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下午回到青山村,时间将近四点,确实比平时回来的时间,快了半个小时左右。不过到站后没有第一时间去老孔家,而是心有顾虑地先去了一趟乡派出所,要求重新更换身份证。
理由是“我一觉醒来双眼皮开了,车站卖票的认为我原始的身份证照片,已经配不上我现在英俊的容颜,所以身份证不换不行”,然后就在窗口人员充满鄙视和嘲笑的眼神中,在派出所的拍照室里正襟危坐,重新买了照,又被剪掉原版身份证,并拿到了一张可以买车票用的临时证明。等所有手续办下来,时间就真到下午下班的时候了。
新的身份证选择了快递邮寄,地址填了十八中,说是半个月内能到。
接着匆匆付了工本费,江森出了乡派出所,就急忙赶往青山村的邮政储蓄银行,赶在工作人员下班之前,在他们惊愕的眼神中,提出了40万的现金。
那银行经理见江森实在年纪小,又反复比对、反复询问多次,最终直到江森给网站打了电话,让位面之子帮助做了证明,才好不容易把钱给提了出来。看着江森拿着黑塑料袋,把成捆成捆的百元大钞往里头装,经理不由啧啧叹道:“写,这么赚钱啊”
“阿姨,不是写赚钱,是我拿了全国第一才赚钱。”江森只能解释道,“普通人写死路一条,全国第一写才能挣这么多。”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那什么什么老婆还是女神的,是你写的吧?”折腾了江森半天的银行老阿姨,后知后觉,恍然大悟,“我女儿还给你投票了!”
“啊对,就是我。”江森点点头,把钱装好,临走前又解释了一句,“你女儿投票的钱可没落进我口袋里啊,我挣的是订阅的钱,几分钱几分钱攒的,大头都让网站老板赚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老阿姨屁都不懂,但自认为已经秒懂江森的话,又很好奇地问,“孩子,你拿这么多钱,是要干嘛去啊?”
“去救人。”江森半点不含糊道,“我家里人病了,癌症,药是进口的,医保不报销,一个月光药费五万块,你说顶不顶得住?”
“诶哟,那你这钱,不是刚进口袋就掏出去了?”老阿姨话里的酸味顿时降到最低,又表示同情道,“你家里人,这病得还真不是时候,刚要享你的福呢,就把你给拖累了。”
“这话不能这么说,没有他们哪有我?他们现在花我的钱,不就是在享我的福啊?”江森笑了笑,径直就走出了银行大门。
那银行老阿姨看着江森的背影,想着他满脸的痘痘,不住摇头:“啧啧,看不出来,这个小孩,还有这样的本事,四十万我一整年也才二十万。”
边上另一个职员道:“孝顺啊,这么多钱,说拿就拿出来了。我家小子以后别说四十万,我要是病了,他能拿个四万块出来,我就谢天谢地。”
“他这本书还挺红的”
“高中生啊,老天对人真公平,脑子好了,脸就那样”
银行大堂里几个人嘀嘀咕咕。
没一会儿,离五点半整还有不到两分钟,见没什么人了,就提前收拾收拾,关门下班。
江森提着装满钱的塑料袋,在傍晚时分走进老孔家所在的青桂小区。上回来的时候没记门牌号,顺着感觉在小区里饶了一圈,才总算通过一个小路标找对了路,然后高高兴兴进了楼,飞奔上了五楼,重重敲响了房门:“老孔!老孔!我回来了!”
屋里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吱呀一声,开了门。
田老师见到江森,先是微微有点意外,然后紧跟着就面露疑惑道:“你这是”
“给老孔带了点东西。”江森提了下手里的袋子,径直走进屋子,问道,“老孔这几天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呢”田老师一筹莫展,短短一个月而已,已经被生活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老孔一个月光药费就五万,再加上孔婷和孔军在学校的开销,他们夫妻俩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也才不过八千左右。今天早上他们还接到电话,说是乡里已经批准老孔提前退休了,以后工作倒是不用干了,可工资也少了三分之一。
最近这一个月,家里原本留给孔军娶媳妇儿用的钱,已经花掉一半,孔婷的嫁妆,估计也保不住了。偏偏这俩孩子,现在一个高三、一个高二,都是读大学的关键时刻。
田老师这些天白天想、夜里想,几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整天神不守舍的。幸亏之前老孔刚查出毛病时,学校还在放假,这几天又赶上国庆节长假,她总算能稍微缓口气。
“老孔呢?”江森拿着袋子,左右看了看。
田老师小声道:“在屋里睡觉呢。”
“这个点睡觉?”江森抬手看了眼时间,立马二话不说,掀开里屋的帘子就走了进去,大喊道,“老孔!干嘛呢?真拿自己当病人啊!这特么不是你的作风啊!”
“诶!”田老师急忙追进去。
屋里的老孔,却已经被吵醒了。
只是一个月时间不见,老孔明显瘦了一大圈。他像个等死的人一样,坐在床上,眼里也没了往日的光芒。像是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在帮江森解围的那个夜里耗光了。
“我草”江森看得心疼,走上前道,“你干嘛呀?”
老孔笑着反问道:“你说我还能干嘛?你个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敢这么管我闲事了是吧?”
“我日!我管你闲事?我特么这么大老远跑来为谁啊?”江森把一袋子钱往老孔跟前一扔,“老孔,你这么自己给自己找压力,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啊!”
老孔拿起那黑色塑料袋打开来,拿出里头整捆的钱,脸色陡然变了变。
田老师见状,急忙走过去,抢过老孔手里的袋子,低头朝里面一看,连连惊声道:“孩子!这么多钱,你”
“给老孔治病的。”江森轻描淡写道,“我把我的稿费全拿出来了。”
田老师手里紧紧攥着袋子,没说不收,又问道:“那你自己怎么办?”
江森笑道:“要是没有老孔,我现在指不定还在城里的哪个工厂打工呢,这辈子也就小学化了,我能怎么办,我不得知恩图报呐?你们先用着吧,以后的钱,我再想想办法。大家一起想想办法,让你们找我师父,你们又不放心”
田老师没接这茬,立马把钱揣起来,起身道:“吃饭了没?阿姨给你做碗面吧!”
“好。”江森一口答应。
田老师急急忙忙把钱放进房间的衣柜里,老孔全程没有说话,等田老师出去了,他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唉,人呐,就是怕死的,我现在才知道。”
“生命只有一次,人之常情嘛。”江森拍拍老孔的肩膀,又道,“不过你这么自己吓唬自己,自己折磨自己的,那肯定死得更快。”
老孔却叹道:“我巴不得现在就死了,我要是马上死,你说能给这个家省多少钱?我要是这么活着,你说对这个家又有什么用?不就是拖全家的后腿,让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吗?”
“你要是真这么想,我建议你可以跳楼。这边五楼跳下去,砰的一声,一了百了,我还能把那四十万拿回来。”江森看着老孔,淡淡说道,但不给老孔回话的机会,就马上又接道,“可是你没这么做,说明心里还是想活的。既然想活,就勇敢地活下去嘛。
你这个病,只要控制住,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也不会传染给别人,你怕什么呢?人家那么多得艾滋的都还苟延残喘,比你惨多了,你现在起码每个月还有稳定的收入,提前退休了,也不用耗费什么精力,多好的静养条件和环境啊?还有田老师照顾你。现在还没怎么样呢,你这么半死不活地躺着,你没崩溃,田老师倒是先让你弄崩溃了,你觉得你对得起谁啊?
老孔,我知道,你心里怕,还担心家里。可是你想想,谁家里还没个乱七八糟的事?
人这辈子,不就是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抗争吗?共产党打天下,那么艰苦的条件,都咬牙挺过来了,你这点事情算个屁呢?要坚强,一定要坚强啊。”
老孔这大老粗,默默听江森说着,眼眶不知不觉地就红了。
他拉起江森的手,忽然内心防线崩溃,一把抱住江森,憋了一个多月的情绪,溃堤似的汹涌而出,房间里头,走投无路的中年老男人,嚎啕大哭。
正在厨房里煮面的田老师听到,连忙跑进房间。
看见男人痛哭流涕地抱着江森,自己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要跟着哭出来。
“田老师。”江森转过头,喊了声。
田老师泪盈盈看着江森。
江森说道:“要两个蛋,双面煎,蛋黄要会流的。”
田老师顿时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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