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现在都快抑郁了。
金牌保镖,江湖老手,道上英雄……
曾经的名声,就跟过眼云烟一样啊。
“起开,别他妈坐窗口装忧郁。”
一脚踢在郭威腿肚子上,见这小子还在那里垮着脸,王角横了他一眼,“咋滴?还要老子给你一把吉他,让你唱逝去的青春?”
“老爷,我当时真是……”
“你可拉倒吧你,你当是咋说的?哎哟‘这事儿我熟’……”
歪着嘴学郭威说话的王角,怎么看怎么贱格。
“……”
“你怕不是‘昌忠社’安排过来的卧底吧?说吧,是李克用跟糟老头子有仇,还是李存勖小时候被老东西弹过裤裆里的二两肉?”
“……”
“说话呀,不说话金条还回来!”
“说、说,我说……”
郭威耷拉着脑袋,“老爷,要说我这手艺,真不差啊。您就说这连发铳,我就没见过有谁比我快的!”
“放尼玛的臭狗屁,快有个屁用?快有啥用?你就说快有啥用?快就是废物。”
“……”
看着王角一副受刺激的模样,郭威也不知道这又刺着哪儿了。
只好继续窝窝囊囊地说道:“那我除了快,我还铳法准呐!”
“你准啥就准了?你中得了靶吗你?你说你打着谁了?你就是个废物。”
“是,我是废物……”
“卧槽你居然承认?你是不是废物啊?”
“……”
“卧槽我都被你气糊涂了。”
王角拍了一张纸片儿在桌上,“这里是三万块,不多,拿了钱给我滚,到南昌你就给我下车。不记名支票,沔州银行的,签字盖章就算数。”
“老爷!你可不能赶我走啊!”
“你给我滚,回头我自己跟‘昌忠社’解释。”
“老爷!我还有别的本事!”
“行了行了行了,你还能做皇帝呢,行吧?你本事大着呢,可我无福消受。你行行好,我他妈每次捞你都感觉是在拯救世界。上一回在客船上,让老子跟海贼头子放对,行,小事儿,毕竟我他妈也不怕海贼;这一回,你更牛逼啊,番禺县的警察,你是怎么做到三言两语就让他们火冒三丈把你给绑了的?”
说着,王角拱了拱手,“行行好,放过我,我还年轻,我还要读大学呢,我可不能天天带着你这个衰神、霉神,就你这运气,不是我说,我就算去了京城,你指定给我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老爷你别赶我走!”
郭威当时就急了,“我可是金牌保镖!”
噗!
跟着过来的彭彦苒没忍住,笑出了声。
二十四岁的郭威当时就羞臊无比,恨不得直接跳车自杀了事。
要说这货卖相,那是真的不错,蜂腰猿臂,形貌不差。
枪法也好,十米以内弹无虚发,什么连发铳、飞鹰铳、大铳、单发铳……那是玩得有模有样。
这些,王角都是承认的。
再加上郭威在江湖上,见识也的确广,水里岸上就没有不懂的道行。
可他妈是个衰神啊。
但凡王角是个理科生,他肯定不信这个邪,毕竟哪怕是穿越,也可以用数学来解释解释的,遇事不决,还能量子物理嘛。
可王角是个文科生,大学学的是对外汉语,他哪儿懂这个?
他寻思着就他穿越这件事情吧,必定是有哪路恶趣味变态大神在撸他,他得悠着点,玄学决定一切。
“那啥,老爷,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哪怕就是看个大门、赶个大车,都行。我还会开车,我有驾照……”
“谁他妈不会开车啊,我天天开!”
“……”
郭威寻思着自己这要是被赶出去,那就是落了难啊,而且名声也不好听。
尤其是回到“昌忠社”,要是以前的弟兄们,见着他就问:郭大哥,发生甚莫事了,怎么回来了?
他总不能说之前遇上两路人马,一路是假冒伪劣“缥缈苍龙”,一路是脑子进水番禺县警察局,这两路人马,完全不讲武德吧?
憋屈。
悲愤。
痛苦。
忽地,郭威眼睛一亮,猛地叫道:“老爷!只要你不赶我走,我给你介绍一个婆姨,可漂亮了,是李大哥的妹妹,到时候老爷只要……”
“姓郭的狼崽子!你有种再说一遍!”
不等郭威说完,就见萧温攥着一把水果刀就指了过来。
萧温本来就不爽,之前榨了王角多少个夜晚,不管是缓慢还是持久,连姿势都换了十七八种,结果还是没怀上。
这让萧温都快怀疑人生了。
本来就是一肚子的火,自己跟金飞山、彭彦苒的关系越趋亲密,她能拦着两人不跟老公啪啪啪?
不可能的。
可万一金飞山、彭彦苒,不管是哪一个,先怀上了王家的种,那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虽说金飞山、彭彦苒再三强调,之前都有措施,戴了套的。
可万一套子坏了呢?
万一有坏人,偷偷地扎了个眼儿呢?
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萧温现在一肚子的火,烦躁又不安,再加上谢宜清这破事儿,更是让她长了两颗青春痘出来。
要知道,当初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吹弹可破的肌肤,光滑的半点保养都不需要。
天生丽质来着。
可谢宜清来了,凡事吧,就怕对比。
人也是如此的。
之前萧温面对金飞山、彭彦苒,还敢心中美滋滋,自己是天生丽质。
可跟谢宜清一比,她再厚的脸皮,也不能承认。
现在还长了两颗痘痘,更是完蛋。
本就是要找人撒气,现在正好遇上个棒槌,可不是满肚子的怨念,都要倾泻出来。
“老娘今天就送你上路!”
“夫人饶命!”
郭威见状,当时就慌了,“我乱说的,我乱说的,我就是嚼舌根,我就是病急乱投医。夫人饶命,饶命啊夫人!”
“你去死!”
“夫人饶命啊夫人,我就是不想离开老爷!”
“你个狼崽子难道还好男风?!”
萧温顿时秀眉倒竖,咬牙切齿地上大打量着郭威,“好你个郭大郎,看你相貌还当是条汉子,不曾想,竟是惦记上我的老公,你这个畜生!”
“哎,不是,老婆,你这样说让我有点为难,关于小郭的性取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喜欢男的……”
“嗯?”
“不是,嘴瓢了,他喜欢女的,绝对喜欢女的。这小子去‘威尼斯人’第一时间,就奔着金发碧眼女郎去了,他就好这一口,这个你不能冤枉他。”
“老爷说得对,我发誓,我郭威要是喜欢女的,天打五雷轰!”
“……”
“……”
“不是,我要是喜欢男的,我不得好死!”
“什么死不死的,谁要你死了?我也不要你给我做介绍,我他妈现在三个人都养不活呢,你还给我整活?你这衰神离我远点儿就行。”
“老爷,你行行好,我可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回社里啊。到时候别说李大哥,就是社里的兄弟,都会当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老爷……”
“我会给李存勖写信详细说明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老天爷的安排。你霉运当头,我胆儿小,害怕……”
“那……那……”
那了半天,郭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脸的纠结,心中更是叫苦:这下完了,我要是回南海,去太原,简直就是社里耻辱。
可也没办法,老板说的很对,自己霉运当头啊。
而且老板也很照顾,解释的信,帮他写;安家的费用,三万块。
怎么看都是妥妥帖帖诚意十足,别说是郭威了,就是李存勖、李克用来了,都得说王大郎好样的,是条响当当的硬汉子。
没办法,三万块,硬得不能再硬,能让蓝彩仕都硬成猛男的那种硬;能让汤云飞直接走硬核写实路线的那种硬!
王角给三万块,还真不是瞎给,主要是之前番禺县警察局给的金条,一盘子金条郭威收了之后,就弄了两根,剩下的,用王角的名义,又给分了。
讲义气这一点,这小子没得说,而且有逼数,拿多少就是多少。
所以王角给三万块,主要是给李存勖的,将来要是去苍南,肯定少不了跟这位老江湖、道上的老大哥打交道。
只是没想到,郭威这货自己心里那关,当真是跟嘉峪关、阳关一样,雄伟壮阔,难以逾越。
这已经超出了面子的范畴,还涉及到了郭威的处世哲学。
王角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因为这货实在是太衰了……
三言两语,还能把很少发火的老板娘,直接搞得要拿刀捅死他。
牛逼!
没话讲!
王角由衷的佩服,这是个顶级的……衰神!
“老爷!”
一脸悲愤的郭威顿时叫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滚,我不想听。”
“老公,听他说说嘛。”
“蛤?”
王角歪着脑袋看着萧温,想从老婆脸上看出点儿花来。
只听萧温道:“只要他不喜欢男的,我怕啥?再说了,他好歹也是河东河北人士,跟我也算是老乡呢。”
“啥意思?”
“谢谢夫人!以后我就是夫人的一条狗!”
“放尼玛的屁,你还想做我老婆的狗?你给我一边去!我老婆身边只有母狗!!!!!!”
口水喷了一地,王角可以允许自己快,允许自己不持久,允许自己不够坚硬,但是,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绿的可能!
不过一想起金飞山,王角突然虎躯一震,又想到了非常不美好的可能。
淦。
“老爷,我就是那么一说,我就是表示一下忠心。”
“你滚。”
“老爷,我以后不做近身保镖,我做暗哨,我做游哨,都行啊。设个外岗,我做卡口看大门看大车的,都行啊老爷。老爷您想啊,您以后去了洛阳,肯定还是要找个地方住不是?我隔着街隔着道儿,在别处守望,也是一样的啊。这样,老爷也不用沾小的霉运不是?”
“卧槽……”
虎躯继续震起来的王角,顿时被郭威的脑袋瓜子给惊到了,这货真是有急智啊,这光景还能迅速地给自己找出路。
要说这货也的确是个人才,能力很强,有一黑一,那是比李富贵、黑窝仔强多了。
“你小子总是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
“什么花样?!”
一旁萧温猛地扭头看着王角。
“哎哎哎,老婆,你才十八岁,不要搞得跟三四十岁如狼似虎的,瞎想什么呢。我一身正气,能有什么花样?”
“……”
“……”
见王角语气缓和,郭威顿时大喜,连忙又道,“老爷,我来您这边当差,真没带着什么任务。李大哥虽然厉害,可他也不敢招惹钱三太爷啊。便是大老板,也还欠着钱三太爷的人情没还呢。”
这里说的大老板,便是朱耶克用,也就是李克用。
钱老汉跟这位“昌忠社”的社长有什么来去,王角知道一点儿,但不想碰。
“我现在就觉得吧,李存勖肯定也是怕了你,我估摸着最近几年他行情总是上不去,肯定是有你这个衰神的缘故。要说这杀龙港风起云涌的好时节,偏偏是外来户‘世忠社’拿大,你们‘昌忠社’灰溜溜地跑路,只能跟海贼嘻嘻哈哈,半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都没有,肯定是你的霉运让李存勖也扛不住了……”
“啊这?!”
原本还没当一回事儿的郭威,忽然觉得,东家说的好像是挺有道理啊。
那么大的“昌忠社”,现在就是在海上讨生活,刀口舔血日子,哪儿那么舒服?
谁想天天在外面漂着?
在船上一年半载的,别说女人了,但凡路过一条海豚是母的,都能让人兴趣盎然地讨论讨论。
上岸做个富家翁,这就是梦想啊。
可是,上岸遥遥无期,每次挣了大钱,就会出点事情,也不是没有发了财上岸的,但那都是上岸给社里做二道贩子发的家,在船上的,全靠分赃分红。
如是想着,想着想着,郭威突然愣神道:“难道我真是霉运当头?”
“呐,你自己说的,隔着街道做个守望者,你别给老子玩花样,又突然变身说自己是恶魔猎手,听到没?”
“??????”
虽然没听懂王角在说什么,但听王角语气,郭威就是知道,东家没轰他走,当即嘿嘿一笑,“老爷放心,我以后就天天猫着,离老爷远远的。”
“滚!”
“哎。”
说着,郭威起身,屁颠屁颠地离开了这一节车厢,奔前头去了。
只要不离开,什么都好说。
江湖威名俱在,他郭大郎,还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被人轰走,那多丢人呐。
火车出岭南之前,会停靠一下,是添加燃煤还是直接换机头,全看实力。
通常如果是客货列车,停靠的次数极多。
但类似“南忠社”这种运送大宗物资的“专列”,就基本不会停靠,要停也是在重要的关口拉一批货。
对依靠着火车吃饭的人来说,捎带、夹带个几百斤货,一进一出,一年下来几十趟车就能混个小康。
此时,伴随着汽笛长鸣,“吭哧吭哧”的声响越趋缓慢。
下一站,韶关。
这里的大宗物资,主要就是优质石料还有木材,这里是“南忠社”跟人合作的重要砂石厂以及林场。
中央宣政院院长郑延昌,还曾经来过此处视察,毕竟,他原先是大唐林业开发总社社长。
再加上贞观八十八年时,韶关这里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响应号召,抄起一把大砍刀,就入京砍人去了。
砍着砍着,就升了官、发了财,还成为了凌烟阁的一份子。
这个人,姓张,名九龄。
韶关铁道总站的东南,就是韶关所在地韶州所属的曲江县。
因为张九龄的关系,从韶关铁道总站,往东南方向,还有一条不是很长的铁道,直接延伸到曲江县。
正是这条不长的铁道,使得曲江县成为整个岭南省为数不多的豪富之地。
没办法,整个岭南省,能够县级单位通铁路,还能有大宗物资交易的,除了南海县、番禺县,就只剩下这个曲江县。
“老爷!到韶州了啊!”
隔着一节车厢,郭威扯开嗓门在那里吼着。
“……”
“……”
萧温和王角面面相觑,这货怕不是个傻子……
“相公,要说常威也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可就是太过刚直了一些。”
点评郭威的时候,萧温用了“刚直”这个词,让王角觉得有点儿奇怪:“刚直?就他?他还刚直呢?我怎么寻思着,他就是钢铁呢?”
“相公,你不是江湖中人,所以不是很清楚。别看江湖上的人,口口声声要学什么麦王爷,讲什么义薄云天、忠肝义胆,其实都是见钱眼开之辈,有秉性有坚持之辈,寥寥无几。”
说着,萧温提醒了一下王角,“常威心里有杆秤,他称呼相公你一声‘老爷’,这是真的拿相公你当家人看待,绝非是真的要低三下四。相公,你将来终究是要用人的,这个常威,我看是可以用的,将来相公做事,用常威比用别人放心。”
“李富贵不是人?黑窝仔不是人?”
王角顿时就不乐意了,凭什么就常威好用?难道来福就不好用吗?
“那不一样啊。”
皱着眉头,萧温柔声劝道,“相公你想啊,李富贵之前不过是过街老鼠一般的贱人,若非相公,他哪有如今的日子?这便是拔擢于微末之间,李富贵只要不想回归微末,自然就要对相公你忠心耿耿。黑金算是相公你的兄弟,又生性懦弱,疲于应付,用他只能用于守成之处,可相公事业做大,靠山强悍,早晚都是要打开一片天的,用黑金,可用不上几回。”
“所以就用常威?”
“用他也是因为他见识传统,读书又不如阿才、阿肥那种,思想境界,还是浮于江湖豪情之间。他在‘昌忠社’,也就是只是一只‘飞鸦’,李鸦儿用他还是用谁,其实都一样。但在相公这里,广阔一片天,管你飞鹰、飞鸦,没有上了天还愿意往海里钻的。”
顿了顿,萧温轻轻地拍了拍王角的手背,“这叫知遇之恩。”
“卧槽……”
王角虎躯一震,很是惊异地看着萧温,“老婆,以前听说一句话,叫胸大无脑,这他妈就是放屁,谁说胸大就无脑的?这是偏见,是bodysha!我现在扪胸自问,像老婆你这样的姑娘,那就是‘女诸葛’!”
听王角在那里拍着马屁,萧温顿时“嗤嗤嗤嗤”地掩嘴笑了。
“这光景是把常威吓到了,到了京城,他只会对相公更加卖命。别的不消说,他那一句给你找婆姨,便是个大罪过,我只拿这个来说事,他便是有口难辩。毕竟,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他自忖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更是要摆身份要面子的,只这个,他没个二三十年,悟不透。”
“蛤?凭什么要二三十年?”
“因为二三十年后,常威早就结婚生子,孩子也成年了,什么事情,自然都想开了,得为身后事琢磨了啊。”
“……”
牛逼。
王角现在就想把老婆衣服给扒了,然后仔细看一看,这里头,到底装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这也太那啥了吧。
把人都给算死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