣告失败,说起来是一种风俗,其实是怕外人嚼舌根,显得你家新娘子多恨嫁似的,而且娘家人的面子也挂不住。
这下好了,还得呆一晚,大伙儿纷纷向老马抱怨,老马却嘻嘻哈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似胸有成竹,一定能把新娘子娶回家。
是夜,河两岸队伍或搭帐篷或找屋头纷纷睡去,月上中天,老马叫来四位睡眼惺忪新郎,在他们满腹的牢骚即将倾诉时突然手指北天,神色尤为严肃的低声道:“注意听,有马蹄声,叫醒兄弟们准备迎敌!”
这一战迟早会来,“新郎”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兵分两岸,更有人觉得此战不应该打,由此向“老马”提出疑问。
“将军,之前那十二元骑很明显看出了我们的部署,我军拦截计划已然败露,为何不撤兵回城?”
老马眯着眼看向那人,本不欲作解释,但看其他人亦面露难色,只得叹气回道:“自赵团使回军到我儿诞生,我冯一臣已有多久未上战场?纵使严公不介意,兄弟部队不饶舌,我心又何安?故此番元军大举入侵,我左军该当领此一战,纵使被元军看穿,战力远远不及,那也要拿出百倍的努力来重振我左军军威!”
“明白了将军,我等愿与将军同领此战,誓挫敌锋!”
“好样的!”冯一臣拍了拍四将肩膀以示安抚,关于作战部署,白天的对唱已经告于全军:冯一臣、赵兰儿分别于两岸驻扎,等赵兰儿放元军过河后,再合围而击!
而另一边的元军在得知宋军有埋伏的情况下,并不打算隐藏行计。青狼绕路回营后依旧令先锋营全速前进,先头部队于深夜抵达小河集,双方第一场大战已酝酿而成,只等各自主帅发号施令。
……
月牙儿斜挂夜空,元军北岸整备,青狼等数十骑横立当桥,不多时便得小校来报:“将军,屋头住的都是当地的送亲队伍,不知因何原因停在了北岸。”
“哼!”青狼一声冷笑,月下的他青面深沉,似有獠牙利爪潜藏于影中!
“你们……没有骚扰她们吧?”
“将……将军,我等都是按您的指示,兄弟们……也都忍住了。”小校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好样的,不愧是本将的狼崽子!”青狼绿眸一瞥小校,继而遥望南天,毫不掩饰其贪婪之色,“会有你们撒欢儿的时候,但现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将军!”小校面露欣喜,舔着嘴唇猛地抱拳,即勒马回身向后传令道:“继续前进,踏河而行!”
随着这一声令下,元骑先头部队排列下河,“扑通扑通”的入水声和战马的鸣叫混淆一处,无比嘈杂,然元军声乱形不乱,待上南岸时依旧整齐有序,呼喝着继续向南奔去。
时机已到,就是现在!
冯一臣在元骑先头马距屋头十丈时急向夜空发射一枚信号弹,河两岸顿时亮起无数火把,迎送亲的队伍纷纷跳出藏匿点,扯去红衣喜服,竖起五仙军旗帜,大叫着杀向元军!
桥上鹤先生见此情形,眉头微皱,与青狼道:“将军,敌军显然有备而来,不只是包夹我军。前有一支截断我先头,后有一支截断我后部,其余大部专门扑杀我河中兄弟,必是领严公计……”
“无妨,鹤先生就请瞧好吧。”宗八布雷一语打断鹤先生,讨好的眼神看向面无表情的青狼,却与鹤先生道:“我青狼军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将军之意,正以此战激起我青狼男儿之血性,必杀五仙军一个屁滚尿流!”
“宗八将军何故如此轻敌!要知道敌人可是五仙……”
“好了,鹤先生不必多言,静观战局便是。”
此番是青狼开言打断鹤先生,鹤先生只得闭嘴。他着实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还要小觑屡胜元军的五仙军,难道大宋王牌出手,还不值得他们认真应对吗?亦或者说从北荒归来的他们本就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劲儿,仿佛这世上无人能敌?
师从仙人、身俱仙骑的青狼当然自傲,然对上严云星他还是会稍微上点心的。所以他自傲的资本在于——情报的优越性,从随行Spy军团情报员“蝌蚪”口中得知,这支五仙军中没有严云星,且还是最弱的一支——左军营。试问没有左军的左军营,他又有什么理由去认真对待呢?一切交给狼崽子们自行处理,足以!
这些内部情报青狼并没有明言,对他来说,鹤先生还不是心腹,不足以全盘告知,也正好借此一战让其真正了解青狼军之战力,从此心悦诚服,忠心事主。
青狼军内部的小算盘打得响亮,对外与左军营的战斗亦已稳住局势。在初时的慌乱过后,各部将军及时展开反攻,尤其前后两部完全阻止了左军营的截断之势,与河中大部渐凝成一股绳,逐批杀退了包围而来的五仙左军!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