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番外一(顾雪涵X披羊皮的弟弟...)

顾雪涵亲自去心然生物和众多被解聘的员工沟通,完全是出于意外,一般来说,这类集体诉讼中第一步的初步调研和取证她都是交给齐溪或者顾衍去做的,只是很可惜,她的这两位团队得力助手因为刚新婚申请了休婚假,导致未来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顾雪涵不得不面临手下无人的窘境,很多事情都只能亲力亲为。

心然生物是一家生物医药企业,是隶属于谭氏家族企业下的分支产业,在多年烧钱的投资下,从今年开始有三项靶向药获得审批,可以投产进入市场,虽然未实现全面盈利,但已经获得1亿美元的e轮融资,此轮融资完成后,市场预估估值将达到10亿美金。

照理说,心然生物发展势头这么好,背后靠着的谭家又钱多到烧都烧不完,在企业法律合规方面应当会有全面的法务和律师顾问,别说商业领域合同上的纠纷会尽量规避,是不太应该出现这种低级的劳动合同纠纷的,尤其做了访谈后,顾雪涵才发现这些解雇确实都很有猫腻。

心然生物于这个月初解雇了一批老员工,公司方面表明有证据证明这部分老员工存在互相代打卡冒领加班费的现象,持续时间长达多年,因此援引员工手册里的说法,白纸黑字规定了该类行为属于重大违纪,可以进行单方面合法开除。

为此,心然生物也是这么做的,一口气开掉了十几个核心老员工,并且声称因为对方属于重大违纪,不属于心然生物单方面开除,不存在经济补偿金。

这些核心老员工的年薪都相当高,因此涉及到的经济补偿金也相当高额,为此产生了劳动纠纷。

而在开除这些核心老员工的同时,心然生物还把这几个核心老员工正在研发的新药产线全部砍了,产线上涉及到的操作工人和相关工作人员也全部一并遭殃失了业。

为此,这些被但方便解聘的劳动者便集合起来组成了一个维权群,并且接洽到了顾雪涵这里。

只是顾雪涵此次来沟通,才发现劳动者们嘴里的事实是完全另一个模样——

“律师,我们正常上班打卡工作,从没有操作过什么代打卡冒领加班费的事,代为打卡的事完全就是构陷。因为生物医药研发涉及到的机密信息多,因此从几年前,公司就打着为了防止机密信息外泄的说辞,要求我们下班时必须把工卡留在座位上,第二天一早到了以后去前台哪里自己领取,然后打卡进研发室。”

“没错,一开始我们也觉得挺合理的,还很方便,毕竟有些同事丢三落四的,常常早起忘记带工卡,只是没想到原来他收集工卡只是为了陷害我们,号称我们打卡后冒领了加班费!工资条里的加班费明明是交通补助,之前我们问财务,财务都说为了公司做账方便做成了加班费,因为金额没差,到手的也是对的,所以我们也没多想……”

几个核心老员工都是生物医药领域的资深员工,顾雪涵其实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会被心然开除,毕竟生物医药人才现在培养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几个老员工义愤填膺地给出了解释:“是因为我们不肯给谭卫翔回扣,他要求我们采购的生物制剂和材料是指定的关联公司,不仅货品质量差,但价格还奇高,这还不算,他还要求我们从采购的价格里给他抽点子。”

“好些同事最后都没办法,最后只能屈从了,毕竟都是拖家带口的,何况他也姓谭,我们能怎么办?对上举报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他作为皇亲国戚一手遮天?”

谭卫翔虽然不是谭氏当前掌权家族的本家,但是是近亲,早年和谭家掌权人关系不错,当谭家掌权人身体抱恙时,就委派了他代为管理心然生物。

顾雪涵对于这点是知晓的,因此听到这里,多少理解了为什么大部分员工只能屈从的行为。

“现在就剩下我们几个头铁的,因为我们死活不肯同意做指定采购并且返回扣,谭卫翔就伪造我们重大违纪的证据把我们给开掉了。”

“没错,和我们被开一起被砍掉的新药试验和生产线,也根本不是他口中说的错误方向,只要假以时日和资金,我们一定是可以攻克目前研发的新药的!”

顾雪涵刚想说话,就听到人群里有一个带了点随性的年轻男声响了起来——

“那不是听说公司刚新来了高管,职级比谭卫翔高,马上会取代他吗?为什么没有试试向他举报谭卫翔呢?”

顾雪涵循着声音看去,才发现是个年轻的男生,干干净净的长相,很英俊,虽然穿的像个学生,年纪看着也不大,但因为身高非常高,整个人站在人群里,还是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正在和顾雪涵抱怨谭卫翔的那位核心员工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年轻人,你是产线上被牵线开掉的吧?你没接触到管理层,所以你不知道,没辙。首先,这谭卫翔也是谭家人,新来的空降老板你知道谁吗?是谭家掌权人的小儿子,可这小谭总毕业才没几年,此前也没听说有什么企业管理经验,说不定根本不懂生物医药,就是个纨绔公子,毕竟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到底叫什么。”

“就是,何况谭卫翔怎么说也算他的远亲叔叔,你觉得他能为了我们这十几个员工还有你们这群年轻人,去得罪自己有实权管得了事的叔叔?”

“更何况这小谭总到底是真的来管理的,还是空降来镀金找点事干躺着领分红的,谁知道呢?”

……

这年轻男声有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但某些角度又像是很认真,他像是不太信:“那万一他人不错,也很正义,看不惯谭卫翔那种要回扣的做派呢?”

核心老员工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就是天真,就算小谭总确实内心正义,那他那点资历,还能斗得过谭卫翔这种比他大了好几轮的老狐狸?”

他说到这儿,看向了顾雪涵:“所以与其找小谭总,我们还不如找顾律师来得快,毕竟顾律师的案子几乎就没有败诉的!”

大概因为他的夸赞,那个年轻的男生也看向了顾雪涵,他的目光不太避讳,大剌剌地就盯着顾雪涵的脸看,实际上不太礼貌,但顾雪涵看对方的年纪也就不会比顾衍大上几岁,外加在生产线上做操作工,恐怕学历家境方面也不会太好,社会经验算不上丰富也属于正常,她是不会和这种小男孩计较的。

只是顾雪涵没想到这男生还能语出惊人:“可她看着也很年轻,你们为什么信她不信小谭总啊?”

被人夸年轻对于一般女性来说都会高兴,但对顾雪涵则完全相反,她非常讨厌别人用她的年龄做文章,然后因为她的年轻就质疑她的专业能力。

她几乎有些动怒了,但最终还是克制了脾气,看了那男生一眼:“请不要把我和小谭总相提并论,因为如果他真的有能力也有魄力想要改变心然被谭卫翔把持的局面,至少在这个微妙的裁员案件里应该亲自出现调查。”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生愣了下,然后笑了,眼神的末梢带了点桀骜:“我叫文西。”

顾雪涵在赶来这里之前已经扫过了所有当事人的基本资料,她看向了对方:“这次涉及到的员工里,没有叫文西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便有些警惕了,该不是谭卫翔找了人安插进来想探听他们的维权方案吧?

只是面对众人的戒备,文西本人却很放松,他耸了耸肩:“我确实不是当事人,我是代替我妈妈来的,你可以查到我妈妈的资料,她叫朱香玲,是这次被开生产线里负责保洁的。”

他这样一说,众人便松懈了下来:“你是朱姐的儿子啊?朱姐的病怎么样了?”

顾雪涵听了个大概,才知道这位负责保洁的大姐人很和善,为人热心,因此心然不少员工都和她很熟,只是朱香玲丈夫早早就去世了,她自己在半年前确诊了胃癌,一直断断续续在治疗,如今还惨遭裁员,家里情况也不好,如今不能亲自来维权沟通,让儿子代为来,恐怕是病情不允许。

只是……

只是顾雪涵打量了下这个文西,明明他确实穿着比较普通平价洗的发白的衬衫,牛仔裤甚至短了一截,一看就是过去没长高之前的裤子,鞋子也一看就很旧了,可顾雪涵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违和。

或许是因为文西长得太好了,因此总觉得他像是天生并不穿这些衣服的模样,明明家境不好父亲早亡母亲还重病,但顾雪涵总觉得文西看起来像是非常优渥的家境里才培养得出的男生。

但事实正相反,文西家里确实很困难。

因为在顾雪涵对每个员工做完单独访谈以及资料收集,花了三个小时后,早就做完相关访谈的文西还等在门口。

他安安静静地站着,表情乖巧,以至于顾雪涵觉得他眼尾此前的桀骜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顾雪涵经过他的身边,他拉住了顾雪涵的手。

顾雪涵几乎是下意识就皱着眉想要抽离,她不喜欢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尤其是陌生人,然而在她开口怒斥文西逾越的行为之前,文西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了——

“姐姐。”

他乖巧地看向了顾雪涵,又有些可怜巴巴的:“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文西说完,很快就表现出了窘迫,看起来有些局促和不安,声音也变得小了起来,像是非常羞愧:“对不起,但我和我妈妈都好几天没像样地吃过一顿饭了。”

顾雪涵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类型,但文西的样子太可怜了,他虽然比顾衍大,但在此前的访谈交谈里,顾雪涵得知他比自己还是小了三岁,因为家境不好,大学肄业,因此一直没找着像样的工作,如今又要一边照顾患病的母亲,只能一边找写零工打打,如今又拉着自己袖子,一脸泫然欲泣地喊自己姐姐。

顾雪涵毕竟是自己也有弟弟的人,多少对文西有了些爱屋及乌的同情。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手机:“加了微信以后转账给你,回家好好照顾你妈妈,就当我借你的。”

“你可以放心,我会帮你妈妈讨回公道。”顾雪涵朝文西笑了笑,“你对空降的小谭总可以不用报什么期待,但你可以相信我。”

不知道是不是讲到会为他的妈妈讨回公道,文西的笑容深了些,他腼腆又乖巧道:“姐姐,谢谢你,你真好,你是第一个肯这样主动借钱给我的人,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谢谢姐姐,让我觉得人世间还是温暖善良的人居多……”

顾雪涵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煽情,她见对面文西像是要抒发长篇大论的感谢致辞,立刻制止了对方,冷静道:“我不是信任你觉得你一定会还钱,只是你妈妈的案子,我有信心赢,所以等拿到经济补偿金,你借我的钱也好,律师费也好,我都会在里面扣,你不要乱感动了,做人现实点,人间没有真情在。”

不等文西回答,顾雪涵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两眼继续道:“你也成年人了,妈妈病了爸爸不在了,也该扛起生活的责任了,不要天天在这里搞的像上台发表感动中国演讲似的,虽然你是个弟弟,但我也要提醒你一句,男人不要太矫情,要吃亏的,还容易没人爱。”

顾雪涵说完,扫了文西的微信,待对方通过后,给对方直接转了五千块钱,然后径自越过文西,走向停车场,发动车子走了。

她走得干脆利落,因此不知道文西在她走后,笑着看了看收到的五千块钱,表情有些微妙的复杂。

他打了个电话,不多会儿,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驶到了不远处,文西自若地走上前,钻进了车里。

司机的态度毕恭毕敬:“小谭总,我们上哪儿?”

谭文西笑了下,语气却是森然,脸上的表情早没了此前伪装的单纯乖巧和可怜巴巴,而是充满了桀骜的不驯和狠厉:“去心然,找谭卫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