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即使表演服的外表已经开始了变革,今年不少运动员都穿了比往年更加新潮的衣物上场,张素商也是全场唯一一个穿着渐变色的人。

黑白灰、燕尾飘带的设计极具记忆点,尤其是那条飘带的设计,这种设计本来最适合身材纤细的身材,但让尼金斯基没想到的是,张素商配这种设计也非常漂亮。

他的骨架并不算特别细,但长手长脚,体脂低,硬是显出偏瘦的视觉效果,加上体态上佳,仅仅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线了。

当张素商脱下外套的时候,带来的惊艳感一点也不比卡尔的《蓝色多瑙河》差。

有人在报幕。

“现在上场的运动员是秋卡.张,来自中国,他的节目是《星空之春》,编舞尼金斯基。”

旁观了许久的那二十来个华人观众听到这声报幕,眼中都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和一个一个上场的花滑强国俄国、挪威等相比,张素商是今天唯一上场的中国运动员,他和伍夜明也几乎是这个时代唯二在国际赛场上有名字的华人运动员。

一个花滑,一个速滑,都是冰上运动。

张素商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否会给这个世界的中国冰雪运动发展带去什么影响,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是尽力而为,以自身微薄之力去做点什么,证明他来过。

他站在那里,《玄秘曲》作为开场音,悠悠滑过众人的听觉,说来有意思的是,这也是《玄秘曲》首次登陆花滑赛场。

在滑完就跳、跳完继续助滑,间或做个旋转炒炒气氛的年代,表演是一项近两年才开始被大幅度开发的属性,花滑是艺术项目的口号也是近两年才越发名副其实,作为其中的先驱,张素商的一举一动都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

一个记者看着张素商开场的动作,感叹着:“也不知道明年又会有多少运动员选择《玄秘曲》了。”

自从去年张素商滑过月光后,今年滑月光的双人滑、女单、男单就多了起来。

和其他运动员不一样,张素商没有直接以乐曲的名称作为节目的名字,而是为自己的节目取名为《星空之春》,赛前也接受过采访。

节目开始后,他果然也顺着音乐展现出了一种神秘缥缈的气质,他的动作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天空曼舞,又仿佛沐浴星光,整体古典而幽谧。

这是尼金斯基复出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作品,才面世便透出强烈的舞神个人风格他。

伊莎贝卡.邓肯专注的看着张素商的舞姿,评价道:“他的舞蹈功底很不错,不像是传闻里说的到俄国留学后才开始练舞。”

而且令她在意的还有一点,就是张素商的整体风格非常“毕加索”,即印象派,众所周知,尼金斯基在后世被称为舞蹈界的毕加索,而和尼金斯基合作过的斯特拉文斯基则被称为作曲家的毕加索。

他们那乱中有序的创作风格实在是太容易辨认了。

就在此时,张素商足边绽开一片冰花,只见他看起来十分轻松地做了个高飘远的举手3lo,然而这个跳跃并未打破他塑造的氛围,他又是一个跳接燕式旋转,转着转着,旋转姿态又变成躬身转。

黑色的燕尾飘带随着他的旋转在空中飞舞着,那渐变色的轻盈衣物也随着他的旋转变换着色彩,至少在视觉方面,他们做到了让人享受。

音乐从这里开始一变,《春之祭》第二部分.少女的献身在一个极妙的时刻插|入节目之中。

和《玄秘曲》不同的是,《春之祭》讲述是少女被献祭于自然、神明的癫狂死亡之舞,少女本身自然是懵懂而纯洁的,可舞蹈的背景风格却带着狂野的原始之感,最初开始演出时便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据说当时观看首演的观众骚动不安,差点把斯特拉文斯基给揍了,而彼时作为编舞的尼金斯基大声喊着让舞者们继续演出,可观众的喧哗已经大到舞者们无法继续演出,之后观众们甚至将演出厅的凳子拆下来,在第二天于大街上游|行表示愤怒。

《春之祭》的诞生,就是对保守理念的挑衅。

谁也没想到《星空之春》里居然会有《春之祭》的部分,这样的编排放在如今也过于大胆。

然而尼金斯基就敢这么编,而张素商也真敢这么滑。

他的神情伴随着音乐癫狂而恐惧,踩着冰鞋在冰上以可怕的高速不断做着复杂的步法,上肢随之狂乱的挥舞,就像是被献祭于未知的祭品。

可随着奔逃,他神情中的恐惧又逐渐褪下,最终变成勇气,开始踩着音乐的节奏进攻,仿佛对那未知发起了挑战,手臂的挥舞有了秩序,动作也铿锵有力起来,如同希腊神话中与怪兽战斗的半神英雄般阳刚。

没人知道这个节目中的表演者恐惧的到底是谁,他要被献祭给谁,更不知道他最后挑战了什么,知道答案的人才会说:“他恐惧的是人们所恐惧的东西,那就是未知的星空和宇宙,以及宇宙中无尽的黑暗,但就算恐惧,人们最后还是会向星空发起征程。”

因为一个文明要发展的话,就不能一直躺在摇篮里,总有一天,他们要飞去更遥远的地方。

这个节目蕴含着相对于当前时代过于超前的创作理念,而创作者尼金斯基则将他内心的疯狂和灵感灌注到节目之中,演绎者更是来自百年后的未来人。

《星空之春》带来的震撼感席卷了赛场的所有人,节目结束的那一刻,张素商单膝跪地,上身垂着,双手的手背触碰冰面,他自己则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全场寂静无声,直到张素商起身,带着得体的笑容向他们行礼时,才如梦初醒般开始鼓掌。

渐渐地,那掌声越来越大,许多人都站了起来。

索尼娅喃喃:“他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这个节目,还有作为表演者的张素商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罗斯贝克也在鼓掌,他不断地晃着脑袋:“艺术,毫无疑问,花样滑冰的层次因为他们而升格了。”

伊莎贝拉.邓肯也站了起来,她赞同道:“这个节目和它的表演者都是杰出的艺术品,尼金斯基宝刀未老,能以这样的作品宣告回归真是太棒了。”

这位现代舞之母看得出来,花滑版本的《星空之春》中并没有芭蕾版《春之祭》的怪诞和暴力,这是这个节目能够被人接受的基础,但那种抽象的编排,不是大神级的演出者根本就hold不住。

她不知道尼金斯基从何得到灵感创作了这个作品,但张素商和他作为搭档的确是绝配。

但最令伊莎贝拉震惊的还是尼金斯基在节目演出时的反应,在《星空之春》开始之际,他就在用手掌打节拍,看起来无比享受这个节目,而当节目结束时,他更是跳起来欢呼。

当尼金斯基还在佳吉列夫身边时,他从未如此快乐过,可是现在呢?他的挚友在冰上滑着他编的节目,他的女儿才拿了欧锦赛第七名,和他一起站在场边看着《星空之春》。

瓦斯列夫,你人生中的黑夜终于结束了,对吗?

对张素商来说,这场比赛的胜利是必然的,因为就他本人的观感,《即兴幻想曲》和《星空之春》的编排之优秀,放在21世纪的花滑鼎盛时期都算得上优秀,只要把其中几个跳跃换成四周跳,他觉得自己带这两套节目带到2053年参加世锦赛都可以竞争领奖台。

这一波叫降维打击,没有失败的道理。

果然,他和尼金斯基一起坐了一会儿,就看到裁判们亮出了7个六分,其中2个来自技术分,另外5个全来自艺术分。

一场众望所归的胜利,就这样被他收入手中。

张素商和尼金斯基握了握手:“谢谢你,我从未滑过这么好的节目。”

尼金斯基笑着说道:“不,是我应该谢你。”

在他才苏醒时,全世界只有张素商一个人给了他信任,让他为自己编舞,在张素商之后,米沙、卢卡斯等人才把自己的信任给他。

而且张素商还滑了一个如此疯狂的节目,尼金斯基的中文仅限于说点日常用语,他不知道什么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但他对张素商就有这种感觉。

他用一种很温暖的目光看着张素商登上领奖台,拿下第二枚欧锦赛金牌,然后和张素商的朋友们一起上去迎接他们。

卢卡斯哭成了狗:“就差那么一点啊,但凡我不摔,今年都可以上领奖台了。”

张素商哭笑不得的安慰他:“等到奥运和世锦赛的时候你再努努力,总能摸到一块奖牌的。”卢卡斯这小伙运气不差,张素商不信他是奖牌绝缘体的体质。

而娜斯佳就很开心:“教练,我也拿了金牌,要不我们回国举办冰演的时候,直接用chapiononice吧。”

张素商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外走去,嘴上不断应着,氛围也无比温馨美好。

他看着天空,仿佛看到了爸爸的笑脸。

爸爸,我又拿到了一枚金牌,如果能让你看到我的牌牌就好了。

那位在赛前采访过张素商的裁判员又走过来要向他道贺,张素商也准备好和老先生在镜头面前合影,给滑联留点供后世研究自己的历史资料,谁知这老头瞧着红光满面,十分精神的样子,走到一半就突然倒了下去。

张素商满头问号,怎、怎么了?这老哥是踩到什么东西滑了一跤吗?

接着他就听到博克的哀嚎:“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醒醒!”

原来这老先生是博克的爸爸,等会儿?博克他爸是滑联官员吗?

在一片混乱之中,张素商一抹脸,冷静上前,一把脉。

“肝阳暴亢、风火上扰。”

中风。

他对尼金斯基说道:“瓦斯奇卡,去把我砖包拿过来。”

砖包有两层,一层放砖,一层放些小东西,比如他的针灸包。

尼金斯基应了一声,小跑出去。

张素商硬着头皮把人放平,翻翻病人的眼皮,观察了舌苔,接过砖包,摸出针给人扎了几下,叹气:“中风可危险了,半身不遂都是轻的,要是静湖在就好了。”

中医治中风还是可以的,蒋静湖他爹的外号叫“蒋神针”,治好过不少中风后偏瘫、瘫痪的老人,在东三省颇有名气。

尼金斯基在旁边帮忙递东西,闻言问道:“静湖能治吗?”

张素商随口回道:“我只知道他爸爸能治,静湖本人行不行我不知道。”

他们说话用的是俄语,张素商也不怕周围的人听懂,之后跑去俄国找蒋静湖,不是他不乐意给蒋静湖拉病人哈,主要是之前小蒋大夫治好几个不孕症的中年后,就被医闹了一次,差点丢了小命,以至于他们后来都很谨慎,甚至不敢让外界知道治好尼金斯基的是小蒋大夫。

张素商还有点纠结,以这位老先生的症状,应该使用镇肝熄风汤,但他对药方有点拿不准,主要是不确定该往药方里加白术还是白芍,而且在外国也难以弄到这些药材,但让他就这么放着不管,不将药方说出来吧,他又挺担心这个对自己很友好的老先生。

直到医生们赶过来,张素商拔针准备走人时,才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有点不对。

他捏着针:“嗯?大家怎么这么看我?”

马克西姆捂着脸:“秋卡,这里是巴伐利亚,不是圣彼得堡!”

这里没有已经适应了针灸的群众,更没有时不时就上门求医,求医不成还要医闹的病人,只有一群看到欧锦赛男单卫冕冠军拿针扎老人的观众,就算知道张素商是医学生的人不少,但这种治疗方式也太挑战外国人的神经了。

就在此时,眼睛通红的博克打破僵硬的气氛:“请问静湖是谁?静湖的爸爸又是谁?”

见张素商噌的一下看着他,博克苦笑:“我听得懂俄语,如果我没理解错,你们有治疗我爸爸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