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进来的人完全超出了比比东可以猜想到的范围。
当门还未完全打开,比比东刚看见那几缕金色的秀发时,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惊之意就充满了比比东的内心,她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想到来的人是她的女儿,千仞雪。
比比东身为教皇自然知道千仞雪是和墨林一起回来的,但是鉴于千仞雪从来没主动找过她以及目前千仞雪在执行计划中返回武魂殿大概率是短暂停留的情况,她甚至以为千仞雪已经离开武魂城了。
如果说来的是墨林,比比东还可以考虑继续装还是说清楚,但是现在来的是千仞雪,比比东连怎么起头都不知道,最后憋出了一句:
“你来了,有什么事吗?”
千仞雪看着眼前的比比东,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别看和墨林说话时那么的自信,那是没亲身经历,她们母女俩二十多年除了必要的政务会说两句,基本就是零交流,真进入到这种情景了,千仞雪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并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比较柔和地告诉比比东她知道了真相,还是直接单刀直入。
比比东看着千仞雪一言不发,心中那叫一个急啊!按道理来说,作为一个母亲,自己的女儿主动来找自己,她应该是很高兴的,但是自己压抑这么多年,又怕流露太多感情,让自己把对千仞雪的爱和对千寻疾的恨联系在一起,只能疯狂压住自己想上扬的嘴角,保持着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但她也肯定不会直接送客,她这个母亲还是想和自己的女儿多待一会儿的,这机会可是来之不易啊!
在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后,千仞雪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以十分单刀直入的方式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比比东从未想过千仞雪能从除了千道流之外的其他渠道得知当年发生的事情,且千道流必不可能说她的好话,所以她第一时间是完全没法想到千仞雪指的是什么。
千仞雪没回话,缓缓走向比比东,而比比东则不清楚千仞雪的目的,在千仞雪动起来的时候立马站定了,紧盯着千仞雪,但是内心却是在不停地哀叹,
‘真是够离谱的,我明明是一个母亲,却对自己女儿的行动有这么大的反应,真是可笑。’
在哀叹的过程中一个恐怖的可能性闪过了比比东的大脑——千道流告诉了千仞雪是她杀的千寻疾。
虽然短时间根本无法合理推测出千道流为什么这个时候告诉千仞雪,甚至这只是比比东的一个猜测,但是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理由,是千仞雪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的唯一理由。
‘千道流!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都是学父亲,我早就该想到的,你的目的就是让雪儿亲自杀了我,因为你知道我不会伤害雪儿,真是好狠的毒计!’
在内心咒骂完千道流之后,比比东看向缓缓走向自己的千仞雪,脸上那冷漠如霜的表情逐渐消散,起码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她不想再装下去了。
千仞雪看到比比东表情的变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在比比东脸上看到其它表情。比比东此刻露出了一抹笑容,但这种笑看上去很无奈,似乎在嘲讽着她自己,也有着一丝释然,千仞雪就这么看着脸上的表情依然和刚进来时一样。
但是,当千仞雪的视线转到比比东的眼睛上时,她看到了她此生永远不会忘记的眼神,那双已经变得快要变得空洞的眼睛里只塞满了一个东西——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没错,即便是比比东她也是怕死的,她不是在害怕自己无法复仇,她只是在单纯地害怕死亡,可即便比比东如此的害怕,武魂、魂力、神力,这三样东西她一个也没调动,只是用着自己恐惧死亡的眼神看着千仞雪一步步走向自己。
比比东对千仞雪的真正情感已经显而易见了,自认为千仞雪要杀她,自己也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但是她确不愿做出任何的反抗,只是看着千仞雪,准备迎接自己的结局。
这不是母爱,还能是什么?
“滴答”,一滴泪珠从千仞雪的脸颊滑落,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中是如此的清晰。
比比东当然看到了从千仞雪眼角流下的泪滴,她一下子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千仞雪会看着她留下泪滴,千仞雪不应该是恨着她吗?一个人会对自己恨着的人落泪吗?然而,比比东还没能想明白为什么,有一件她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千仞雪直接面对着她,跪了下去。
似乎是因为母爱,比比东看着千仞雪直愣愣的下跪,条件反射般地想上前扶住她,但是两人都没用魂力,比比东也不敢发力,自然是跟着一起下去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当比比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双手正扶着千仞雪的双臂,由于心理还认为千仞雪是厌恶自己的,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松开了手。
不过,比比东的手刚松开,千仞雪就直接抱住了她,一颗颗泪滴从眼角流下,落在比比东的肩上:
“对不起,妈。”
千仞雪的声音很小,但是就在比比东的耳边响起,比比东应该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千仞雪的拥抱和流泪把比比东的脑子搅得乱乱的,比比东没能听清千仞雪完整的话,可那声“妈”却正中比比东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你叫我什么,雪儿,你叫我什么?”比比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是感受着拥抱自己的千仞雪,她尝试地叫了千仞雪一声“雪儿”。
“妈,对不起,我以前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
一天不到的时间,千仞雪又一次在一个人的怀里流下了眼泪,这一次,她没有控制,哭得像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