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宗主,你没事吧?”
小景裹紧了被褥,吸着鼻子问:“你要被褥吗?我分给你一床?”
越无尘不答,嘴唇都被冻住了。
他想回应小景,可嘴唇才一张,就被扯破了,汩汩往外冒血,很快连冒出的血也被冻住了。
越无尘无比艰难地道:“不必了,无妨,你不必害怕,回房睡觉去吧,把门窗都关好。”
而后便不再开口了。
小景“哦”了一声,很听话地把房门关上了。
准备倒头就睡,外面就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不想去管。
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屋里也凉飕飕的。
别说睡觉了,他现在恨不得下地跑几圈热热身子。
看来今晚要是想睡个安稳觉,先得从越无尘这个源头开始解决了。
小景深呼口气,猛然挣脱被褥,跳下床去,绕着屋子快速跑了几十圈,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之后。
一把抱住榻上的被褥。
呼呼呼地往外跑去,一把将被褥从背后包在了越无尘身上,然后,小景也跟着扑了过去。
隔着几层被褥,小景环抱住了越无尘的腰,嘴里不停抽着冷气。
越无尘微微一愣,脊梁骨猛然僵硬起来。
万万没想到,小景居然去而复返,还将所有的被褥都包在了他的身上,甚至主动抱着他,帮他取暖。
越无尘缓过神来之后,下意识想呵斥小景,不可逾越,可又猛然想起,小景还没正式拜他为师,自然也就不是他的徒儿。
甚至都没忍心将小景挣开——难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景居然会主动亲近他。
难得,实在太难得了。
“好……好冷啊,你这是什么怪病啊?怎么还结冰啊?呼哧,呼哧,好冷啊!现在有没有暖和一点?”
身体虽然没如何暖和,但心尖却无比地温暖。
越无尘刚要欣慰地说几句。
哪知小景呼呼呼地喘着气说:“暖和了,就赶紧好起来,你在外头坐着,我屋里就冷得跟冰洞似的,我都冻得睡不着了。”
越无尘:“……”
原来如此,小景还挺聪明,知道解决问题要从源头开始。
与其大夏天裹着被褥睡觉,不如出来解决他这个源头。
可光是被褥,或者火烤,其实对越无尘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他从前都是自行忍耐,等冷过一阵子,慢慢就没事了。
现如今,越无尘又想。
他失去的一魂一魄,此刻就在小景身上,作为缝补徒弟残魂的针线。
也许,他可以通过其他方法,譬如说,与小景灵魂相融,借此抵御严寒。
可是,灵魂相融,那也就意味着,越无尘要与小景灵修。
虽不是肉—体之间的接触,但也远远越过了师徒之间的界限。
越无尘被这个念头惊到了。
他怎么会有和小景灵修的想法?
且不说小景愿不愿意,哪怕小景愿意,这也万万不行!
师尊和徒弟之间,如何能在一起?
如何能在一起?!
在修真界师徒相恋是大忌!
古往今来,哪一对师徒相恋,不是名声尽毁,人人喊打,最后沦落得人不人鬼不鬼,下场凄惨。
小景不懂事,难道自己这个当师尊的,也不懂事么?
如何能和自己的徒弟之间,这般举止亲密,自背后相拥?
越无尘心神一乱,下意识运气一震。
小景“啊”了一声,整个人被劲气打飞出去,身体哐当一下,就重重撞在了门槛处。
疼得他血气翻涌,差点没吐出口血来。
他还没来得及喊痛吐血。
越无尘却率先吐出口血来。
还伴随着剧烈地咳嗽,一声声地,好像要把肺部都直接咳出来。
咳着咳着,越无尘又咳出了大量的鲜血。
即便他已经努力咬紧牙关了,可鲜血还是顺着齿缝溢了出来。
“你……你快走!”
“走?往哪里走?你给我指个方向!我立马就走!”
小景捂着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呸!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好意为你取暖,你却把我打飞出去了!走就走!你给我指个方向!”
“抱歉,事后本座会同你解释。”
越无尘吃力地扯下腰间的玉佩,往小景怀里一丢,“拿着此物,若是遇见夜巡的弟子,便说……便说你是奉本座之命行事,他们便不敢多问了。”
语罢,还替小景指了个方向,“一直往前走,遇见岔路就往右,右转两次之后,再顺着大路往前走便是了。”
小景点头,一把抓起地上的玉佩,攥在手心里。
然后就顺着越无尘手指的方向就跑。
跑出去一阵后,他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就见越无尘已经倒在了地上,周围几乎被冰雪覆盖住了。
甚至还有往小景的方向蔓延的趋势。
小景可不想被活活冻死。
撒腿就开始跑。
牢牢记住越无尘给他指的路。
很快就走出了竹林。
还没来得及大松口气,迎面就是一片火光。
夜巡的弟子厉声呵斥道:“什么人在那?还不赶紧出来!”
一片火光迅速蔓延过来,小景捂着胸口气喘吁吁,都没看清楚众人的脸,便直接把玉佩举了起来:“是,是宗主让我出来的,有秘|事!不好说给你们听!”
“原来如此,得罪了!”
夜巡的弟子们拱手,给小景让行。
一直等小景回到房里,把自己完全裹在被褥中后,他才慢慢缓过气来。
外头的天色正沉着。
越无尘应该………不会死吧?
小景心惊胆战了一整夜,根本无心睡觉。
半梦半醒间,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越无尘倒在地上的身影。
并且一遍又一遍地暗暗质问自己,抛下越无尘一个人跑回来睡觉了,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小景原本就没睡熟,立马惊醒,霍然就坐起身来,惊问:“是谁?”
门外的人道:“回小师兄,是宗主吩咐弟子过来送早饭,已经卯时了,小师兄也该起身了,山中有门规,弟子们须得卯时起来早读。”
小景捏了捏绞痛的眉心,因为一夜未睡,眼底还有些青灰。
他让门外的弟子进来了。
正是此前给他送饭的弟子,看起来年纪不大,生得挺清秀,不多言不多语,规规矩矩地进了门。
而后照例是把饭菜一样一样地摆放至桌面上,他同小景道:“小师兄,你不必收拾的,宗主吩咐过了,说小师兄刚入山,还不熟悉,吃完后,我会过来收拾的。”
小景坐在床边穿鞋,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微微愣了愣,问道:“为什么你要唤我小师兄?”
这弟子道:“回师兄的话,弟子道号敏言,只是入门弟子,而非亲传弟子。宗主已经昭告整个宗门,要收你为亲传弟子。沈师兄是门中大师兄,林师兄是二师兄,你自然便是小师兄。”
提起林景,那么小景就顺道问了一嘴:“林景他……”
“抱歉,小师兄,无极道宗内,不可随意议论林师兄,遂我不能告诉小师兄任何事情。”
敏言低声道,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本经书,双手递了过去,轻声道:“小师兄,用过饭后,你照着这本经书读一个时辰便是了。接下来会有其他师兄,带小师兄熟悉宗门,以及学习门规的。”
等小景接过经书,敏言就低头退了出去。
全程不多言不多语的,看来是越无尘提前吩咐过了。
小景随意翻看了一下经书,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顿觉头疼无比。
看也看不懂,不知道上面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遂一边忧心,越无尘会不会死在竹林里,一边提心吊胆地凑至桌前吃早饭。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小景吃完后,没过多久,敏言就进来收拾碗筷了。
趁着这会儿,小景赶紧询问道:“你们的宗主,现下在何处?”
敏言道:“这个时辰,宗主应该在打坐。”
“哦,这样啊,有人看见越宗主在打坐吗?”小景又问。
敏言摇头道:“没有宗主的吩咐,弟子们不可前去打扰。若没有别的事,我先下去了。”
语罢,端起碗筷便走了。
还不忘记把门也从外头关上了。
小景只好坐着自己看书,可心思压根就不在书上。
脑海中仍旧浮现出越无尘惨白惨白的一张脸。
好像是有点不厚道。
不管怎么说,越无尘也救过他,帮过他不少忙。
昨夜也是好心好意,带他去冷池里沐浴更衣的。
还把差点被淹死的他,从水底救了出来。
没准就是因为泡了冷池,所以越无尘才突然发了寒疾。
如此一想,小景就有点愧疚了。
觉得的确是自己太不厚道了,居然一个人跑回来睡觉,把半死不活的越无尘丢在竹林里了。
“越无尘啊越无尘,你说,你要是死了,你那个大徒弟会不会全把错怪到我头上啊?”
小景躺在地上,把经书垫在头底下,右手食指勾住玉佩,转得飞起。
“要不然,我偷偷回竹林看看?要是被越无尘发现了,我就顺势把这块玉佩还给他,这不就行了?”
小景打定了主意。
立马翻身而起。
知晓从门口走,容易被人发现——万一敏言是越无尘派来监.视他的,正守在门外呢?
于是乎,小景从半掩的窗户翻了出去。
见左右无人,便欲往竹林走去。
可他有点高看自己了。
山上的宫殿房屋,一草一木都长得差不多。
小景也没想到,就短短一夜时间,他就忘记通往后山竹林的路了。
反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山中绕啊绕的。
这个时辰山中的弟子们应该都在早读,一路上小景根本没碰着人,想问个路都难。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清净的院子。
院中贴着窗户的位置,长了好大一棵枝叶翠绿翠绿的树,树上还悬挂着鲜红的幌子。
小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觉得这地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他分明是第一次来,根本不知道这种熟悉感,究竟来自于哪里。
并且腿脚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小景见房门上了锁,上面还贴了一张黄符,料想是不许人进去的意思。
遂打算在外头绕一圈,就赶紧回去算了。
哪知那黄符噗嗤一声燃了起来,就连铜锁也咔擦一声,自己就解开了。
小景满头雾水,心道,此地该不会闹鬼吧?
转头便要离开。
可身后的房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好像有一种很奇怪的力量,吸引着他走进去看看。
小景忍不住回身,往屋里走去。
那种熟悉感,越发清晰起来。
屋里宽敞明亮,收拾得很干净,迎面还袭来一抹淡淡的松香。
除了一张床榻之外,就只有一张书桌,还有个书架,上面齐齐整整放满了书籍。
小景的目光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往别去移了。
他在一面墙壁上,发现了一副画像。
上面是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道士,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
生得剑眉星目,清俊文秀,好似天地灵气,山川灵秀,全数聚集在他一人身上。
画像中的道士,背负长剑,臂弯上挂着雪白的拂尘,脸上是温柔的笑容。
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款款,如桂如兰,高雅灵秀得不可方物。
原来……这里是林景曾经住过的地方。
原来,林景真实的模样是这样的。
原来,林景生得这么好看。
从来都没人告诉过小景,原来林景长得这么好看的。
同林景一比,小景的容貌立马黯然失色了。
小景看着画像上的林景,再回想起雪地里面目全非的林景,心脏就闷闷地疼了起来。
他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么心狠手辣,居然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彻底毁掉了。
必定是用锋利的剑刃,一剑剑划出来的。
皮肉都外翻着,鲜红的血汩汩往外冒。
小景忍不住走上前去,抬手抚摸着画像上的林景。
哪知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呵:“谁准你进来的?!”
小景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了一跳,猛然把手就缩了回来。
哪知指尖偏偏不小心刮到了画像,就听撕拉一声。
他竟然好死不死地,一不小心将画像撕成了两半!
小景懵了。
因为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偏偏就是他笨手笨脚,上来就把林景的画像给撕了。
小景呆愣愣地捧着被撕下来的画像,心乱如麻,还没想好要怎么道歉。
自身后一股劲气,生生将他震开了。
小景完全没有防备——他也没办法防备,没有修为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整个人被打飞出去,两手抱着半幅画像,轰隆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顺势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才堪堪停稳。
小景两手护住画像,喉咙一痒,一口鲜血就喷在了画像上,把画像上,林景身上穿的白色道袍都染红了一片。
“你竟敢擅闯净室!你是哪个长老座下弟子?竟然行事这般鲁莽?你该当何罪!”
沈清源怒气冲冲地从外头踏进房门,根本不管地上趴着的弟子,赶紧上前取下林景的画像。
见从林景腰部以下的画像,都被生生撕扯下来。
又急又怒之下,沈清源的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这可是林景的画像啊!!!
林景生前留下的遗物不多,每一样对他们来说都弥足珍贵。
有好些林景曾经用过的东西,像是被褥,枕头,茶杯,茶壶,甚至是写的字,誊抄的经文,都被林家兄弟以各种方法,不管是明着争,还是暗着抢,林惊鸿甚至都过来偷。
把林景的东西拿走了好些!
还有一部分在师尊的房中,用以睹物思人。
就连画像也就只有这么一幅!
天上地下,就只此一幅!
这是当初林景也很喜欢的,还在画像上,摁过手印的。
若是毁损了,就再也找不到完全一模一样的了!
再也找不到了!
沈清源勃然大怒起来,转身手指着地上的弟子,厉声呵斥道:“跪下!”
小景听见此话,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低着头,看着画像上被他的血染红的部分,只觉得分外的刺眼。
完了,他把林景的画像撕了,还弄脏了。
这下沈清源可有理由了。
会杀了他吗?
应该不会,可越无尘说了,要小景从入山的那一刻起,就得遵守门规的。
小景还想调查七年前,林景的死亡真相,还想知道陈玉龙为什么会被逐出师门。
因此,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被赶下了道宗。
可是……
沈清源让他跪下。
让他跪下道歉。
一句话都不听他解释,一上来就打他,还呵斥他跪下。
就因为林景的一幅画像。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林景的一幅画像。
林景,又是林景,明明林景已经死了,可处处都有林景的身影。
林景就好像小景头顶的乌云,怎么都散不开了。
“我让你跪下,你听不见么?你到底是哪个长老座下的弟子?为何……你连道簪都不戴的?胆子如此之大?”沈清源惊诧道。
他一直被关禁闭,就今日才被放了出来。
原本他住的寝殿,就同林景住的净室很近,被解了禁足之后,下意识就来此地看一看。
哪知就看见门锁被人打开了,一进来就看见有弟子在动林景的画像。
当即怒火攻心,一掌就打了过去。
也没用几分力道,结果这个弟子好像十分弱不禁风,又不是个女弟子,怎么区区一掌就被打飞出去了。
还一直在地上趴着,把头埋得很低,根本看不见脸。
沈清源冷冷道:“别以为你不说话,此事便能作罢了!你到底是哪个长老座下的弟子?新入门的?男修还是女修?为何不簪道簪?你胆子很大!”
“我在问你话!跪好,把头抬……”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地上的弟子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让沈清源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的脸来。
此刻小景的脸色发白,唇角还残留着淋漓的血迹。
看起来十分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沈清源的嗓子像是突然被剑刃穿透了,失声唤道:“小景?!怎么是你?你……你快起来!”
他赶紧冲上去,亲自搀扶小景,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顺势抬手帮小景掸干净道袍上的灰尘。
沈清源又惊又喜地问:“你什么时候入山的?为何没人通知我?小景,方才打疼了你没有?你有没有哪里痛?”
“没有,”小景将沈清源的手推开,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半幅画像递了过去,低声道:“我不是故意弄坏画像的,是你方才从后面突然出声,所以才……我不是故意的。”
“是我不好,是我方才吓着你了,你没事便好。”
沈清源把画像接了过来,看着上面被血染红了一片。
赶紧掏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把画像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生怕小景的血把林景的白色道袍弄脏了。
可是这一举动落在小景眼中,就好像,好像他的血是特别脏的东西。
小景没有手帕,只能默默抬手把唇角的血迹擦掉。
指尖留下了一抹鲜红。
沈清源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那就是不应该当着小景的面,先去擦画像上的血!
画像再重要,毕竟只是个死物,小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人比画像重要才对!
“抱歉,我忘了,来,我帮你擦一下。”
沈清源想再掏出一块干净手帕,却突然发现,他就只带了这么一块。
已经擦过画像了,又怎么能再去帮小景擦血。
正手足无措之时,小景摇头道:“不用了,这画像看起来对你很重要,我把它撕坏,又弄脏了,是不是要受罚?会被砍手吗?”
要是别的弟子弄坏的,搞不好真要把手砍下来。
可偏偏是小景弄坏的。
山中并没有任何门规规定,弄坏自己的画像要受罚的。
从来没有这种门规!
沈清源悔恨交加,暗恼自己不该出手伤了小景,正欲开口再说什么。
哪知忽听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一群弟子赶来,见状,惊呼:“大师兄?怎么是你?!”
“宗主严令,任何人不准擅闯此地,否则……否则要重罚的!”
“我知,是我一人擅闯。”沈清源将罪行一股脑地揽在身上,同众人道,“同他无关,是他最先发现,我擅闯净室的。”
说着,沈清源还悄悄给小景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机灵一点。
哪知小景丝毫不领情,甚至还出声道:“并不是沈清源说的那样,是我自己闯进来的,画像也是我撕的,然后是他发现了我在此。”
如此一来,沈清源的谎话,瞬间就被小景给拆穿了。
众人面面相觑起来,除了才被放出来的沈清源,其余人都知道,宗主要收面前的少年为亲传弟子。
拜师大典就定在下月初六,已经没多少天了,山中都着手布置起了会场,帖子也都发了出去。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本该参加拜师大典的亲传弟子,带到戒律堂打成重伤,只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先把两个人都带到戒律堂。
然后派人去通知宗主。
一进戒律堂,小景就没由来地狠狠抖了一下。
虽然是第一次进来,但这里阴气森森的。
周围站着好多弟子,堂上也安置着很多刑具,看着都挺吓人的。
小景不知道要做什么,余光一瞥,见沈清源一撩衣袍,已经跪下了。
不知道自己是跪还是不跪。
其余人见他没跪,也纷纷把目光转了过来。
旁边一个弟子好意提醒道:“你须得跪下,大师兄都跪了,你岂能不跪?”
小景:“……”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应该跟越无尘来无极道宗。
什么道术都没学会,就又是啃草根草皮,又是泡冷池,现在还让他跪下。
小景不甚情愿。
沈清源见状便道:“他还没有正式拜师,遂不算本宗弟子,再者,不知者不罪,让他站……算了,去给他抬张椅子过来,让他坐在旁边吧。”
众弟子又面面相觑起来,不知道一向冷漠刻板的大师兄,居然有朝一日这么好说话!
居然让人抬椅子过来给一个弟子坐?
一般就只有宗主和长老可以在戒律堂坐着。
其余人只有跪着,或者站着的份。
但既然大师兄都吩咐了,其余人也只好抬来了椅子,让小景先坐下来等。
小景寻思着,自己的确做错事了,等会儿越无尘过来,没准还在恼他昨夜自己一个人跑了的事。
要是公报私仇,揍他的话,到底是跑,还是不跑?
这是个很艰难的问题。
小景想了想,决定还是坐下来等吧,趁屁股还完好无损,赶紧坐一坐。
万一等会儿打完了,十有八|九是坐不了椅子了。
于是便心惊胆战地坐在椅子上。
小景低着头,两手绞着衣袖,一刻不停地想着,该怎么跟越无尘解释这件事情。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结果来人并不是越无尘,而是一个白胡子的老道长。
一入门便蹙紧眉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的小景,同左右的弟子道:“此人便是宗主带回来的?”
“回玄真长老的话,正是。”一旁的弟子道。
玄真长老听罢,这才细细打量了小景一番,一边打量,一边摇头叹气。
在这种审视的目光下,小景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街头的大白菜,被人翻过来倒过去地挑拣。
还被嫌弃品相不够好。
“罢了,罢了,随宗主去吧。只是,又怎么了?清源,你又犯了何错?”玄真长老询问道。
很明显望向沈清源的目光要和善许多。
沈清源便尽量委婉地替小景遮掩,将小景说成“一不小心”,“误打误撞”闯进净室的。
然后因为“惊吓过度”,“惊慌失措”才毁了林景的画像,最后,又说了一句“不知者不罪,罚我一人便是了”。
几句话说完,玄真长老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见小景还在椅子上坐着,和当初知礼明仪的林景天差地别。
玄真长老甚至还暗暗想着,会不会是弄错了。
林景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