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后。
姜南书在医院,守着昏迷不醒的纪风眠。
纪风眠晕过去后,他叫救护车把人送到了医院。之后,他用纪风眠的指纹解锁了手机,翻出了里面的紧急联系人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人说他人在安平市,马上赶过来。
安平市到醴州市,坐飞机需要一个半小时。现在距离打电话,已经三个小时过去。
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个中年人。他穿着身灰色西服,戴着眼镜,鬓角微微有几缕银丝,显得整个人特别儒雅。
姜南书微微愣了一下,站了起来。
他的记忆力很好,很快想起来在哪见过这张脸。
b大官方网站的名师风采一栏里,眼前这个中年人的照片在非常显眼的位置。
法学院教授,李劲松。
他对着姜南书点头,伸出手,“你好,我是纪风眠监护人的委托人,你叫我李叔叔就可以。”
姜南书同他握手,“李叔叔你好,我是纪风眠的同学,姜南书。”
“我知道你,先坐。”
两人在病房内的沙发坐下。
病房是间,配备了卫生间和各种该有的设施。以姜南书的条件,自然是没法让纪风眠住进单人病房的。
他打完电话之后没多久,医院就把纪风眠换到了这个病房。现在看来,应是是李律师安排的。
“医生检查过了,说纪风眠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姜南书停了一下,“但他就是一直没醒过来。”
情况很奇怪,医院这边暂时也只能让纪风眠留院观察一会,等监护人来了再说。
李律师点了点头,表情平静,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他的老毛病了,暂时解决不了,过会儿就会醒的。他是怎么晕过去的?”
姜南书也不隐瞒,“我和别人起了些冲突,纪风眠过来帮忙,打起来了,然后就晕过去了。”
至于他抱着姜南书的腰身这种无关紧要细节,自然是略过不讲。
除此之外,姜南书将纪风眠出现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一一描述清楚。他本就极有条理,三言两语就把发生在校门口的事情交待清楚。
李律师听完,忽然问了一句,“小同学,我看你思维方式很适合学法律啊,有没有这个想法?”
姜南书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我已经有其他计划了。”
“可惜了,如果你学法律的话,到时候考b大我可以当你的研究生导师。”
“谢谢您的抬爱。”姜南书道谢,却没有接受。
“你不准备考b大?”李律师读懂了委婉的拒绝。
他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奇怪。毕竟他此前听五中副校长说过几句这个姜南书,几乎是板上钉钉能考上最好的几所大学。
姜南书选的是文科,对于文科生来说,b大是最佳选择。而在b大的各类学科中,法学又是最声名赫赫的。
“不是,我准备考b大,只是已经有了规划,并且在向着这个目标努力。”姜南书回答得很有条理,“那是我自己非常感兴趣的方向。”
李律师很欣赏眼前的年轻人,不卑不亢,冷静理智,着实是学法律的好苗子。可惜,对方似乎不感兴趣。
他很自然地略过这些不谈,再度把话题引回到纪风眠身上,“你说小眠他失控了?”
“嗯。”姜南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当时我看他表情不太对劲,担心出事,就把他拦下来了。”
“拦下来了?”李律师的声音微微提高,有些不敢相信。
纪风眠因为脑部问题惹出过不少麻烦,他很少主动惹事,但有人惹了他,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几个人都拦不下来暴怒的纪风眠,并且惹他的人下场都很惨。
尽管纪风眠有医院的诊断证明可以让他免除一些责任,他经过反复训练之后,也没真的把人打到受重伤,李律师还是为这些事情加过不少次班。
从之前的描述来看,纪风眠是完全失控了的,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少年居然能拦住他?
不可思议。
李律师想起此前纪风眠转来醴州时对姜南书的特别关注,“姜同学,小眠他以前受过伤。”
姜南书点头,“嗯,他跟我说过。”
李律师更感兴趣了,只是雇主的秘密,他也不能私自透露,便只提醒了一句,“为了他的身体情况考虑,现在我们都是不太提以前在醴州的事情的,免得他受到太大刺激。”
姜南书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不会追问他的秘密的。”
“姜同学,你真的不考虑报考b大法学系?”李律师越看越惜才,再度发出邀请。
姜南书还是微微摇头,“谢谢,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梦想。”
听到梦想这个词,李律师脸上带上了些笑意,“梦想啊,很好,很少听到年轻人能有明确的梦想了……”
“李律师?”
两人回头,看见病床上纪风眠醒了过来。
他眼神迷茫,意识似乎不太清醒,直到见到李律师旁边的人,眼睛才猛地睁大,“南书?你怎么在……这里?”
姜南书:“你在校门口晕过去了,我叫了救护车把你送过来,然后打了你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联络到了李叔叔。”
“嗯,啊,好。”纪风眠愣愣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南书。
姜南书起身,“既然你醒了,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纪风眠动了一下,不太舍得姜南书离开,“为什么?”
姜南书盯着纪风眠看了几眼,心想他晕过去后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我明天还要上学。”
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
李律师走了过来,似乎有些担心,“小眠,你这是……不记得自己晕过去了?要不要回安平去看看?”
“我知道。”
纪风眠当然知道自己晕过去了。
他只是不知道在晕过去之前,那个小兔崽子究竟对姜南书干了些什么。
作为共存在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成年的纪风眠处于弱势,只有晚上才能短暂出来。
但他了解少年时的自己是什么一副德性,看到喜欢的人就会不顾一切的贴上去,缠着那人。
为了避免悲剧再次发生,他在潜意识里设置了一个警戒线。只要白天的他跟姜南书发生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就会失去意识晕过去。
纪风眠永远记得当初姜南书离开的原因,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如果不是他纠缠不休,姜南书也不会躲去国外。
之后,也不会生死两隔。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不该妄想。
明明在成为情侣之前,他们已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这就够了。
“小眠?你还好吧?”
纪风眠回过神来,对上李律师疑惑的眼神,“啊,没事,李律……李叔叔,你怎么亲自来了?”
不过是晕过去进医院而已,这事情不算太严重托人就能解决,完全不值得工作繁忙的李律师跑上一趟。
李律师:“你父亲知道这件事了。”
纪风眠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呢?”
“他的意思是让你转学回去接受治疗。”
李律师只是充当一个传话者的角色,并没有任何倾向。毕竟,他受雇于纪风眠的爷爷,并非是纪国华,也不是纪风眠。
“不去,他管不了我。”纪风眠直接否决。
即便这时的他没有成年,纪国华也管不了他。原因很简单,他名下的股份足以让纪国华滚出董事会。
成年之后,他就可以自由支配这些股份。
只是,上辈子的他不知道这些事情,还以为纪国华真的对自己存在什么父子亲情。
纪国华,不过是个被迷昏了头的蠢货罢了。而他纪风眠,也是识人不清的蠢货。纪国华费尽心思,不过是想和那个女人结婚。
他对自己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对那个没有血缘的安可夏……
安可夏?
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些属于白天的记忆碎片猛地涌了出来。
那是,安可夏?
安可夏居然是在醴州五中读的高中。
那人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这么有心机,白天的篮球场上的话都意有所指。
几句话综合起来的意思,不就是说姜南书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看来这个时候,纪国华已经把自己的喜好告诉那对母子了,有针对性地讨好自己。
当初的纪风眠,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冲着他钱来的所谓朋友。
纪风眠越想越恶心,想着要通过什么方法提醒一下另一个单纯的人格。他试过用手机录像或者录音说关于重生的事情,但每次都因为大脑的保护机制晕了过去。
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李叔叔,刚才姜南书拒绝了你的邀请?”
李律师:“嗯,很可惜,这孩子很适合学法律,思维清晰理智冷静。”
当然适合了。
纪风眠转脸,看着刚才姜南书坐过的椅子。
上辈子的姜南书,就是李律师最得意的弟子,初出茅庐就声名大噪,三十岁之前就成为了律所合伙人。
他在法学上的成绩如此耀眼,工作也十分拼命,以至于纪风眠一直以为,姜南书是很喜欢这个行业的。
然而有一次酒醉之后,姜南书难得透露了心声。
纪风眠才知道,选择b大法学专业,并非他的初衷。
他并不喜欢现在的职业,甚至觉得痛苦。
刚才,纪风眠朦朦胧胧地听到了几句零星的交谈。
姜南书拒绝了李律师,并表示自己已经有明确的目标规划,在向着目标努力。
他了解姜南书,那是个意志极为坚定的人。
那高三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姜南书选择了法学系?
不管怎样,他不能再看着姜南书做着不喜欢的工作,整个人变得愈发冰冷无情。
不能直接告诉十七岁的人格关于重生的事情,那边只有一个办法,寸步不离地守着姜南书。他不用担心另一个人格感情变质,亲密接触就会晕过去,想来这份友情也不会发酵成为爱情。
下定决心之后,纪风眠说道:“李叔叔,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你说。”
“麻烦你找几个人把我爷爷的老房子整理一下,我想搬到那边去住。”