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55
段无忌虽然没有把话说明了,但白锦扶还是听明白了大概,段无忌应该是打算出手对付烈王,把烈王送去百越当质子,铲除这个最大的皇位竞争对手。
段无忌虽没有明说要怎么对付烈王,但白锦扶猜测,张淑仪与王有成通奸的这宗皇室丑闻,十有八.九背后少不了段无忌的推波助澜,而他出东宫之时,恐怕就是整件事收网之时。
白锦扶心里冷笑,段无忌说要好心帮他?这怎么可能。只不过是段无忌根本还没把现在的他放在眼里,一心只把烈王当成死敌罢了。
等烈王一倒,下一个秋后算账的恐怕就要轮到他了。
白锦扶不动声色地与段无忌一起先去隆庆帝宫里请安。
隆庆帝一个月没见到长孙,心里也是想念得紧,他本来也没把春猎时段无忌不敬白锦扶的事放在心上,时间一长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和段无忌爷孙俩见了面后嘘寒问暖,有说有笑,白锦扶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把隆庆帝见段无忌时和他见面演父子情深时的画面放在心里比较了下,就知道隆庆帝对他有多虚情假意。
白锦扶请完安坐了一会儿,喝完一盏茶后准备先行告退,免得打扰了他们爷孙共享天伦,正要起身,忽然外面进来一个内官。
内官到隆庆帝面前跪下,磕头禀告道:“皇上,咏颐宫那边来传话,说有个宫女今天早上吊自尽了。”
隆庆帝眉头一皱,方才还和蔼可亲地对着段无忌的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怎么会有人上吊?不是让你们好好看顾咏颐宫?那宫女什么身份?”
内官道:“回皇上,是张淑仪的贴身宫女,名唤春芝,是张淑仪从宫外带进宫的陪嫁丫鬟。”
隆庆帝额头上的皱纹抬了抬,若死的只是一般宫女也就罢了,宫里每年死的丫鬟太监不知几何,可宫妃身边的陪嫁丫鬟不同于普通宫女,乃是心腹,自然知道主子不少秘密,所以这个叫春芝的宫女为何想不开非要寻死?还偏死在了现在这个关键时候?
隆庆帝沉默地思考着,段无忌这时候开口道:“皇爷爷,我听说咏颐宫封了宫,怎么会平白无故吊死了个宫女?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内情?会不会是咏颐宫的人受了什么委屈?还是得查明原因才好,张淑仪现在怀着身孕,可不能怠慢了她。”
白锦扶听段无忌慢悠悠说完,朝他瞥了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段无忌也歪着头冲他眨眨眼睛,意味不明。
其实根本不用段无忌特意提醒,隆庆帝早就敏锐地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对身旁的王内官吩咐道:“去,派人去咏颐宫仔细查一查这个春芝的底细,看看她到底因何自尽。”想了想又道,“张淑仪还在养胎,宫里死了个人难免会受到惊吓,去让太医给她瞧瞧,完了让太医来回朕的话。”
王内官应下出去办事了,白锦扶见隆庆帝面色沉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既不能帮着排忧解难,便识趣地提出告退,“父皇这里有事,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段无忌跟着起身,“那孙儿也告退了。”
隆庆帝看了两人一眼,指了指段无忌,“亭祺先走吧,无忌留下。”
白锦扶离开了隆庆帝的寝宫,他也不知道隆庆帝单独留下段无忌,是要和段无忌密谋些什么,但总归是不想让他一个“外人”听见。
可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段无忌过来请安的时候,咏颐宫死了个宫女,死的还恰恰是张淑仪的陪嫁丫鬟,咏颐宫如今是满皇宫的焦点,骤然死了个人,隆庆帝必然会下令彻查,这样一查,总会查出来些蛛丝马迹,那张淑仪和王有成的奸情就兜不住了。
这件事影响最大的,还是烈王,白锦扶想看到的,是段无忌和烈王斗得两败俱伤,而不是现在一边倒的局面,若是烈王倒了,那太子这边一边独大,对他也是大大的不利。
当务之急,得想办法帮烈王化解这次危机才行。
而烈王那边,自然也没闲着,事关隆庆帝对他的恩宠,他只会比白锦扶更着急知道背后告密之人是谁。
烈王听说张淑仪的陪嫁丫鬟春芝死后,更加惶惶不可终日,这两天利用一切办法人脉在宫里仔细排查可疑之人,终于在韩贵妃的帮助下,将目标锁定在一个小太监身上。
这个小太监叫德方,在四司六局当差,和春芝是同乡,两人关系很要好,那德方长得眉清目秀,在宫里这些太监里算是长得好看的,他常利用职务之便,常常给春芝带些好吃的哄她高兴,而春芝从小跟在张淑仪身边在教坊那种地方长大,在男女之事上思想开放,一来二去,两人私下里难免有些不清不楚。
张淑仪要借精生子,这事一个人肯定是干不成的,必然得有人帮她,春芝既然是她的心腹,此事必然少不了她的参与,而春芝的姘头太监德方,也极有可能是知情者。
目标一锁定,烈王立即命人深夜潜入太监们休息的地方,将还在睡梦中的德方打晕悄悄带到了宫里的一间暴室,将人绑到老虎凳上冷水泼醒,一轮刑具还没上完,德方便全部招了,写告密信的人果然就是他!
原来张淑仪打算找老相好借精生子,可她进宫的时间也不长,对宫里各处也不熟悉,所以这件事想要实施起来并非易事,她的陪嫁丫鬟春芝知道了主子的心思后,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相好太监德方身上。
德方在四司六局当差,对宫里的环境十分熟悉,春芝便向他打听宫里有没有人烟稀少的地方,德方便将一处平时很少有人走动的冷宫告诉了春芝。
德方有点好奇春芝为什么会打听这种地方,接下来便留了心,一日,德方办完差正好经过那座冷宫,刚好看到春芝陪着一个浑身都被斗篷笼罩的女人进了冷宫宫门,不一会儿又有个侍卫打扮的男人也走了进去,三人在冷宫里,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德方那时候并不知道穿斗篷的女人就是张淑仪,但是他认得那个侍卫打扮的男人,就是副统领王有成,于是他留意打听了王有成进宫当值的日子,每到王有成进宫,德方就去冷宫那里蹲守,不过他总共也就看见他们私会过三次,之后女人和王有成便再没去冷宫见过面。
直到后来咏颐宫传出张淑仪有喜的消息,德方才意识到,那个穿斗篷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张淑仪,淫.乱后宫可是杀头大罪,德方吓得六神无主,担心会引火烧身到自己身上,便写了告密信给韩贵妃揭发张淑仪和王有成的奸情,并且在去咏颐宫送饭的时候偷偷也劝春芝站出来指证张淑仪,这样说不定还能得一条活路。
可没想到春芝虽然性子风.流,但对张淑仪却是忠心耿耿,她意识到是自己错信了人害了张淑仪,于是选择上吊自尽走上绝路。
问出了太监德方的口供后,下人立即禀报给烈王,询问烈王该如何处置德方。
烈王平日里看着对谁都是一副亲和的笑脸,但实际上手腕之毒辣一点儿不输段无忌,他自然是打算杀人灭口,永绝后患,知道此事的,也就只有张淑仪、王有成和春芝、德方四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一个春芝,接下来再将德方和张淑仪灭口,那这件事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可烈王总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正在犹豫呢,忽然下人来报,丞相大人来访。
来了个参谋,烈王立即命人把韩玉成带到书房来,将太监德方的事告诉了韩玉成,询问韩玉成的意见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幸好我来得及时,殿下没有将德方灭口。”韩玉成一脸肃然,“不然,殿下就掉进别人的坑里了。”
烈王睁大眼,不理解地问:“你这是何意啊?”
“殿下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来烈王府?”韩玉成沉声道,“今天早上有人去贵妃娘娘宫里回禀,说四司六局有个叫德方的太监失踪了,殿下有没有想过,你前脚刚把德方带走,后脚就有人知道他失踪,区区一个太监的行踪,为何会如此引人关注?”
烈王转了转眼珠儿,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你的意思,这一切是有人在暗中谋划,引我入局对不对?”
韩玉成道:“不错,殿下请想一想你是如何找到这个告密者的,之前一直找不到线索,而宫女春芝一死,线索便指向德方,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你可以查到德方身上,难道皇上就查不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说到底是张淑仪和王有成两个人,殿下并未亲身参与其中,就算事情败露,殿下顶多也就是个识人不明的罪名,但如果殿下今日真杀了德方,那殿下和这件事就彻底摆脱不了关系了!”
烈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仔细地想了想,想完后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不错,韩相你说的句句在理。多亏了你及时赶过来,要不然,本王就要犯下大错了!那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韩玉成双眸如炬,严肃地看着烈王,“殿下可知,皇上已经将春芝之死交给皇太孙秘密调查了?”
烈王瞳孔震惊,“什么?段无忌?那要是被这臭小子查到什么,他一定会咬死我不松口!大事不妙!”他一把抓过韩玉成的手臂,“韩相,你快帮我出出主意啊!”
韩玉成微哂,“殿下难道就一点儿都没怀疑过,这事或许本来就和皇太孙有关呢?”
烈王听完,稍一思量,顿时恍然大悟,走到书桌旁忿忿拍了下桌子道:“我早就寻思不对劲,段无忌这次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怎么可能会安安分分待在东宫这一个月什么动静都没,好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父皇让他查春芝之死,只要查到我身上,他就可以借题发挥让父皇厌弃我,他好坐收渔翁之利,算计得狠啊,哼,我绝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殿下,事到如今,只有壮士断腕,方能予以敌人迎头痛击。”韩玉成寒眸微眯了下,回忆起他来烈王府之前,白锦扶交代他要跟烈王说的话,“皇太孙既然处心积虑将告密者送到殿下眼前,就等着殿下杀人灭口,踏进他设好的圈套,那不如我们就将计就计,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