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安乐的许可后,灰色的触手兴奋的狂舞着,争先恐后的向那绘制着花纹的水泥块探去,用柔软粘腻的身躯,将它包裹、缠绕,直至彻底被触手淹没。
那只半睁开的眼睛中,似乎也流露出些许情绪的波动。
像是惊讶、又像是屈辱?
当然,这水泥块上的眼睛,自然不是雾母之眼,仅仅是残余了些许雾母性质和力量的存在,或者说,这是一种拙劣的仿制品、伪物。
安乐目睹这一画面,心想:‘要是把它拟人化,看起来还蛮(喵)色的。’
像是会在某粉红APP上翻找到的图像。
眼看着触手们像是自家养的哈士奇,眼巴巴守在饭碗前,等待主人一声令下就开始干饭的姿态。
安乐着实不忍心说不。
他现在也回想起来,有些时候即便目标不是人类,触手也能伸入其中,并且汲取某些事物。
只不过面板没有显示,安乐也就不知道抽取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一想,原来那时就是在汲取沾染着神祇气息的物质。
触手纠缠、摩擦、舔舐着被包裹的水泥块,贪婪的汲取着仪轨上残余的神性。
而教堂的地面,也隐隐发生变化,像是活过来似的蠕动。
整个仪轨寄托的石块,正在缓缓下沉,在被地面所吞没。
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水泥和触手便全都消失在安乐的眼前,地面恢复如初,像是它根本没出现在这里。
安乐心想:‘连一点渣子都不留啊……’
又是片刻后,安乐耳边恍惚响起一声满足的叹息,充满了愉悦之情。
【你和▇▇教堂的亲密度提升!】
一条提示于他眼前闪过。
安乐抬头,感觉教堂的穹顶似乎微不可查的变高了一些,他离那扇大门的距离变远了一点。
他细细品味后得出结论:‘教堂在扩张?’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由于安乐拉入无尽打工地狱的亡魂信徒越来越多,上次开员工大会……咳咳,举行仪式之时,教堂很拥挤,都有些装不下了。
面积扩大,也就能容纳更多员工,获取更多污秽理智。
还有一点。
即便没有实质的证明,安乐察觉到,下次汲取那些灵魂中污秽理智时,被教堂分走的部分,可能会有所减少,不再是九一分成。
安乐渐渐明白,这教堂的运行方式,和公司的分红相似。
教堂本身凭技术入股,所以能占得分红的大头。
而安乐一开始只能以劳动力入股,现在则是开始收集携带邪神气息的事物,就好比是投入资金,增加自己的股权,稀释教堂的股份,获取的分红自然会有所增加。
随后,安乐又和塞蕾交谈了一会儿,从她那里了解更多信息。
塞蕾说:“教堂的口味很挑,只有品质较高的神性残留物,才能让它感兴趣。”
“吞噬得多了,便会具有一些相似的特性。”
这点安乐也有所察觉。
淡淡的雾气笼罩在穹顶的高处,将本就诡谲的教堂,衬托得愈发神秘。
‘吸收各种神祇的特性,为自己所用?’
安乐想着:‘好可怕啊……’
‘才吃了这么一个仪轨就这样,以后你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敢想了。’
塞蕾还说道:“如果能吸收更多祂的神性,安神父您……或许就能迈出大门。”
这句话,令安乐都微微讶异,很久之前他就想出教堂的大门,去探寻教堂外的世界,只是每次都被塞蕾警告,说那样做他会身亡。
安乐的直觉也同意这种观点,外界有莫大的危险。
而现在,这种禁制居然要解除了?
即便有炎女,能从教堂外给安乐带来信息和一些事物。
可因为炎女本身的特性,能被她带回的东西极其有限。
倘若安乐可以自己外出,肯定能有更大的收获,或许能解开他心底的一些疑惑。
塞蕾眉眼低垂,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继续道:“当然,危机仍然存在。”
“但如果是安神父您,就算知道这一点,也还是会外出的。”
“在那之前,请您先做好准备。”
安乐心领神会,他可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在外出探索之前,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了解完这些信息,安乐先是去关着张闲岁的小黑屋里,探望一下这台矿机。
近段时间来,张闲岁雾气中浮现出的老人形象越发憔悴、衰老,大约从六十岁变成了一百岁的样子。
即便张闲岁已经化身迷雾,失去了作为不便之物的肉体,但是他仍感觉自己在衰老。
衰老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
他每天都在榨干自己脑海里仅存的一点知识,避免被拖入教堂外,承受更痛苦的煎熬。
——事实上,避免是不可能避免的,隔三差五总要来那么一次,但是安乐会视张闲岁的工作绩效,考虑要不要对他进行惩罚。
安乐: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规范合理的工作制度,还是有必要的。
这些天,张闲岁时常会想:‘这就是永生的滋味吗?’
‘早知道,我还不如早点死了。’
只可惜现在的张闲岁,连去自杀都做不到。
安乐可是个很有契约精神的人,说让他永生不死,那就让他永生不死。
“今天就写了这一页?”
安乐走进房间,看着桌上单薄的一页纸,不是很满意。
这就像是等待喜爱的更新,却只等到一张“拉胯条”,上书:今天拉了,无更。
失望的心情,可以想象。
张闲岁正想分辩,可他突然感受到安乐身上的一股气息,灵魂有如被冻结。
原本雾气凝聚成的人形,瞬间消散,一整片雾气不断缩小,直到只有一个拳头大小,仿佛缩小到不能再缩小。
张闲岁躲在小黑屋的角落里,止不住的颤抖。
哪怕没有说话,安乐也能读出他此刻的想法——你不要过来啊!!!
这种恐惧,发自张闲岁的内心,源于灵魂深处。
安乐不难猜出,这是因为教堂刚吃掉了仪轨带来的影响。
他向张闲岁露出微笑:‘这样也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懒。’
随后,安乐又去审视被养在教堂里的圣血亲王——血影·伊尔修斯·姬雅。
它被装在一个小小的匣子里,连带那块被劈开的骨块一起,呈现出玫瑰般的瑰丽红润,不像是血液,倒像是珍稀的宝石。
虽然只有两滴左右的分量,但安乐对它还是很在意的。
就任野的表现来看,这种源血价值极高,还能不断再生,如果养得好了,就能像是茁壮成长的韭菜,一茬一茬的割。
安乐的视线火热。
这是一座小金矿啊!
而被盯着的源血,则是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姬雅的意识躲藏于其中,根本不敢冒出头来,在发觉自身所处的境地后,她就对逃离、反抗这类事不抱一丝的希望。
‘这可是那个教堂啊!’
不要说她现在这种只剩两滴血的状况,就算是在全盛时期,一旦入了此门,就再无摆脱之日。
‘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鬼地方的……’
姬雅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她意识到,自己遗失了很多记忆。
但这很正常,到了圣血亲王这个层次,哪怕只有一滴源血也能复生,但源血能容纳的存在有限,只有等她恢复,才能追溯回这些记忆。
她只记得,自己的源血被封锁在真骨之中,在一片全然不见天日的环境下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是寄生在某些生物的体内。
对方企图汲取源血的力量,而姬雅则同样借助它的肉体积累能量。
而后,是一阵极度的炽热,险些隔着真骨把她的灵魂融化。
再之后,她就沦落到这种处境。
在从前,姬雅要是听说有人把一位圣血亲王当成栅栏里的猪羊,等到养肥后再割肉,她只会当做笑话来听——怎么可能?那可是圣血亲王!圣血裔中最高贵、最古老、最强大的一种存在,她依稀还记得自己从前华贵无双、无数人拜倒在身前的场景。
然而现在……
姬雅体会着神父身上传来的气息,瑟瑟发抖。
她的感知力比起张闲岁更敏锐,察觉到,在刚才的教堂大殿里,发生了某些极其亵渎、邪恶的事情。
属于神祇的气息快速出现,又快速消散。
以她灵魂里一些仅存的对这座教堂的记忆来看,那很可能,是在噬神!
说来也奇怪,这位圣血亲王明明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对这座教堂的畏惧和一些印象,却像是刻在DNA里,无法消磨。
“嗯,又长出三分之一了。”
安乐满意的盯着源血,以他的观察力,轻易看出源血每时每刻都在向外生长、扩张。
这个速度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
现在基本上每过八天,就能收获一滴源血——和举办员工大会的频率相仿,在现实中是八天,在教堂里总共的时间,不过是一天而已,可见其再生能力之强。
‘再过几天,就可以收割下一滴了。’
姬雅感受安乐的视线,不难猜出他的想法,心底泛起浓浓的寒意。
‘难道说,我后半辈子都要这样度过了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姬雅想着,而且转变了思路。
既然无法反抗、逃跑,那就只能……加入了!
一道虚影缓缓从晶莹的源血中浮现,发出声音。
“神父,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